秦民勇于私斗,他们往往因为吵嘴就打起来,打过之后,往往就要拉帮结派的大打出手,到时就可能死人,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但事实上,吵嘴的原因却是很可笑,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往往他们并不是为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叫,打死人后,你如果要问他们为什么打起来的,他们往往却说不出来。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能大打出手,当真是厉害。
当然,秦民的私斗是有着很深的原因的,事出非无因,本来就是如此。
第一,秦,是一个多部的大国,这个名为国的国家里,有着以嬴氏为主,旁姓为辅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族,这些人叫老秦人。但在此外还有一部分人,是给秦穆公征服了的戎部族,这些戎族不是那些还在过着牧马放羊的戎族,而是那些已经弃牧归农的戎族。
第二,秦是一个讲武力为上的国度,举国崇尚武力,这和部族文明是有关系的,一个部族中,最受欢迎的是三种人,一是族长长老,一是巫师祭祀,一是部族中强大的武士!
第三,是秦人讲仇,这个仇是指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也就是说,你打了我一拳,我一定要还你一拳,再加上一脚,才能不算是吃了亏!如此一来,仇上加仇,仇中带仇,没事也有事了,比如说两个人见面,大家谁都不认识谁,好吧,说话聊天吧,讲着讲着,和所有中国人一样套起了家长里短,结果,一说,感情我们家上一代或是某一代原来有仇呀,那好了,得报仇,这就又打起来了。
如果加上第四,就是秦人普遍没有接受文化教育,没文化,不知礼,更不要谈法了。而在此,不得不说,秦国当时的法律还停留在增补递减,以奴隶主宗族家法为主的法律时代,换句话说,秦国没有系统的国法,就算有法,国法也会在不间断中与家法乡法族法中碰撞,这就形成了说不清。于是,秦民并不守法,秦国的官员也一般不追究一些细琐的法。
私斗成了必然,成了理所当然!平均算起来,每一年,都有数以千计的秦民死于私斗中。。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十年算下来,这几可组成一支大军。如果再把这支大军换算一下,比如说这些人种田会得到多少收入,比如说他们打仗会杀死多少敌人。
想也是知道,这会让秦国的国力损失多少。
秦公想要阻止这一点,但在刚才,他头疼了无数回,却是没有办法,因为他是真的想不出办法,如果国府的命令下面的人都不执行,那又能怎么办呢?或者说,当你下达了命令,发出了布告,可秦民大多看不懂,看懂了,他们也不会当一回事,国府的命令,往往会随着老世族的意思乱改。加上献公前时,秦国的四代昏君,国令朝令夕改,于是秦民知道了也不会信国府。
虽然秦公本人有一肚子的想法,但他没有一点的办法。
“君上……”嬴山道:“先以恢复国力为上,这些事,慢慢来,急切不得的!”
“嗯,你说得不错,景监已经去了借粮了,就看他能借多少了。。”
嬴山笑道:“景监虽然年轻,但是他为人精细,和我们这些粗人不同,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秦公点头,那张别人欠他一万兆亿钱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笑,虽然只是一瞬,可也证明了景监在这位秦公心里的份量。这就是人政的效果与原因。因人成事,因人成政。你如果想要做成一件事,就一定要有人,比如说公子庆忌,他想要反吴王阖闾,吴王只是让人杀了他,反他的势力就也烟消云散。
再如魏文侯变法,也是要任用变法臣子,李悝吴起。魏武侯也是一样。
现在秦公治国,他手下的那些世族不管用,也就只好用景监这样的人了。
“希望如此,秦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恢复国力……对了……”秦公回复到正题:“东骑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真的想要伐义渠,动用多少兵,他们现在有多少兵?”
嬴山不敢啰嗦,秦国也没有啰嗦这个毛病:“刘羲说要在七月十二日!兵三十!”
秦公悚然而惊:“三十?你没有弄错?”义渠举兵能有近十万,拿三十个士兵,就算人人都是刘羲那样的武力也是不行。。三十个人,就是斯巴达三百勇士也是一样不行!数量和质量之间就是如此,三百个精兵可以杀死一千个农民,东汉末年,数千的官兵屠杀着十万或是更多的农民军。可也有例外,比如说,斯巴达的三百个士兵给二十万的波斯兵打死了。
秦公知道刘羲的力量,一力搏三百,这并不是吹的,刘羲在他的面前表演过。
但就算是如此,一个刘羲加三十个人就可以打败义渠?那当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并不奇怪,此时的秦公并不知道,在后世,有一个叫陈汤的人,一个人到了西域,行兴灭之法,他独自招揽到了军队,并叫出了那句千古名言——敢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在那些胡族野人的心里,勇士就是一面旗帜!凭着这面旗,刘羲可以做到别人想不到的事,只要他善加利用。。事实上,现在的东骑里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游侠剑士,他们是慕名来的,可惜的是,他们不能和刘羲动手,因为鬼车,鬼车可真是个宝,无论面貌还有实力,都可以镇住人,现在的这些人力成了东骑的一部分。
可就算是如此,东骑的力量也是有限。秦公以为刘羲也许会出动千百人,这是刘羲可以拿出的力量。如果刘羲愿意,他把壮力集中起来,的确是可以得到一批力士,大约两三千人,但这意味着东骑放弃生产力,把宝贵的生产力变成战力,这是刘羲做不出来的。也只有那些戎胡人才会如此,愚蠢的把技术人才当成战兵使用!
嬴山说话道:“当然不是,我问了,三十是刘羲定下的正选兵,刘羲只承认他承认的兵为兵,他用的兵,都是不从事生产的军人,不过这次出征,刘羲的兵是骑兵,这三十个骑兵还是他最开始的那些兵,刘羲给他们一批辅兵,按刘羲的话说,那些是仆役,士兵的仆役……”
秦公感到好奇:“给士兵配仆役?那些仆役能干什么?”
嬴山道:“他们替士兵管理他们的马匹,保养武器,当然,他们自己也会战斗!那些正选兵什么都不用干,他们只做一件事,战斗,学习杀人的方法,学习武器的运用!”
“这样的确是可以提高士兵的战斗力……”秦公明白这一点,他本人也就是在战斗中长大的,说起来,他也算是一位骑士君主。。就连最简单的铍矛都是要经过训练才可以使用,更何况那些戟的使用,是一定要学的。在宋时,所谓的勾矛枪其实就是戟,它专门对付骑兵,这戟的一种用法,而戟这种武器,真正练成了,威力是非常大的。可惜的是,这需要时间,不是说练就可以练成的。
仅仅是一个戟就要足够的时间练习,何况刘羲要自己的手下学习使用别的兵器。。
“但人还是太少了!”秦公道:“他不会只用这一点人……山哥,你觉得他能行么?”
对此,嬴山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不过他说的是:“这臣不知道,但臣想……当年周天子封陇西之土把故周全地封赏给先祖襄公立国,当时的诸侯只怕谁也不信我们能打下这片疆土吧!”
秦公道:“的确如此,刘羲不是傻人,看来他是有自己的主意。”嬴山道:“是这样的,刘羲是想用弓弩做武器,他收集到了足够的箭支。”
秦公皱了皱眉,道:“可是……刘羲从哪弄来的这些箭支?”说到这里,秦公自己也就明白了:“你是说,刘羲从魏军那里得到武器!”嬴山道:“当然不会是白给,魏人是卖的,不过刘羲的确是有钱,呵呵,谁叫他有两个大商的女儿做老婆呢!”
秦公承认道:“原来如此……看来刘羲是想要尽全力了。。这件事是小事,不过对于这样一条武器渠道,对我大秦,也许可以有所帮助!”嬴山道:“我和他说了,当然,他要好处,这个刘羲,整个就似个大商贾一样!”
秦公皱了皱眉,事实上他一直皱着,只是程度深浅的问题。秦公道:“可我大秦现在没有足够的财力呀!”嬴山道:“君上,刘羲表示,他可以同意大秦用物来换,简单说,他近乎是什么都要!牛马猪羊什么的,还有,他甚至要各种有颜色的石头,还有蚕茧,他连蚕茧都要,他有自己的丝女,可以织布,还有陶土,他也要陶土,君上,这虽然多,但不是我大秦没有的!”
秦公点了点头,同意道:“好,那就这样了,我们可以答应他的要求!”说到这里,秦公忽然又道:“对了,你去看了,东骑现在有多少兵?”
“一千,这是刘羲说的,但大致也是不差的,想来是如此了!纵是多,也不会多少,而且他们都是童子军,他们要长大,至少也要三年才可以。。”坦白说,纵是嬴山自己也想不通,刘羲为什么会这么干,相比这些童子,训练成人不是更好的么!
因为是童子军,所以刘羲留下了他们,并且因为是童子军,刘羲的这种行为没有被秦公认为是在防备自己。或者说防备也是没有用的。有千多的士兵,只带三十骑出战,理由很显然,童子军不足持。可是……秦公道:“一千童子军,这也不算少了,从刘羲过往的战力来看,这一千的童子军应该也是有战力的。”
嬴山不同意:“不,君上,刘羲从前的那支军队虽然有战力,可是却为刘羲训练了半年之久,并且还经历了一两次小小的实战,能有战力,岂非无因!但是他现在训练的这些士兵可是不同,并不是刘羲手把手训练的,而是让自己的手下训的,同时这些人只训练了不到一个月。似这些娃娃兵,就算刘羲亲手训练,也不会有什么样的力量。。”
这让秦公的心放下来了,道:“看来如此,不然,刘羲也不会只带着这一点人出战……他是真的很急着想要打下义渠呢……”嬴山叹道:“如果他再等一两年就好了!”秦公道:“这是他要去的,本公可没有逼他!”嬴山道:“恕臣直言……君上……您似是对刘羲有些成见?”他也是大着胆子发问。也就是他可以这样问。
秦公张了嘴,犹豫一下,然后方叹道:“你不会明白的!”
刘羲知道自己知道了,秦公知道这一点,他心理感叹,这真像一场游戏,大家都是知道了对方的秘密,但谁也不说这件事。其实这事不是查不出来,但没有人会查。
嬴山只能轻叹,然后退开一步,不说话了。
好一会,秦公道:“山哥,这件事还要你去办,我要你去东骑,看着刘羲出征!”
嬴山点点头,道:“也好,臣这就去。”他话里有些怨气,秦公听出来了,忙道:“山哥,不用急于一时,你往来奔波,辛苦了,今天休息,明天再出发吧!”嬴山道:“嗨!”秦公伸出手,在嬴山的身上拍了拍,然后道:“山哥,你不知道,刘羲这个人就是一条虎,本公可不想打跑了义渠牛,反来了一头东骑虎!虽然现在这头虎是小虎,可是一旦它吞了那头牛,这只虎立时就会变成一头大虎,可以威胁到我大秦的虎!昔日周天子分秦于西周故地,几曾可以想到今天?本公只怕有一天,我大秦成了周,而刘羲成了秦!”
嬴山道:“君上放心,臣明白了,臣不必明天,今天就可以,哈哈,臣的身体还算行,多累一点是没有问题的,哪一天臣跑不动了,想跑也不行了!”
虽然嬴山对刘羲有一点好感,但也仅仅是这么一回事而已。在国家利益面前,一切靠边站,嬴山明白这个道理,那也就明白了。的确,刘羲就是一头虎,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取代了和秦人不和的牛顽义渠,反而更可怕。义渠人现在封闭自守,就文明来说是落后的,可刘羲不一样,嬴山看得很明白,如果让刘羲强大起来,还真是不好。
“君上,那这样一来……这合约……”
“什么合约?”秦公一怔。嬴山把牛皮的夹子送上,秦公打开来,是两张纸,这就是合约。秦公看了看,感觉着新鲜,道:“这是……纸?”嬴山点头道:“是,小臣也觉得新鲜,他们的纸制得别有不同,竟然可以这样!”秦公道:“他们自己造的?”
嬴山忙道:“刘羲说这纸制造不易……”秦公断然道:“假话,如果真的不好,他会用这种东西么?你去问他,这种纸可不可以大量生产,如果知道怎么生产的,那就更好了,山哥,你自己看看,这些竹牍相比于这些纸,太重太沉了,可这些纸就太好了!”
嬴山暗道:“能行我不早就定了,可惜刘羲不答应呀!”但他还是应下来了,只能再说一遍,这是君令,他一定要办的。
“至于这些合约……先就放着吧,看情况,看他刘羲是不是能做到这些……”秦公把牛皮夹子丢在案上,意有所指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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