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册封后的第二日一大早,众人便聚集在慈宁宫给孝庄太皇太后请安。
孝庄瞧着如花似玉的女孩们,心里也有几分高兴。
她的孙子终于大婚了,往后就是一个大人了,距离收回政权亲政也不远了。
她亲切地招呼着众人,不管是皇后还是贵人,嘱咐她们一定要好好伺候皇上,并让苏麻拉姑按品阶送上赏赐。
从慈宁宫离去,众人又去了慈仁宫孝惠皇太后那里小坐片刻,便随着芳仪回到坤宁宫。
这第一次见礼自然要比往后日常请安流程复杂,一折腾就是一个早上。
大家年纪都不大,早起怕误了事根本都没好好吃东西。
虽然是在坤宁宫,但至少也比在慈宁宫慈仁宫紧绷着情绪轻松多了,众人也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芳仪一如她们熟悉的样子,并没有特别显示自己高人一等,依旧像那个邻家大姐姐,招呼着宫女们去倒茶拿点心。
大家围坐一桌,高高兴兴吃着,顺带聊着宫里头的新奇。
宛妤坐在芳仪身边,安安静静的。旁人说笑,她也笑,却不是发自内心,她甚至连她们讲的是什么都没听清。
她昨晚睡得并不好,除了新换一个环境的不适应,脑海里还布满了和玄烨在那张床上的回忆。
那是她从女孩蜕变成女人的一夜,她怎么也忘不了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幸福。
而现在和芳仪在一起,她总是会不自然地想到她也和自己一样经历过这些,心里就堵着慌。
现在聚集在坤宁宫的这些女人,以后都会安排侍寝,她若吃醋,只怕几缸都不够。她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可唯独对芳仪,情绪太复杂,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坐着,芳仪特意向她问起的话也是敷衍以对,三两句就聊不下去了。
旁人都瞧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再一联想到之前的后位之争,心里顿时如明镜一般。像纳喇怜蓉这等唯恐天下不乱的,自然心中暗喜。且让皇后和贵妃互相针对,她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虏获皇上的心了。
众人在坤宁宫用过午膳便一同告辞。
芳仪瞧着宛妤随着其他人转身离开,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
“不知妹妹可有空,再陪本宫聊一聊?”
皇后发话自然是不可能回绝,否则就真的是公然对立,对两人都没有好处。
在旁人看戏一般的目光中,宛妤回过神,转手勾在芳仪手臂间,笑道:“正巧妹妹也想在皇后姐姐这里多玩一会,倒是怕扰了姐姐休息。”
两人如真姐妹一般挽手走入殿中,顿时让其他人疑惑地摸不着头脑。
纳喇怜蓉忍不住撞了撞钮钴禄雅琴的手,小声道:“你说她俩是装的,还是真的没有隔阂?”
钮钴禄雅琴自己走自己的,并不想回应她。
可纳喇怜蓉没那么好打发,快步跟上追着问道:“不应该啊?这两家水火不容的,立后之事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怎么可能影响不到她们?不会关起门来打架吧?”
她的这个想法非常幼稚,却是她内心极度渴望发生的。在她看来,赫舍里芳仪和瓜尔佳宛妤都没有资格当这个皇后,她才是皇后的不二之选。
她一直期待着这两人能闹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这样她才有晋位替代赫舍里芳仪的机会。
那个皇后的位置,别人不敢想,她却敢。暂时得不到又有何妨,来日方长,谁做的最久才是最后的胜者。
钮钴禄雅琴知道她的性子,简直就是心大无脑的典型代表。
瞧着她越说越离谱,当即停下脚步,颇为不耐烦地说道:“你的永寿宫往那边走,我们不同路,就此别过,改日再叙。”
钮祜禄雅琴说完,再不理纳喇怜蓉,甩着帕子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就往自己的储秀宫走去。
纳喇怜蓉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忿忿地在心里咒骂了一通,也转身离去。
坤宁宫中的宛妤和芳仪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幕的,两人正坐在暖阁中喝茶,谁也没有先开口。
芳仪看了满室的宫女一眼,对自己从家中带入宫的贴身宫女初春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初春和初夏都是芳仪从宫外带入宫中的,也算是陪着芳仪一同长大的,是她的心腹。之前陪着芳仪在宫中小住时,对宛妤也不陌生,知道她是自家主子真心以待的朋友。
现在两人虽然同时入了宫,但身份地位大不相同,甚至还有些误解在里面。主子日日愁容,她们是看在眼里的,也希望这位新晋的贵妃娘娘能理解主子的无奈。
初春招手让其他伺候的宫女离开,初夏对跟着宛妤的云霜说道:“让主子们好好聊聊,咱们也多日不见,上回听你说故事说到一半,一直存在心里想得不行,今个可要成全我。”
云霜应和着,转头看了宛妤一眼,见她点点头,便跟着初夏一同出去了。
暖阁中顿时只剩下宛妤和芳仪两人。
“宛妤,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芳仪没有自称本宫,自然是在宛妤面前放下了皇后的身份。
宛妤没想到她这么直白,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有。”
芳仪起身走到宛妤面前,拉住她的双手,脸色有些忧郁。
“有的,我知道你在怪我。”
宛妤抬头看她,眼中突然就蓄满了泪水。
“是啊,我很想怪你的,但是,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要怪只怪命运折磨人,你的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芳仪看着她眼里的泪夺眶而出,自己也悲从心来,一下拥住她,哽咽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命运,什么家族,什么使命,在她们面前都只是悲哀而已。
现在,是她抢了她的位置,她如果怪她恨她,也许心里还好受一些。
可是,她却说不关她的事。
这让她更加难以自持,本还想安慰宛妤,自己却也哭了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两人都累了,分开一看,脸上的妆花成一团,像花猫一般。
宛妤率先笑了起来,脸色明朗了许多,心里的介怀也随着刚才的发泄慢慢消散开来。
是啊,命运不公,这关芳仪什么事?她也有她的痛苦和悲伤。
既然已经是这样的结果了,她不想连这宫中唯一的好朋友也失去。
芳仪也跟着她笑了起来,拿起帕子仔细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污迹。可擦来擦去,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只得叫初春打来两盆水,清洗了一番,这才恢复本来的容貌。
放宽了心,宛妤便又活泼起来。
“皇后娘娘,妾有点饿了,刚才没吃多少东西。”她故意这么称呼着,得来芳仪无奈地一巴掌。
初春又端来了几盘点心,续了茶,看着两位主子都一脸高兴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贵妃娘娘您慢点吃,不够奴才再去取。”
宛妤的确是有些饿了,这些日子心情郁闷吃得少,瞧在云霜眼里都有些心疼。
她在芳仪面前从来就是轻松自在的,现在解开心结更是恢复了以往的本性,拿着点心就差狼吞虎咽了。
芳仪看着她,忽然也来了胃口,跟着也吃了好几块。
吃饱了就有些犯困,芳仪让初春初夏收拾好床铺,拉着宛妤一同躺上去午歇。
宛妤本有些顾虑,但芳仪好不容易同她和好如初,怎会放过这个说贴己话的机会,硬是拉着她不让走。
两人躺在床上沉默片刻,芳仪这才鼓起勇气向她承诺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皇上的。赫舍里家需要一个皇后,爱新觉罗氏也需要一个皇后,我便做这个皇后。但我知道,皇上需要的是你。”
她的话让宛妤一惊,立刻偏过头看着她的眼睛。
芳仪说得很认真,这是她自从被选为皇后以来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不想争什么恩宠,她只愿替家族守住皇后这个位置。
如此一来,她和宛妤之间便没有任何矛盾了吧!
宛妤看着她又有些想哭了,她还那么年轻,就做好了在这宫中孤独一生的准备,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何其残忍?
她揪着心,侧身紧紧抱住芳仪,哽咽道:“以后,我们一起好好伺候皇上。”
如果皇上注定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那么她又何必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心存介怀?
如此打定主意,她更加坚定地重复着:“我们一起好好照顾他,好不好?”
芳仪拍了拍她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她心里已经对爱情毫无希望,只愿皇上能够怜惜她的处境,给她足够的尊重便够了。
这一番密谈,让芳仪和宛妤的关系又重新回到了从前,直叫宫中其他人看不懂。
苏麻拉姑将这些事回给孝庄太皇太后时,她正摆弄着一盆颜色艳丽的菊花。
“她们啊,本来关系就不错,现在这样也好,在宫里头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多了。只希望这种关系能够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莫要因为一些无可奈何的事走到尽头。”
苏麻拉姑听着,知道主子又想起了前朝后宫那些阴暗诡秘之事,心里不由担心起这对好友的命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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