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广的殿宇庄严,许鹤宁被锦衣卫带上来时,帝王正站在一面舆图前。
那幅舆图长约一丈,描绘着宋氏皇朝的山川河脉,广阔的土地,随眼一扫变莫名心情澎湃。
许鹤宁走至皇帝身后,收回在舆图上的目光,垂头要行君臣之礼。
在他矮身那刻,明昭帝转身,一只手探了过来,抓住了他胳膊。
由金线描绘的龙纹近在眼前,许鹤宁动作顿住,抬眉打量皇帝,正好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态。
“我们的肃远侯可真能耐,翻手杀人,覆手敛财。”
这话说不清是调侃还是别的。许鹤宁顺着皇帝的手站直,脊背绷紧,气定神闲道:“陛下要真这样认为,臣就不该在这儿了,或者已经被推出午门。”
明昭帝见他言之凿凿的样子,是真笑了:“你怎么知道朕一会不会砍了你的脑袋。”
“那陛下也要让臣明明白白地断头。”
“嗯,可以,在理的述求。”
皇帝一抬手,有太监当即把舆图撤走,而他转身,踏阶而上在龙椅里端正坐下。
“朕且问你,黄安一死,可是你让人动的手。”
“臣未曾。”
“有人证物证指向你身边那个陈鱼,你如何解释?”
“臣与陈鱼皆不清楚,无法解释。”
他答得毫无情绪,亦没做丝毫停顿,明昭帝意味不明笑一声,再问:“嘉兴商船出海一事,可是你一手策划?”
“陛下有锦衣卫在浙江,有水司在浙江,臣却远在京城,如何策划?”
三言两语,推得一干二净。
明昭帝一拍桌子:“朕看是你死猪不怕开水烫!”
带怒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着,许鹤宁这才慢慢抬头,不避天子颜,语调依旧平静地道:“陛下让臣今儿到站这里,可以说明参臣藐视国法敛财的人并不是锦衣卫,既然不是锦衣卫,又谁那么手眼通天,能指出是臣在后面策划了这一切?”
皇帝闻言瞳孔微缩,可真是小看这小子了,倒是临危不惧。可这真是临危不惧,而不是心中有数,知道自己能脱身?!
明昭帝捻了捻手上的珠串,抿唇不语。
参许鹤宁的确实不是锦衣卫,也不是水司里的人,而是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御史。事实上,主参的不是他许鹤宁,而是太子。
说是太子伙同贾家勾结许鹤宁,私自出海谋商。
上面有贾家进来打量卖私产的账目,银子的走向也是去往浙江,可以说是佐证。但锦衣卫和水司的人没有在那批人中发现贾家的人,反倒只有他那大儿子勾搭的一个谢姓商人。
浙江的锦衣卫回京,送的就是这样一道消息。
很明显的,他的大儿子肯定不干净,太子也多半不干净,唯独许鹤宁在这次事故里丝毫没有痕迹。
如果那商船没有遇到倭寇,怎么可能会暴露,早就扬帆远去,哪里来那么多的连环事件!
可哪个皇帝不多疑,明昭帝自然不可能轻信许鹤宁无辜。
帝王沉默,神色不明,让人无法揣测帝心如何,而此时的云卿卿已经顺利见到了霍妃。
霍二在姑母面前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原本以为能见到嫂子的霍妃却看见一个妙龄少女,面容还有些熟悉,正惊疑不定。
云卿卿在三年前来过给霍妃请安,那时她刚刚及笄,霍妃赏了东西,是来谢恩的。
她在霍妃打量的目光中落落大方见礼,微笑道:“娘娘可能不太认得臣妇了,臣妇娘家姓云,闺名卿卿。”
云卿卿?!
霍妃总算对上号了。
三年前来到她跟前的小姑娘眉宇间还带着幼嫩,含苞的花骨朵,虽然漂亮却没有如今惊艳。
而且她先前想把云卿卿弄进宫,拉拢云家的,结果人告病不出府,委婉的推了。
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
霍妃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人,宫里的人个个藏着心机,真那么蠢,不到妃位估计被就人弄死了。
“你怎么来了?!”霍妃脸色微沉,细长的凤眼里带了几分审视。
云卿卿说:“是来给娘娘和霍家送一个得圣心的妙计。昨儿朝堂上大臣们吵了一架,原因是户部缺银子,未能及时为西北地区治旱。”
原本她并不关心朝中事务,是许鹤宁出事后,就让人一直打听着动静。昨儿大臣们那一架吵得荡气回肠的,外头很快就议论开了,或者也有人在因为这件事谋划什么,总之她在府里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霍妃听闻后却是脸色一边,一拍扶手,似是怒了:“你什么意思?让我们霍家拿钱治旱吗?开什么玩笑,我们霍家哪里来的银子?!”
真拿出钱来了,是让皇帝好去起疑霍家的家底从哪里攒的吗?!
出的什么蠢计!
面对质问,云卿卿反倒是轻轻笑了声,眸光清亮道:“娘娘误会了。西北那么大,霍家不可能担得了,而且我们女人家不问朝政,那些都是爷们的事。但有一点,西北既然有旱情,必然是有受灾的百姓,我们不过问政事,却可以自发为百姓们捐些银子或米粮。娘娘心系百姓,扬善救民,品德高尚,自然是我等命妇的标杆榜样。”
“你的意思是……”霍妃心中一动,已经盘算开来。
如果她带头捐一些银钱,好名声自然来了。千百两的银子在她们眼里并不多,但汇聚起来,送到皇帝跟前,那她不但是得了名声,也得了圣心!
云卿卿话落后就安静站着,暗中打量霍妃的神色,见她眼眸里的光越来越亮,她知道自己这招是行通了。
霍二原本以为云卿卿进宫来是要求姑母去给皇帝讲情的,结果现在这样看,好像是帮他们霍家的。他回家后,小命是不是就保住了?!
连带着,霍二一双眼也亮了。
也是在此时,云卿卿从袖子里取出一本账目,递到霍妃手里:“娘娘,臣妇愿为娘娘添砖添瓦,这是我们侯府一处庄子的账本,今年的结余臣妇都愿意为娘娘奉上。”
人一但起了某样念头,就该需要一份彻底推使他前行的助力。
这个账本就是霍妃的助力!
霍妃当即接过,一看结余那拦,再也没有犹豫了:“卿卿这可真是,本宫一定记下你这个情!”
“娘娘,事不宜迟。您该现在就跟陛下说说,臣妇是个蠢笨的,臣妇能想到的办法,他人定然能想到。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就可惜了。”
云卿卿温声细语,却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利益当前,足够令人冲动。
霍妃捏着账本,站了起来:“对,本宫现在就去求见陛下,就说想为西北百姓募捐。”说罢,又吩咐宫人,“玲儿,拿上本宫的小账。”
云卿卿朝她福一礼,像是恭送,霍妃却一手握住她道:“你也随本宫去,本宫不能全占了这个功劳。”
“娘娘言重。”云卿卿微笑着。
其实说到底,霍妃心底还有些底气不足。她跟着见了皇帝,皇帝觉得此举好,皆大欢喜,若觉得霍妃多事,恐怕就得把她推出来当垫背了。
这个皇宫里的女人万事总会给自己留一线后路。
看明白霍妃的用意,云卿卿心里依旧平静。本来这就是她算好的,论说卑鄙,她才是。
在跟着霍妃离开的时候,她歉意地看了眼霍二,以后再好好还他这份情吧。这表哥,纨绔是纨绔,真心待人的时候,再赤诚不过。
此际,乾清宫里,明昭帝依旧冷眼看着许鹤宁。
长时间的沉默,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为刀刃,不断扎在许鹤宁身体,更是企图摧毁他的意志。
许鹤宁知道皇帝的用意,就是跟他用心理战术,想要翘开他嘴巴。哪怕他此时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皇帝的猜忌就会如同破土的种子,再也不会轻易枯萎,甚至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那就是他粉碎碎骨之时。
许鹤宁不敢多去想,尽量让自己脑袋放空,然而,一个内侍的禀报让他神色骤变。
“陛下,霍妃娘娘领着肃远侯夫人求见。”
云卿卿?!
许鹤宁惊疑不定,猛地扭头看向外边。可是门扇半掩,他只能看到一束飞舞着洗尘的阳光,外界的景象都被隔绝了。
“霍妃?”还带着云家那个丫头。沉默许久的明昭帝往椅子一靠,看向许鹤宁的目光就有些复杂,是来给这小子说情的?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给皇帝给否定了,因为许鹤宁过来,连云老太爷都不知道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云家小丫头这个时候跟着霍妃来是做什么的。
“你,退到后头去。”
明昭帝抬下巴朝许鹤宁示意。
他脸色铁青,并不想动,可见皇帝眼神霎时变得锐利,令他不敢反抗。
反抗的后果,可能是前功尽弃!
许鹤宁只能青白着一张脸,跟着一个内侍退入龙椅后的一小块空间。
很快,云卿卿就跟着霍妃身后进到大殿内,她低垂着头,能感受到一道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
她在这瞬间心跳得很快,大殿宽广,那心跳回荡在耳边,甚至让她有种连上方的帝王都能听到自己剧烈心跳声的错觉。
她把袖下的手紧紧攥住,把指甲抠进肉里,勉力镇定。
她依着规矩,朝帝王行叩拜大礼。许鹤宁从后头隐约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但她拜下后,身子矮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忍不住想往外走,内侍眼明手快,用拂尘在他身前一拦,朝他摇头示意。
他的脚步只能够收回。
霍妃等云卿卿见礼后,就想把事情说来,可是叫她未曾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云卿卿高呼万岁后,紧接着一句是:“臣妇来替夫君伸冤,特此递上肃远侯府的所有账目,还请陛下明察。”
“大胆!”
明昭帝一掌就拍到了御案上。
霍妃也她突然来的一句吓得脚都软了,险些要栽倒到地上。许鹤宁更是眉心一跳,一手死死握住内侍还横在自己身前的拂尘,仿佛下刻就要冲破这根本没有威胁力度的阻拦。
云卿卿此时道:“臣妇是大胆,先利用霍妃娘娘的心善哄骗她带臣妇来面圣,又越过三司到御前述冤,臣妇罪该万死!可那是臣妇的夫君,一再蒙受冤屈,臣妇就是大胆也要做!还请陛下过目侯府的账目!我夫君清清白白,在京城所用的每笔银子都有痕迹,皆是出自陛下恩赐,不该受冤枉!”
明昭帝都听笑了,冷声道:“云氏,你身为阁老孙女,难道你真认为几本账目就能洗清嫌疑?账目可以就只有你手上的几本,也可以暗中还有几本!谁知道还有哪些藏着的账和银子!”
“臣妇知道这并不能完全洗清嫌疑,可这却是我夫君的清白,臣妇冒死也要递到御前,起码臣妇问心无愧!”
“你这还要挟朕了不成?朕不接你这账本,是不是就是听任他人一面之词,昏聩无能的昏君了?!”
明昭帝声音低了下去,显然是在震怒边缘。
霍妃被吓得都跪下了,后头的许鹤宁在这刻反倒极为平静,甚至松开手,退回原来该站的位置上。
他的娇气包,胆儿真大。
许鹤宁垂眸,眼眶有股难忍的湿热。
云卿卿被再三呵斥,依旧不退缩,还把早准备的好的账本用双手举在头顶。
一个小女娃子,居然敢一再挑衅他身为帝王的威严,明昭帝都在磨牙了。
云家这个女娃娃,性子怎么和后头那个臭小子一样,完全都是无赖的做派!
“陛下,有急报!”
一名锦衣卫求见,明昭帝把怒意一压,让人前来。
来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对大殿跪着的两人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帝王跟前,先告了声罪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放肆!”
明昭帝宛如暴怒的狮子,一把就将手里捻着的串珠摔了出去。这个逆子,还有没有把他这父皇放在眼里,以为能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中吗?!
锦衣卫指挥使半弯着腰,对比皇帝,面上几乎是没有表情。
“许鹤宁,你滚出来,滚回你侯府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允许踏出府门一步!”
皇帝扭头,朝后头厉声。
云卿卿听到熟悉的名字,顾不上什么殿前失仪,抬头就看到青年男子步步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她眼巴巴望着他,不明白上一刻还准备处置她的皇帝,这刻突然就放人了。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许鹤宁会从后头出来,但皇帝的意思,是不是就此放过了?!
云卿卿茫然,可心里又是止不住的激动。
许鹤宁望着她略苍白的脸,眼里都是柔情。他先跪倒在御前谢恩,然后去扶起她,就要带她离开。
明昭帝在两人后头怒道:“账本放下!”
廖公公忙上前,去和云卿卿取了账本,递到御前,许鹤宁这才拉着自家的小妻子往外走。
至于被利用一把的霍妃,也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
“云卿卿!你好得很!”
大殿外,霍妃恨得牙痒痒。许鹤宁对她的态度皱眉,往前跨了一步,保护的姿态十足。
云卿卿拽了他袖子一下,朝霍妃露出个歉意的笑:“娘娘,是臣妇有错在先,但臣妇先前献的策,依旧管用。而且臣妇在陛下跟前说得明白,陛下是明君,定然不会迁怒娘娘,还往娘娘把握好机会。”
霍妃要被她的能言善辩气得仰到,可眼下再气被人利用,也只能是走云卿卿说的那一步。
真是快要把她怄吐血了!
很快,许鹤宁就和云卿卿走到宫门口,她坐着来皇宫的马车就停住此处,霍二居然也还等在此处。
霍二见到许鹤宁的时候,震惊之余是高兴:“哥,你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云卿卿已经把自己怎么进宫的事情说来,许鹤宁见他的傻样,头一回没嫌弃,抬手拍拍他肩膀:“你跟我回侯府,我请你喝酒。”
他现在回去,估计真要被霍老爷打死。
霍二却不明所以,激动得眼眶微红,一口就答应了。
待上了马车,云卿卿靠着他,才算有了点真实感,双手紧紧攥着他袖子问:“为什么陛下就把你放你了?是相信你了吗?”
她递账本,是有要挟天子之意。皇帝不想落个欺负妇孺的名声,总得派人去府里搜查,也会让公证的办,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现在想想,背后都是冷汗。
许鹤宁低头见她受惊后的样子,把她的手攥到掌心里说:“应该是信了八成,锦衣卫多半是找到陈鱼被陷害杀人的事。”
他让陆儿柒儿算着时间把大皇子陷害的证据交太子手上,太子也被牵连,当然会愿意去办这事。何况太子也被连累在海运一事,此时就是跟大皇子拼红眼,能狠咬一口就不会放。
只要杀人一事是不实指控,皇帝就能光明正大放他,至于海运一事。皇帝显然是在压消息,先暗中见了他,当朝储君和大皇子都在事件之内,现在爆出来只会让引起朝臣惶恐。
朝堂人心不稳,那是国之打计,再被发散到民间,甚至传到边陲,极大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震荡。
所以皇帝先放他回府,只限制他自由。
但在诬陷他杀人一事了后,接下来要倒霉的就是大皇子。不管皇帝压不压海运的消息,大皇子勾结商人出海谋私利一事是铁板钉钉子的,有了他杀人被污蔑的前提,皇帝此时心里多半已经把他从海运上摘出来。
怎么看,这都想是大皇子的连环计,而他清清白白,就是在大皇子在事发后想用来背锅的倒霉蛋。
皇帝对他的疑心,该消了。
云卿卿不知里头的弯弯绕绕,也不知这是许鹤宁的一场豪赌,闻言长长出口气,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能洗清一件是一件,起码我们能回家了。”
许鹤宁见她失力,把人揽着,低头去亲了亲她发顶:“你怎么那么大胆。”语气里有着后怕。
她怎么那么大胆,云卿卿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叹息道:“不是告诉你,不要担心,我一定可以安然回家去。你乱闯禁宫个,万一真被定罪,你可想过结果?”
放松的云卿卿在他怀里蹭了蹭,喃喃道:“我哪里知道会就这样转危为安了。”
要是知道,她也不会去闯御前的。
这么想着,她突然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抬头一错不错地看他。
许鹤宁被看得一愣:“怎么了?”
她缓缓摇头,随后又乖巧的依偎到他肩头上,半垂的双眼中眸光闪烁。
是了,霍二也说了,他吩咐带话,让她不要担心的。
在什么情况下,许鹤宁才能那么笃定他不会有事。
云卿卿想得闭上眼,宛如睡过去了一样,连下马车都是他抱着的。
侯府的人已经得知主子回来,早在门口放了火盆,许鹤宁抱着她跨过去,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我们回家了。”
她嗯了声,是回答。
许鹤宁没发现她变得沉默,一路把人抱回屋,将她放到炕上,李妈妈已经让人去抬用柚子叶煮的热水,好给他沐浴。
云卿卿在坐下后,却是一手拽着他袖子。
“怎么了?我先去沐浴。”许鹤宁被绊住脚步,奇怪的回头看她,旋即又笑得不正经,“夫人是要帮忙搓背?”
云卿卿闻言缩回手,在他嬉皮笑脸中站起来,伸手去捧了炕几上的香炉,猛然举高重重摔到了许鹤宁脚下。
烟灰从香炉里洒了出来,艳红的地毯变得灰扑扑,没有燃尽的香还亮着星火,掉在许鹤宁鞋面上,让他避了一下,又伸脚去踩灭。
他面有惊色抬头,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彪悍的云卿卿。
不想,他看见的是她眼眶发红,大颗一滴眼泪从眼眶里就那么滚落了下来。
“卿卿……”
“你混账!”
云卿卿猜到真相后的怒气彻底爆发了,先前她一直按捺着,总感觉是不是自己误会了。
可一路想下来,哪里有误会!
她连声音都骂得嘶哑,许鹤宁心头猛跳,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她的手。
云卿卿狠狠甩开,一弯腰脱了绣鞋,直接朝他脸上砸去。
许鹤宁没躲开,被鞋子打到鼻梁,眸光亦沉了下去。
云卿卿摔了鞋,泪眼模糊。
他个骗子,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一字不说!
他就是个大骗子!
屋里爆发哇的一声,是摔了鞋的云卿卿蹲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膝间,哭得伤心欲绝。
到了这个时候,许鹤宁也明白过来了。
她猜到了。
他蹲下身,愧疚地哭成一团的人抱到怀里,被她哭得心都揪一块了:“卿卿,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一定不……疼疼疼疼!”
许鹤宁话说一半,被大哭的云卿卿一手狠狠拧住耳朵,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卿卿:揪掉都不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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