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的大皇子几乎一晚没睡,他来来回回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会中了人的圈套。
一点点的推断中,大皇子自然是要往许鹤宁那边想。
那船最后是从嘉兴离开,不是许鹤宁会是谁?
可他当时是出于什么觉得安全?
是因为许鹤宁人在京城,是因为许鹤宁被他和太子耍得团团转,是因为……他自己急功近利!
自大自满,从头到尾就觉得那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水寇。
大皇子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大皇子妃被惊醒,睁着茫然的双眼看他。
“殿下怎么了?”
“你睡你的。”
大皇子额头都是冷汗,下床披上衣服就往外去了。
许鹤宁拿了他的把柄,他还能疏通,但他手里有太子的把柄,同样还是能够嫁祸到许鹤宁身上。连带的,再挑起父皇对许鹤宁和太子的疑心。
事发嘉兴,他不信许鹤宁能脱得了干系!
大皇子一夜未眠,太子那里是早上宫门开了,收到许鹤宁算计的事已经成功,水司和锦衣卫将那几艘船一网打尽,连带诛灭了一窝的倭寇。
他这儿收到消息,那么父皇那里也该得到消息了。
心腹太监替他更衣,见他收到消息后面容沉着,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地说:“殿下,贾家的船也在里头,恐怕也是消息里之一。”
太子自己扣上襟扣,淡淡地笑着:“没有万全准备,我不会拿贾家去冒险。”
太监低头道:“殿下自然是算无遗策的,可奴婢还是担心,那人真会按着殿下吩咐去做吗?他们不是最讲义气的,都是性命相交的人。”
“正是因为性命相交,才会帮我这一把。”太子心情似乎十分不错,一拂手,让他退一边,自己去理腰间的玉带问,“太子妃如何了。”
“娘娘腹中胎儿已经七个月大,夜里睡不太好,还老腿抽筋。”
“是辛苦得很,进来孤太忙,没空过去,你且替孤多跑着。”
太子看了眼水银镜,确认衣冠工整,背着手出门了。
内侍弯腰恭送,等人走远了叹一声,暗暗祈祷太子妃这胎可千万要一举得龙孙。
东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有一个孩子能顺利的,先前几个侍妾包括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都出意外没能生下来。
不行,他得去给菩萨再烧柱香去。
**
许鹤宁一早起来,就把昨儿吃过的碗都叠一摞,好好放进食盒里。
昨天晚上云卿卿没有过来,派的侯府管事来送的饭。他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也是他不让过来的,面上总得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陈鱼见他大清早起来就收碗筷,转个头继续睡,哼哼唧唧地说:“大当家,嫂子中午肯定会来的。”
他闻言没有吭声,把食盒小心翼翼放一边,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另外一件事。
不知道嘉兴的事什么时候才会送到皇帝跟前。
正想着,外头倒是传来脚步声。
他只是被关了几天,皇帝没有审问,也没有夺他爵位,住的地方在最里头,跟外边都隔开了,还算安静干净。
一有人过来,听得一清二楚的。
他猛然抬头,翘首以望。
然而一声‘哥’让他直接转身就躺倒在稻草里。
狱丁给霍二开了门,退到外头去,霍二进牢里跟只出笼的兔子一样兴奋,噔噔噔就跑到许鹤宁跟前:“弟弟来看你了!”
陈鱼终于被吵醒,十分不满撑着坐起身,见霍二那呆样,一咧嘴笑了:“哎哟,我的霍二公子,你往这儿钻干嘛?”
“我来探望我哥,管你什么事儿?”霍二呲牙,一点面子也不给的怼回去。
可把陈鱼逗乐了,同样给噎回去:“你瞎喊个屁,那是我义兄,老天爷见证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哪知霍二把头一扭,看向许鹤宁:“哥,他说我喊个屁,他骂你是个屁。”
陈鱼差点要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要打死这个挑拨离间的玩意儿。
正当陈鱼要一跃而起的时候,又传来快速的一阵脚步声,许鹤宁这才转脸,目光幽深看向外头。
等人走近了,发现都是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
霍二自然是认识京城里这些煞神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领头的锦衣卫进来,面无表情,但还是朝许鹤宁拱了拱手:“肃远侯,陛下说要把你转到诏狱。”
“为什么要到诏狱!”
霍二跳了起来,陈鱼也紧张站起来。
那锦衣卫却是一个眼神也不给两人,侧了身子,无声的强硬。
许鹤宁这会总算是站起来了,捻了一跟挂在袍子上的稻草,叼在嘴里就往外走。
陈鱼眸光转动,按捺着不让自己多话和冲动,霍二一把去抓了许鹤宁的袖子:“不能去,那是吃人的地方,你现在求见陛下,陛下说不定会愿意见!”
霍二急得一头是汗,许鹤宁在这时觉得霍二真的傻得讨人喜,抬手去拍了拍他脑袋,想到什么,低声吩咐他:“出去了,到侯府走一趟,告诉我家夫人,让她不要担心。”
陈鱼也在这时一把拽住霍二,让他别在捣蛋,惹来锦衣卫一顿毒打可是好玩的?
就这样,许鹤宁很淡然跟着锦衣卫走了,霍二急得在牢里打转一会,想到什么转身就跑。
跑到狱丁跟前,又停下来,凶巴巴地说:“里面那个人好好照顾,小爷我回头大把的银子赏你!”
霍家有个得宠的霍妃,狱丁忙陪着笑应是。
而霍二出了大理寺后,就先打听许鹤宁为什么被锦衣卫带走,发现是被人参一把舞弄权柄,把手还伸在海运上,连船带人都给水司和锦衣卫的人端了。
这事大了可是杀头的,霍二吓得忙去找父亲,结果被父亲一顿骂给赶了出来。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他爹不让他管这要命的事,他还能求谁管啊。
纨绔了许久的霍二,首回去动脑子,猛然回想起许鹤宁的吩咐,又急匆匆往侯府赶。
云卿卿昨晚没有去送饭,是因为许母这几日休息不好,病又犯了,她不放心就照顾一夜。这会好不容易能靠在椅子里歇一会,就被管事直接放进来的霍二一嗓子给吓得跳起来。
“——我的妹妹啊,我哥不好了啊!”
他奔丧式的嚎叫让云卿卿眉心跳了再跳,而且什么妹妹啊哥的,这辈分到底是变得怎么回事?
她勉力定神,请了霍二坐下,知道经过后眼前一黑,险些要急昏过去。
怎么就进了诏狱,还是那么大的罪名!
“不知道锦衣卫会不会抄家,妹妹你要不先带着老夫人避避,那些个煞神不讲理的,怕要伤到你们!我名下还有宅子,你们先住到那里去!”
霍二想一出是一出,急中添乱。
李妈妈都快被这纨绔吓死了,扶着快要软到的云卿卿,哀求道:“霍少爷,你别再说话了,你没见我们姑娘都被你吓昏过去了吗?”
“那我们还是先走!现在就走!”
霍二站起来,走向云卿卿,想扶起她。
云卿卿缓了会,眼前总算亮了,脑子里也恢复清明:“他说得对,锦衣卫可能会来翻东西。”
“妈妈,走,把所有的账本都拿来。东西不要管,因为都对的上账,清清楚楚的,我要用帐本!”
出海是为了什么,那就是为了银子。
可侯府的钱基本都是皇帝赏下的,还有她的嫁妆。账目都清清白白,她得想办法第一时间让人递上去,让他们还许鹤宁清白,而不是坐以待毙!
云卿卿踉踉跄跄往外走,还被门槛绊了一下,眼泪在此时跟着往下坠。
霍二见她着急,脑子里总算想起许鹤宁交代的事,忙跟着她后头说:“对了,云表妹,我哥说让你不要着急,他一定安然无恙。不过我觉得,他可能多半是安抚你的,这人都进诏狱了啊。”
翠芽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将人给推到一边,扶着自己姑娘去拿账本。
**
许鹤宁被锦衣卫带走的事还算隐秘,就大理寺的人知道,还有跑出来的那个霍二,连云老太爷那头都还没有收到消息。
身为当事人,许鹤宁心头一片平静。
顺手把自己弄进监牢的是他,把出海事情借水司和锦衣卫手捅到皇帝跟前的也是他,他何必着急。
黄安被杀后他就一直在防范着,在茶棚那处挑拨太子和大皇子后,他知道大皇子肯定就要反抗太子的。但是近来没有什么事情能扯上太子,唯一有的就是黄安身死一事。
黄安是牵动宫里内侍的人,要扯上太子,当然是宫里当差那些人好用。
他笃定大皇子会用利用黄安一事,所以在后头推动一把,故意给大皇子找到一些关于陈鱼动手的假证。
所以陈鱼被用了刑。但是构陷太子太过明显,皇帝肯定有自己的思量,那他和陈鱼在大理寺肯定安然。
正好嘉兴的事要桶上来,他要收拾找事的皇子,免不得先要把自己摘干净的。嘉兴的事一出,他自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可刘灿刚进京不久,这会多半还在归途,他久不在嘉兴,又身陷牢狱了,怎么看都没有办法去闹事。一件一件的事情递到皇帝跟前,真真假假,皇帝还真未必要怀疑他。
他这是赌一场,反正没有比他现在更难的局面,要在京城立稳脚跟,他不能只依赖云老太爷。
而这场赌,他觉得自己有六成把握,错过了这次的机会,就连三成都不会有。所以,他一定得赌,为了云卿卿,他也得冒险一次。
此际的皇帝确实已经被接踵而来的事情闹得心烦意乱,第一反应也是许鹤宁被人推出来当挡箭牌,在下令把人转到诏狱后,又改了命令让先带到自己跟前。
许鹤宁在马车上发现自己往皇城方向去,心里想的是,事情应该是七成把握了。
云卿卿就在他被押往皇城的路上,把霍二也让人押着,冷着脸说:“你一定要让我进宫见到霍妃娘娘,不让我让他们再打掉你的牙!”
霍二哭丧着脸:“我一外男,不是说见就见的啊!”
云卿卿扭头,给他出点子:“你把你母亲进宫的牌子偷来。”
只要见到霍妃,她有方法说服对方,让她能面圣递上东西。
这个事情不能让云家做,只有她能去,因为许鹤宁是她的夫君!
云卿卿有自己的考量,霍二确是在想自己的命运:……事后他会被他爹打断腿!不,是爹娘混合双打!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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