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雷声刚响过,就听到了哗啦啦啦的雨声,听着下的还不小,夏天的暴雨就是这样突然。
“没事,多淋些雨,让他知道本公主的东西也不是好拿的。”
这世间所有的东西冥冥之中早就标好了价格,越是免费的东西,其实才是最贵的。
就像她什么都不要就愿意冒着风险去治疗蓉婶婶一样, 人各有命,若不是看重她背后的广陵王府,她才不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梦魇之中的难捱还历历在目,梁崇月不知道蓉婶婶知不知道这火玉的特别之处,但此时她知道了,连着两次梦魇的折磨,她已经无比深刻感受到这火玉的厉害。
她从不以德报怨,蓉婶婶身体孱弱,吓一吓都可能随时没命,但赫言庭身体强壮,跪着淋上一晚上的雨也死不了。
梁崇月说这话的时候,连头都没从册子上抬起过。
眼前闪过赫言庭那双斜长眼睛,梁崇月心中嗤笑,在云州城里待久了,夸奖听多了,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下第一的少年将军了。
那些个传闻若是落在外祖父家的那几个表哥表弟身上,怕是团聚的时候还会被人打趣几句。
见殿下这样说,云苓止住了话茬,恭顺的为殿下研墨,这些天殿下的勤奋刻苦她都看在眼里,昨夜高烧,耽误了殿下不少事情,想必殿下今晚不会早早入睡了。
养心殿内,梁湛正在批阅今日所剩无几的奏折,因着今日寿诞,奏折上大都是些辞藻堆叠的废话,梁湛批阅的极快。
小李子站在廊下,看着跪在雨夜里的广陵王世子,拦下了要去给他送伞的小太监。
“公主殿下因何生病还需我多提醒你吗?”
小李子一句话,说的在场心思活跃的小太监们,一颗心瞬间像是被雨给浇透了一般,直接歇了那份心。
饶是这样还不够,小李子原地转了一圈,眼神不善的看了周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小太监们,语气不善的开口道:
“你们想要攀附贵人,我不拦着,入了这宫,咱们也算是兄弟了,这广陵王世子今日为何跪在这里,这贵人今日若是攀附了,明日是个什么光景,我只提醒大家一次,若是有人执意要去,那便快些去吧,只是若是上面怪罪下来,可别连累了兄弟们。”
小李子这话一出,守在陛下殿外的小太监们瞬间变成了鹌鹑一样,谁都恨不得能将头低到地底去,唯有眼神时不时的飘向那个拿着油纸伞的小太监。
眼神里的意思足够明显了,那把精美的油纸伞此时成了烫手山芋,刚才还拿着伞的小太监,被小李公公的话给吓住,若不是这伞贵重,他都想将伞直接给扔了。
在小李公公的眼神示意下,那小太监脑子才忽然反应过来,拿着伞转身就站回了自己该站着的位置。
那把伞也被他放在了腿边上,时刻提醒着他今晚险些犯错。
见他们都安分了,小李子这才转身看向跪在养心殿石阶下方的广陵王世子、
师父不在此处,想来现在雨大,师父也不会冒着雨回来,不然打湿了衣服,还要花时间去换。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再多淋一会儿,这雨或许就停了。
跪在石阶下的赫言庭身上已经被这大雨给淋透了,总感觉有一道不友善的视线一直在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不过这雨下的实在太大,遮挡住了视线,他抬头也只能看见养心殿门外廊下站着一群太监,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
也不知道镇国公主殿下的病好些了没有,这些年他亲眼看着母妃生病、犯病,其中困苦他皆亲眼所见,
一想到今日撞见的那位公主殿下被母妃传染了肺痨,今后也要过如母妃般痛苦的生活,哪怕公主殿下自己有药可以医治,他还是深觉亏欠。
赫言庭调整了一下跪着的姿势,哪怕双腿已经麻木,还是将脊背挺得笔直。
跪在这雨夜里,他难得的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情。
他从小就跟着父王和母妃到了云州,那里与京城相比,一个天一个地,他这些年一直不懂父王为什么要放弃京城富庶的生活去到那样一个穷困潦倒的地方。
什么云州城里最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不过是父王说来哄他高兴的话。
若不是父王一意孤行,母妃也不会在前往云州的路上流掉了妹妹,从此身体一落千丈,每逢冬天连房门都出不得,一出去受了凉,就得生一场大病。
云州是在父王的治理下比起从前要好上许多,可云州这些年来真正开始赚钱的东西都是母妃教的,母妃教会了一批又一批的百姓。
让他们借助云州特有的地势挖出了盐矿,提炼精盐的技术是母妃传授的,那些工具是母妃传信给皇后娘娘,才得来的。
那些个大字不识的庶民,借着母妃的能力过上了好日子,还嫌不够。
借着各种机会就开始想往父王屋子里塞女人,只想着能借着父王的势力吃穿不愁,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却从未体会过他母妃的不易,一个个没良心的东西,心掏出来了连狗都不吃。
赫言庭抬头看向这从天而降的大雨,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畅快的笑意。
在大雨里他又看见了父王惊恐万分的眼神,那次是他第一次忍无可忍,当着父王的面杀人,不用刀,不用剑。
那些不懂事还想挣扎的直接掏心,在他们还没死之前,将死拿在手上给父王看,那滚烫的心脏贴近父王的脸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人生畅快。
“那些庶民口口声声说将您放在心中敬爱着,父王,如今他们的心就在您面前,您怎么不敢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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