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瞒天

        雨狼很有意思的存在。当它们的眼睛看不到敌人，它们的心中也就没了敌人。

        所有的人都上了树，只有铁虎和刀疤被困在冰钟之中。刀疤的石斧还差一掌距离就要击中铁虎的头颅；而铁虎的骨剑还差一丝就要进入刀疤的胸膛。

        雨狼像是忘记了刚刚的争斗，一下子偃旗息鼓。静坐在雨里，接受纯洁天水的洗礼。然后缓缓的起身，何时离开，树上的人都没有注意。

        因为它们的目光全被咕咕冒血的吴三德抓住了。人体的血液能有多少，至少能染红一棵树。吴三德躺着的那一棵树的树干已经三德的粘稠血液染成了暗红色，上浓下淡。

        “师叔，他还有救吗？”开门也是吓了一跳，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人能够流出这样多的雪。不，这应该是第二次。第一次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嘴中也吐血了，内脏一定是破裂了。”六指很沉着，就像是吴三德的生死根本和他没有一丝的干系。“你干什么！”六指生气的瞪了一眼，要为三德疗伤的独眼。

        “兴…兴许还有的救。”独眼在使用冰封苍穹的时候已经灵力不及，身体出现衰弱的征兆，刚刚又施展了极其难以控制的“初冬”。这个时候，独眼老头体内的灵力已经接近枯竭，在牵动一丝保命的灵力，恐怕他将客死这里。

        “师父还是让我试试吧。”开门的眼里，师父变得更老了，先前花白的头发这时已经接近雪白。先前厚实的双手，像是被人抽出水分一样干枯，而且还在不停的抖动，这是谁都能看的出来的垂死征兆。开门一种用自己的一只手按住师父的胸口，用自己的灵力“春水”为师父注入一丝活力。

        “别…别了，留着‘春水’就那两个吧。”

        “真不知道你们令人来干什么的！”六指深沉的语气中，有责备也有一丝惋惜。

        “对…对不住，连累你了，地…耳。”

        “哎~~毕竟搭档一百多年了。我修炼的夏日炎火，只能勉强给你注入一些灵力，要是救他的命，除非是门主的春阳之火或者仙药金丹了。”

        “药？药！有药有药！”站在另一棵树梢的军师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六指大喊道，“就在三德的脖子上挂着呢！”

        六指附身一探确实吴三德脖子上挂着，可是一看之下还是有些失望，一般装药的陶瓷瓶儿，白底蓝花，绘的是深秋霜菊。这种丹药可以让人在烦躁中归于平静，属于无大用的养神修性的鸡肋药丸。本来吴三德的心火已经是极低，应当用火药为他虚名，这种冷药只会让他早早的离世。

        更何况这瓶子里的药早已经让他和师哥、独眼、开门给吃了。

        六指失望的敲击了药瓶一下，微弱的沉闷声。听力敏锐的六指一下子察觉到，这里面还有东西，而且有七八粒滚圆的小药丸。

        六指也顾不得猛一哏，会不会要了虚弱吴三德小命，一捏拴着药瓶的草绳，一抻绳子断了，岔口处还带着火星。

        打来小小的瓶盖一闻，问道有浓烈的腐败味和土腥气，眉头一皱。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递给倚在开门怀中的独眼老头手里。

        “是…是！”独眼老头没有干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使劲的闻，怕自己的受不了这种奇怪的味道一下子晕过去。六指递过来带来的风信，已经告诉独眼老头，这药的特别之处。

        “是什么？”六指世世代代都在留仙山居住，算得上修仙世家，可是从来就没有闻过这么奇特的丹药味。

        “入土瞒天。”

        “入土瞒天？”开门也是对这种丹药闻所未闻。

        “入土瞒天！”显然六指对此还是有些印象。“那怪了！这是一种巫神禁药。《药典》里记载此药用各种噬尸虫的尸体混合伏龙肝、烈酒锻炼而成，奇臭无比，制法简单。传说效果更是神气，但凡是活物服下，可以使身体立即进入休眠状态，不吃不喝也不会死，还要肉身不会破坏，总是有机会醒过来。”

        “那为什么还说它是禁药？”

        “咳咳~~因为…咳咳~~”

        “它不合天道，而且活物服下后什么时候醒过来，没有确切的时间。”六指看独眼老头实在虚弱的不行，让他保存些体力，自己接着话讲了下去。

        “天道？”

        “天理循环，自成因果。这就是天道，修仙者寿命长于凡人，是因为他们曾经努力将自己的时光用在修炼上，长寿算是给他们的补偿。可是服用一枚简单的丹药就能让人长身不老，这是一种欺天的行为。”

        “咳咳~~没有想到范师叔居然……”

        “关键是他怎么知道我们会用到这种药。”六指哆嗦了一下，觉得这个范照真是太可怕了。也许这是成仙后的未卜先知，或者是他的什么阴谋。

        “师叔要不要给他……”开门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在手心。示意要不要给吴三德服用下去，先保住他的性命。

        “也许到时候，我师父能够救救他。”

        “你师父，恐怕……”六指不愿打击独眼脆弱的心，这对独眼来说简直是双重打击，现在给他一个盼头是最后的保命手段。六指于是顺着独眼的意思给吴三德服用一颗。像一个活死人好过一个死人。

        这场酝酿依旧的秋雨很反常的下了一两个时辰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如今已经接近黄昏，西边的突然有金阳撒过来万丈阳光，大地一片姜黄，可是谁也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温暖。没有想到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感觉到凶险万分。

        可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前面的路硬着头皮也只能走下去。

        橙黄的夕阳透过冰冷的冰钟，照在刀疤和铁虎凶神恶煞的脸上。军师也有些担心他们，可是看到铁虎脸上的黑色条纹，虽然时间的拉长而慢慢褪去，缩回右肩的黑色伤口处，多少放心些。看来他们只是被控住了身体，却还没有死。

        “门儿，你去…”独眼指了指地下的冰封的两人。

        “我先下去解封，待会儿你再用春阳救他们。”六指如今挑起了大梁。轻轻一飘，竟然将米不凡怀中的哑巴也拉扯了下来。

        六指一手按住哑巴的丹田，一手按住巨大的实心冰钟。被炎气灼伤、被暴雨冲刷侵蚀的已经残缺的大片，只有上头的圆形钟纽能让人联想起它之前的样子。

        哑巴就像是无穷的宝藏一样，源源不断的给六指提供灵力。哑巴的灵力虽然六指不能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内丹，但是却可以随用随取。

        没有重冰束缚的刀疤铁虎，依旧是直直的站立在原地，就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皮肤也是透出淡蓝深红的颜色，就像是从冰窖里拿出的冻猪肉一样，没有一点生动的活气。就像是栩栩如生的冰雕，无论怎样的惟妙惟肖，可是终究不是活物。

        “他们是不是…已经…已经死啦！”无毛一定是这里面最伤心的人，吴三德是他的发小儿；铁虎是他的新友，一下子来那个人都死了。

        他正伤心的痛苦。

        孟猫儿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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