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驯抽了七八张纸,把手上的汗擦干净,像是对待贡品似的虔诚,翻开了第一页。
他原本做好了打开就看到杂乱无章的笔触,结果第一页是整整齐齐的笔记和线图。
他又往下一页翻。
一连翻了七八页,祁驯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他不再恐惧,而是顺着笔记一点点翻。
终于,他看到了一处标着时间的日记。
【今天是元宵节,我有一个愿望,希望永远不再见到祁驯。】
祁驯眼里的暴戾一点点渗透出来,打碎了平静。
林衍刚刚回来时,他看着林衍的人生不断往前走,留在原地的只有他。
那时,他是真的想要放弃。
可现在,他知道了林衍也爱他,看到这句话,浑身就止不住的发抖。
祁驯打开钢笔,写下第一句话。
【上帝,佛祖,耶稣,安拉都不会给你实现。】
写完后又觉得有点无情,可想了下,爱情就是这样,一方拿捏者着另一方的心,可一旦交底,两人就是明牌。
没有胜负,只有爱,和更爱。
祁驯往下翻,约莫翻过了一二十页,他再次看到了一处日记。
这一次的笔记歪歪斜斜,像是握笔的主人手腕发抖,连笔都拿不稳了,不少字迹的横竖都拉得老长。
【七月十三,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是我有点不高兴,我手疼,拿不动刀了,我就想躺着,一直躺着,然后死掉。
【可是我又想再见他一面,我想见一见二十岁的祁驯,我的爱人。】
祁驯脸憋得通红,喉咙上堵着一块儿重重的铁。
他说不出话,猛然发现自己憋了很久的气。
他能呼吸,不是在水下。
他已经没有勇气看下去了,更不敢提笔去写,甚至想要回去把刚才写下的东西划掉。
祁驯端起咖啡,一口灌下去,苦涩在嘴唇蔓延,一直落到心里。
像是被人一脚踹进了苦海里。
林衍爱的究竟是他,还是二十岁的他?
林衍要的是现在的他,还是……勉为其难把他当作二十岁祁驯的替身?
祁驯手指发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十一月十三日,今天听了很久的歌,也看了很久他,我想,我还是喜欢他。
【从二十岁到三十岁,整整十年,从未间断,只是消减。
【我还爱他。
【你还爱我吗?】
祁驯激动拿起钢笔,笔尖的墨水甩出来,在他深蓝色的大衣领子上留下一团脏污。
他眼含热泪,写道。
——我还爱你啊。
祁驯趴在桌上,眼泪穿过厚厚的大衣,漫过针织毛衣,落在手臂上。
是热的。
一如当初的心。
我还爱你啊,林衍。
祁驯得到了力量,他再度翻过去,找到了第三处笔记,在本子的中间部分。
【我今天看到他了,他抱着一束玫瑰,火红的,很漂亮。
【我等了很久,他没上来,他走了,花扔在了垃圾桶。
【我坐在马路边,我以为他会回来的,这花是他的钓鱼的技巧。
【可是没有,他没有回来。
【我把花捡起来带回去了。】
祁驯眼泪倏尔掉落,原来他曾经错过了一次机会,他等的人也在等他。
他正要继续翻走,但这页末尾,他看到了一点点紧凑的话。
——这个花枯萎了,很快,就三天。像我那三年。
祁驯盯着那一处字迹看了很久。
那三年。
三年。
——“我现在不会带他回来,不稳定。”
——“那什么时候稳定?三年吗?”
祁驯张开嘴,眼泪一滴接一滴地砸在纸上,那一团字迹渐渐晕开。
这个三年,已经成了林衍的心魔。
如果他们能走过未来三年,也许林衍就会考虑带他去见父母。
祁驯再一次翻到最后一页,从那一句,我还爱他里汲取力量。
良久,他终于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翻到后一页的空白处写。
【承诺太轻,我用实际行动让你安心。】
这一次,他再往下翻,二十多页过去,都没有再见到林衍的日记。
祁驯蹙眉,一处犄角一处旮旯地找。
终于在本子翻完前看到了——
【我不喜欢他,我一定是不喜欢他的。
【我肯定不喜欢他。
【我睡醒后就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我为什么还喜欢他?我连人都看不到,我也不让任何人提起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忘不掉?
【好绝望……
【今年的新年愿望,对着祁驯说,我不喜欢你了。
【我下去的时候,他不见了,他真是一个狡猾的,无耻的人,总是让我的愿望落空。】
祁驯捞过纸巾,在脸上滚了一圈,拿起钢笔。
——老婆,我以后不会让你的愿望落空了,我会是你的圣诞老人。除了分开,其他都能实现。
然后,翻到了最后一页。
祁驯摸着最后一页那几行笔记,轻声说,“我还爱你啊。”
他点开时间,中午十一点了。
祁驯草草收拾了下桌子上的东西。
侍应生走过来,面带微笑,“先生,这边已经被包场,您放心,您的东西会有专员看守,不会丢的。”
祁驯放下其他东西,唯独带走了笔记。
……
古墓门口,林衍弯腰穿过石门,身后的鉴定师开玩笑,“林老师,要是这一下跑出来个粽子,咱们可就成人家的午餐了。”
林衍闷声笑,“那可不行,还有人等着我,我要不回去,他要哭的。”
鉴定师无辜吃了嘴狗粮,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啊,林老师,竟然名草有主了。”
林衍点头,直起身,“是啊,十多年了,他二十出头就跟了我。”
鉴定师瞪大眼睛,“我去,嫂夫人这么坚定啊。”
“是啊,情比金坚。”林衍抓着梯子往上爬。
鉴定师急忙把快要落到地上的下巴复原,“林老师,那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啊,怎么也不见你戴戒指?今天就算了,开会也没看到。”
林衍看了眼空荡荡的手指,第一次觉得没有戒指很不习惯。
“是我疏忽了,后面给他补上。”
鉴定师摇摇头,“嫂夫人也真是辛苦,碰上你这个不懂浪漫的,跟了你十多年,连个戒指都没有。”
林衍也不解释,只是笑笑,刚到土坑上,弯腰拍拍膝盖上沾到的灰,“我走了,他等着我呢。”
鉴定师有心去看看这位二十出头就敢跟了林衍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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