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兴隆的少东家姓姜，叫姜至。

        见面以前，叶清岚满心以为这位离经叛道的少东家应当是位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爷。

        没想到这位竟是和她一样。

        相较于姜至的男装打扮，叶清岚主仆显然更加能唬人。

        因此这边叶清岚已经将姜至看了个清楚，那边姜至还在心里暗暗诧异耿大的东家竟然这样年少。

        耿大为双方做了介绍，姜至才道：“没想到名震京城各大港口的码头老大耿老大，背后的东家竟然这样年轻。”

        “少东家也不遑多让。”

        双方各自客套恭维了一番，这才进入正题。

        “不知少东家执意要见在下才肯谈这笔买卖的原因是？”

        姜至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叶公子对我这船可还满意？”

        叶清岚点点头：“自是满意的。”

        姜至痛快一笑，“叶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跟那些为了压价故意挑毛病的买家不同。”

        叶清岚挑眉，原来这海船竟不是无人问津，既然能留到现在，想必是这位少东家不愿意卖。

        “少东家可是有什么条件？”

        “叶公子是聪明人，难怪能得耿老大这样的人物忠心效命。”

        叶清岚一拱手，拒绝喝下对方的迷魂汤：“不敢当，少东家有话直说便是。”

        “在下能请问叶公子为何想要买海船？”

        姜至又饶了个弯子。

        叶清岚只好回一句废话：“买海船自然是为了出海用。”

        “叶公子对海上情形可有了解？”

        “在书上看到过一些。”

        叶清岚买海船这个想法源于她上一世做皇后的时候。

        那是她做皇后的第二年。

        耿大身为萧既的心腹，在那时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因从龙之功升了上将军衔，又因他常年混迹码头，对水面熟悉，因此萧既专门命他组建了一支水师。

        水师组建后的第一次演武，耿大在津沽港港口一块漂浮的木板上，捡到了一个赤发绿眸的异族。

        当时许多人以为是海妖，要将其就地处死。

        是舅舅，因为常年在关外，见过不少长相奇特的外族人，再三担保才保下了那人的性命。

        那人无处可去，因为其他人的畏惧，舅舅主动将人留下，安置在了侯府。

        一开始那人不说话，即便说也是叽里呱啦一大堆，没人听得懂。但那人是个聪明的，半年左右就学会了大夏的语言。

        通过他的自述，他自称来自海的另一端，因为仰慕中原的文化，这才坐船过来，岂料途中遇到海上风暴，他带的金银宝石通通沉入了海底，他自己也险些丧命。

        他请求舅舅能为他找船回家，沈家一向乐善好施，舅舅自然没有拒绝。不但为他找了船，还重金聘了几个行船经验及其丰富的船老大护送。

        后来这几个人就失去了音信。

        当时萧既已有对付沈家的心思，朝堂上的官员惯会揣摩，就有人攥着这个把柄，说沈家为一外族人葬送自家百姓性命，其心必异。

        舅舅大概那时就已经洞悉了萧既的意图，所以当晚大表哥连夜进宫，嘱咐她多注意宫中的动静。

        正当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朝臣纷纷要求沈家给个说法的时候，那几个出海的船老大，回来了。

        不但回来而来，而且带回了一整船的奇珍异宝，许多人被那七彩的宝石和各种各样新奇的玩意儿吸引，纷纷高价购买，几位船老大一夕暴富。

        自此，关于海的那边的传说就多了起来。后来有胆子大的组队出海，但凡能平安回来的，无不赚的盆满钵满。

        重生后，叶清岚一直有想法，买两艘海船。

        一方面是想快速积攒财富，还有最终要的一点，这两艘海船，也是她给她和沈家留下的退路。

        她知道她要走的复仇之路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她只是想为她自己和沈家，多准备一条生路。

        姜至却笑了笑。

        “叶公子，海上的情形复杂，海的那边也不是书上的只言片语能描绘的，若有机会，叶公子不如亲自去看看。”

        叶清岚不置可否。

        姜至不甚在意叶清岚的态度，转而又说道：“其实，这两艘船我原本是给我自己造的。”

        姜至有几分怅然。

        “只可惜，人生在世，有许多事身不由己。”

        “少东家若实在难以割爱，叶某也不好强人所难。”

        叶清岚给了个台阶。

        姜至倒是想顺着下来，可想到自家的情况，终是摇了摇头。

        “姜某有个不情之请。”

        “少东家请说。”

        “我手下有一队顶好的船帮子，一辈子都是靠水为生。我本来答应他们要带他们过好日子，如今怕是要食言。”

        姜至语气里有深深的无奈和失落。

        叶清岚看着她，这样一个女子，敢以女儿身出海，能设计打造出如此出众的海船，本不该是池中物。

        她不知道她有什么不得已，也不知道姜家内部是个什么情况，但她想，如果有机会，也许能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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