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很多人都睡了，被叫起来出警，多少是有点怨气的。

        可能不管做什么工作，只要上班，那心情都跟上坟差不多。

        更何况是这个时间点。

        有人做问询笔录时，大概是他口气有点生硬，立刻就引起了被问询人的不满，吵闹了起来。

        周鹏顺着声音抬头去看了一眼，见王杰已经过去处理了，便转头继续去看法医做初步的尸检。

        这几个法医也倒霉，刚处理完沈墨家的白瓷人俑，回到家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便又被叫来加班了。

        “是中毒没错，听你描述的那些反应和症状…有点像是毒鼠强。”

        “当然，具体是什么毒，还需要回去化验一下，我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周鹏指着旁边那瓶牛奶：“她就是因为喝了这个，才突然抽搐倒地的。”

        法医点头：“放心，我们会带走一起检验的。”

        周鹏叹了口气，下了舞台若有所思。

        吴迪护着神情哀伤的赵丽娜过来：“周…周警官，我们录完口供了，我现在可以送丽娜回家么？”

        “可以，不过之后如果案子有需要，希望你能随传随到，近期也不要离开琼林市。”

        赵丽娜默默点头。

        “对了。”

        周鹏突然叫住两人：“赵女士，楚香香牛奶摔下时，我看你突然站了起来，那时候还没有特别的情况，为什么？？”

        赵丽娜闭了闭眼：“因为忌讳。”

        “这场戏里的人物是被牛奶毒死的，舞台上比较忌讳这些，我们就把牛奶换成了清水。”

        她喃喃自语：“…可是清水怎么就成了牛奶了呢？”

        楚香香，女，20岁，琼林电影学院的大三生自幼学习民族舞蹈，

        她是大一下半学期经同学介绍，才报名参加的剧团演员选拔。

        楚香香在这个话剧团待了快两年，已经参加过十几次的表演。

        这次表演的戏中女一，现实是女三的角色，算是她出场戏份最多的一场戏。

        没想到却成了她人生的最后一次出场。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云希话剧团。

        它是赵丽娜2012年将要大学毕业时，因为不想去实习上班，而注册创办的。

        她本身就是编剧专业，花两个小时写了个小剧本，随便从舞蹈专业连哄带骗的拉了几个人，就把剧排练了。

        没想到演出结果特别好，一炮而红。

        被赶鸭子上架的赵丽娜被迫营业，只好从舞蹈室和电影学院签了一些人，有了剧团的第一批元老演员。

        十多年的时间，云希话剧团有人走，有人来，这进进出出的，赵丽娜自己都不清楚一共有多少人，更不清楚团内拉帮结派的现象。

        或者她知道，却懒得管，才最终酿成了今天的大祸。

        云希话剧团的派别划分有点乱。

        首先就是最先签约的那批元老，这些人倚仗身份，和与赵丽娜多年的情分，总是拿架子，并不太搭理后面进来的人。

        其次，云希话剧有几场爆剧，时不时就会有定场演出。

        爆剧的演员挣的盆满钵满，又不想让旁人来分一杯羹，也自然而然抱团在了一起。

        最后，长相平平的人抱团；舞台功底差的人抱团…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次新剧，从选择男主女主开始，便一直在出事故，中间几次发生意外，几个主要演员都重换了一遍。

        要不说戏剧来自于现实呢，这次演出的本身，可远比他们要演的内容，更加的复杂离奇。

        男一：邵阳 替换 夏小丸

        女一：刘晓丹 替换 李子晴

        女二：黄蕊 替换 吴珊珊

        女三：楚香香 替换 艾果儿

        其中楚香香和夏小丸是朋友，和李子晴是室友。

        艾果儿是邵阳的女朋友，也是刘晓丹的闺蜜。

        而邵阳和黄蕊是青梅竹马，又和楚香香暧昧不清。

        邵阳却说是楚香香纠缠自己。

        演出的当天下午，有人看见艾果儿在便利店里买牛奶。

        艾果儿解释是替邵阳帮黄蕊买的，因为黄蕊上台前习惯喝点牛奶。

        黄蕊说不知道，她自己去买的牛奶。

        又有人说，演出前一天看见夏小丸和楚香香发生争执。

        刘晓丹也曾经说过不会让楚香香好过云云…

        总之，这一群人，每个似乎都有作案的动机，和作案的时间。

        只能等法医报告了，看看是什么毒，查查毒源，再看看那盒牛奶上，都有谁的指纹…

        “啪！”躺在沙发下的边牧犬突然被问讯笔录砸了个正着。

        它晃了晃脑袋，从地上爬起来，见爸爸已经躺在沙发里睡着了，就轻轻的叹了口气。

        它去自己的房间，叼出一床小被子，在三花猫的帮助下，盖在了爸爸身上，这才跳到旁边的沙发里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鹏带着昨晚没看完的问询笔录去警局。

        路过许重山时，他顺口问了句：“冯祖今天怎么样？”

        许重山嗤笑一声：“吃了，昨天见过司法鉴定的人，晚上就主动要求了吃东西。”

        “但他太久没吃东西，猛然一下吃这么多，整整一晚都在上吐下泻。”

        他说着便慢慢的放低了声音问：“周队，冯祖的案子就这样了？如果司法鉴定出的结果，是冯祖在作案时并不具有辨认和自控能力…”

        “真的要让他逍遥法外么？”

        周鹏苦笑：“…司法鉴定部门不就是法的一部分么。”

        许重山不说话了。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周鹏才用同样的声音说：“…我尽力。”

        我尽力查出真相，尽力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周鹏坐到办公室里想了一会，叫了王杰过来，把昨晚的问询笔录给他：“这个案子你去跟，有什么进展马上通知我。”

        王杰走后，周鹏在办公桌上重新铺开雨夜案的所有资料，从头开始看了起来。

        临近中午，肖天宇过来汇报工作进度：“沈墨家里的人俑，是由四具女尸的不同部位拼接成的，胡小可的下肢也在其中。”

        “倪队长那边通过头颅，已经确认了第二具女尸的身份，死者是凤城人。”

        “凤城离咱们着挺远，倪队长觉得另外两具女尸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也是外地的。”

        “范围太大了，这一时半会的…大概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何止一时半会，还可能一辈子也查不出来了。

        “行，剩下的你不用管了，去把胡小可的结案报告写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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