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王宏盛试探了下李昂脉搏，冲周鹏摇了摇头。

        脱去了雨衣手套的方良踩着湿漉漉的鞋子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已经断气了的人，耸耸肩：“洞里的面积不到十平方，人进去根本就站不直，四面都是土，他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那味…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我下去时，他就已经是在等死的状态了，也难怪洞口没封…”

        人都那样了，封不封又有什么区别呢。

        回想李昂最后的遗言，周鹏打开手里的用塑料袋包裹的东西，一个正正方方的棕色皮质笔记本露了出来。

        他解开笔记本上的按扣，在正面封壳内侧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有明显被裁剪过的痕迹，照片里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周鹏将照片上的青年和沙发上已经瘦脱了像的李昂对比了下：“额头看起来有点像…”

        他把照片放回原位，继续翻开笔记本，只见扉页的纸张上面，有人用蓝色水笔歪歪斜斜写了两行字：

        2005年6月3日，佳佳送李昂的生日贺礼，祝永远开开心心。

        在这两行字右下角的位置，还有个红色印章。印章是圆形的，内里是个大大的奖字，沿着圆的内线还刻印着：场河小学纪念章专用。

        周鹏继续翻开第二页：

        2005年6月3日，晴。

        来琼林的第三个月，收到了表叔家妹妹送的生日礼物，这是我一次收到礼物。

        要好好为表叔工作，要早点还清老家的钱，等下次拿到工资就留一点，给妹妹买礼物谢谢她……

        这篇普通的日常记录，是用黑色圆珠一笔一划书写的，虽然写它们的主人已经极力让字迹整齐了，却还是不难看主人的字很难看，字迹也和第一页有明显并不相同。

        李昂死之前如此执着要拿出来的东西，不会只是本简单的日记吧。

        周鹏皱着眉头继续翻页，耐着性子一目十行的快速略过。

        日记的主人应该是没有记录的习惯的，每篇内容时间的跨度都很大。

        只是从这短短的十几篇日记里，周鹏仿佛看到了，李昂是如何从一个为了还清父亲欠下的债务，而远离家乡投奔城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表叔，怀着感恩的心努力工作的正直青年。

        逐渐一步步的堕落，最终成为了习惯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狐假虎威，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人渣。

        然后，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日记里。

        胡红军！

        “周少爷，救护车来了。”王宏盛提醒道。

        周鹏将思绪从日记里抽离出来：“来了？”

        他看了看沙发上的李昂，合上日记本。

        可惜…这人死的太快了点。

        “让他们把尸体处理了，这里…我等下让人来贴封条，暂时先这样吧。”

        他日记还没看完，还不清楚李昂跟自己现在正在查的案子有没有关系，怕房子里还有其他证据，只能先封锁起来。

        “对了，沈叶飞，你在这房子里安装几个针孔摄像头吧。”这是周鹏从陈大斌公寓再次发生的谋杀案上吸取到的经验。

        凶手似乎有重复利用场地的习惯。

        “好，我现在就去车上拿设备。”沈叶飞小跑出了门。

        不一会，三个穿着防护服拿担架的医生便走了进来。

        “人死了。”医生试了试李昂的心跳脉搏肯定道。

        “是的，大概是五分钟之前断的气…”王宏盛上前负责和医生交涉。

        见里面有些拥挤，周鹏便自觉出了102室，方良踩着发出吧唧吧唧水声的鞋子跟着出来。

        周鹏回头看他一眼：“要不，你先带杰瑞回去吧，去找李阿姨要点药，别生病了。”

        方良没有拒绝：“那等沈叶飞拿了东西回来，我再走。”

        周鹏站在门口继续看起日记。

        2007年底，李昂发现表叔一家似乎有移民的打算，这对他来说无疑就是个噩耗，因为已经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他，如果没了可以依附的表叔，以后吃饭都是个问题。

        08年初，李昂在夜总会认识了个外地商人胡红军，他见这人豪爽大方，脑子好使又有钱，便起了跟胡红军混的心思。

        但他不能上赶着去结交，就请了陈大斌在夜总会工作的女朋友纪盈丽来帮这个忙。

        有漂亮的女人组局、活跃气氛，李昂如愿认识了胡红军。两人交谈下来，很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直到第三次见面时，胡红军提出了，想让李昂帮忙引荐一下李书信的意思，李昂才明白自己大概是被利用了。

        胡红军见李书信的过程很顺利，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对李昂的态度便冷淡了许多。

        而李书信这边也在责怪李昂的擅作主张，还说看在亲戚的份上，可以安排他回老家工作。

        被人利用，又被人当丧家犬一样驱赶的李昂很气愤，当即便叫了人去围堵胡红军，把人打了一顿。

        半个月后，陈大斌突然找到李昂，问他想不想发财？

        只需要带人进兴业小区，再帮忙开下李书信家的门，就能分到二百万。

        李昂心动了。

        08年，8月29号大雨

        表叔家将要移民的一个星期前，我用表叔的车把胡红军，陈大斌，纪盈丽，周兴旺四人带进了兴业小区。

        晚上十一点，我从床上起来，按照约定帮他们打开了表叔家的门。

        胡红军，陈大斌骗我。

        他们又骗了我！

        他们要的不仅是保险箱里的文件和钱，他们还杀了人。

        他们逼我的，我不能死，母亲还在乡下…

        陈姐她虽然看不起我，但我从没想过杀…

        对不起佳佳，哥哥是为了救你，只有你真心对哥哥好，哥哥不想你死…

        …都是为救你…对不起

        2009年，1月22号 阴

        太好了，佳佳她好了，我不用关着她了…

        2009年，5月1号 晴

        佳佳又叫哥哥…

        2009年，6月23号 晴

        佳佳愿意对我笑了，还说想继续上学…她说她会很乖的…

        2010年，10月9号晴

        我想带佳佳回老家，但佳佳说我们应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是李家唯一的幸存者，那些遗产都应该是她的。

        佳佳好像变了，她从前从没在乎这些。

        2016年 3月14号 小雨

        佳佳来月经了，她长大了，可以做妈妈了，我喜欢她的…

        但她怎么不爱回家了…

        她太不听话了。

        2016年6月17号 阴

        对不起，佳佳，哥哥没忍住…

        等你长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鹏继续向后翻，除了写了满页的对不起外，他没能再找到更多的内容。

        日记最终截止到2016年6月2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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