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石这种事情我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没有亲身经历过，体验过。

        不是不想，而是被人管着。

        如果见过翡翠原石，那么就能很容易地理解‘赌石’到底干的是什么事情？

        翡翠的籽料都有一层皮壳，这是它跟其他玉石的不同之处。因为有这层皮在，隔绝了视线，人们是不能一目了地了解到它内部的质地如何，种色如何，水头如何。

        这层皮实际上就是一层石头一样的东西，厚薄不一。是翡翠在地下形成时受到周围杂质侵扰而凝结成的。因为就跟皮肤一样，所以行里就称之为“皮”，或是“皮壳”。

        这层皮就像是一块黑布，将翡翠的内部世界同世人的欲望隔绝起来，又像是将一位绝世佳人藏于屋内，同时却开价大肆宣扬。如果没有财力，没有胆略，没有眼光，那么，这块布，这道门是不会被揭开，被打开的。

        看懂了吧，赌石赌的就是这层皮：看谁能参透皮下的翡翠世界！输赢都是这一层皮！

        赌石时，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估计下注，下注高者得原石。得石者，可开窗继续赌，可一刀切开论输赢！

        但是，一旦下注离手，皮下的翡翠是绝世佳人，还是稻糠污泥，都必须认。这一点，跟所有的“赌”都是一样的。

        我听老爹札札木合说过很多有关赌石的传说。某某因为赌石一夜暴富，又因一件石头一夜赤贫。人生中大起大落，大喜大悲都在一个“赌”字体会到了。

        这个门道是老爹札札木合所不齿的。他本人曾说，没有什么大赌小赌之分，只要是‘赌’就已经沾了七分毒，如能不碰，则不碰，万不得已碰了，也要及时收手。但能做到及时收手的，却没有几人。这种事情，入手容易离开却难。

        因此，我虽然了解其中的门道，在场口时却从来没有碰过赌石，也从来想过要从这条路上做出什么名堂来！

        今天，魏德春当着我的面突然说出这两个字来，怎能不让我大吃一惊，心有所动。

        “怎么，看高师傅面有惊诧之色，莫非这种事情你从未听说过？难道场口上就没有赌石？”魏德春不解我心中所想，故而一问。

        看来他也并非神仙，能掐会算，只不过善于察言观色，体察人的心理活动罢了。

        我的眼睛掠过他的双眼，却从中看到一丝轻蔑，那意思似乎是说，难道你是怕了不成？看来他重点想说的这一句并没有说出来。

        我咳嗽一声。

        “这倒不是。赌石我也听说过。只是，只是吧，这种事情沾了一个‘赌’字……”

        “原来如此。哎，你这样想可就是大错特错了。怎么，有‘赌’的地方就是肮脏的地方，就是该夷为平地的地方，噢，玩赌石的人就该挫骨扬灰，身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这也太偏激了吧！我不能接受，也不这样认为，更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该有这样的想法！赌石中见真章！赌石中也到处是英雄！”

        我不知道魏德春为什么会发脾气。我闷头一想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呀！

        哦，是了。魏德春一定赌石！

        他们家世代经营翡翠。到他这一代虽然不再经营翡翠生意，但那赌石恐怕是他喜爱的！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怪不得我稍有微词，他的话就如同开了连珠炮一样，疯狂向我射来。

        “话不是这样说。我的一位前辈曾经叮嘱过我，如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能赌石！他说，十赌九输，流毒无穷。”

        “这——”魏德春沉吟片刻，好像心中在盘算着什么，他叹一口气，又回到了现实。

        “说的一点没有错。但是，你现在的处境就是万不得已。不用赌石，你难以自保啊。所以，即便参与赌石，也并没有违背你那位前辈的话啊！你说是不是？”

        我心中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当下，把心一横，“好，就这么定了吧！”

        魏德春面露喜色。“这才对嘛，当断不断反被其乱！”

        “只是我并不知道这里赌石的规则如何，还请魏老指教。”

        魏德春哈哈大笑。

        “赌石中哪有什么不一样的规则。这又不跟推牌九一类相仿，没有什么地方特色。告诉你吧，你在场口看到的什么样，在这里就是什么样。核心一点就是看的准，切的涨！”

        这的确是赌石的核心法则。

        翡翠如人，手拿，眼观，越过那层皮猜出内里乾坤，十不离八九就算是准。这跟给人相面异曲同工。

        石头过手，钱石两清，赌得输赢最终还看一刀。只有切开，让众人明了里面到底是不是真货，好货。这一切，翡翠就不再是可以赌得翡翠了，只能上市交易。真货，好货，超出了下注的钱财，这就是赌赢了，否则就是赌输了。

        然而，这只是赌石中万变不离其宗的东西。每个地方如何分赌注，如何分原石，如何分赌石行家，都应该有所不同。

        “在我们这儿，赌石有三个地方，分别是东西南三市！”

        “何谓三市？”

        在场口，赌石只有一个去处，却是场口中人自行采玉交易的地方。破落棚子一个，就在大烟袋吸大烟的旁边。我听这三个地方，心里已经猜到肯定是有所区别，不光是因为距离。

        “东市上是洪帮坐庄，石料都是洪帮的，他们坐地起价，引人竞标下注。南市是最老的一处，原本是缅甸来的翡翠集散之地，现在仍然是，不过都是一些小门小店，人气最少。西市……”

        “西市一定是翡翠楼的地盘了，想必也是占地广大，生意兴旺吧！”

        魏德春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我看出他十分得意。不知道是得意我猜出来了，还是得意我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三分恨意。

        “不错！你说的不错！明天我们就去逛一逛这三个市场，让你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我点头同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

        迎接我的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不，不管它是什么，我都要创造自己的天地。只有控制了它，才不会遭逢没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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