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古怪的生物不会毫无缘故地消失。祭坛中的白玉对它们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在我看来，就像是鸦片一样，早就侵蚀了它们的肉体和灵魂。它们依赖这些白玉，不可能舍弃白玉无缘无故地消失。

        阿乐文图说过，五天，需要五天的时间，这些飞蛾才会万城产卵的过程，而那些把虫卵当成食物而生存的大蜥蜴则会在争夺虫卵的过程中大打出手。那个时候，活着的献祭的人们才有可能趁机溜走，尽管很少有人会这么做。他们不敢跟这些神的“豢养生物”相抗争，但我想他们是没有办法杀死这些蜥蜴的。

        不管观念如何，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的本能是相同的，都是要避免死亡。

        尽管没有任何危险发生的讯号，我和露西仍然不敢贸然走进祭坛中。这座祭坛并非是阿乐文图他们这个部落的能力能够修造的。他们是在使用其他部落遗留下来的祭坛。而在我看来，这并非是一个祭坛，而是一个牢笼。在这个牢笼中，困着的都是一些可怕的生物。阿乐文图他们则更像是定期来饲养这些怪兽的饲养员的。不，他们的处境更加悲惨，因为他们是在用自己族人的性命做这件事的。

        在显出生命这件事上，阿乐文图他们的看法跟我们的完全不同。生命是可贵的，它只有一次，在任何情况下，献出生命都是极其愚蠢的做法。这是我们的看法。哪一个现代人都不会去做这样的傻事。但阿乐文图他们却将在祭祀中供奉自己的生命。这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光是这一点上，就又跟现代人的观念不同了。

        度过这一晚，明天就是第六天了，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将从头恢复了。到那时，这一场噩梦也就要结束了。想到这里，就已经可以让我觉得高兴了。在进山之前，我想到的危险，不过是毒蛇，没有食物，被那些语言不通的原始人捉住，吃掉或者当做奴隶。等有了一群同伴之后，我就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是身怀绝技，那些想象中的危险也就变得不再那么恐怖了。

        但是没有想到，我竟然碰上的是这样巨大危险的任务，挑战着我的神经、勇气、胆识、信息……

        老爹扎扎木合曾说过：“只有去找妖玉翡翠了，你才能有收获！在这里的场口，你只能原地打转转！”

        其实，我知道，扎扎木合是在说他自己。只是他没有明面上说罢了。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脸色沉重，有些抑郁。当年的事自然是他心中的一个疙瘩。即便是到了垂暮之年，恐怕他也无法释怀。

        人做事，要想不留遗憾那可真是太难了。留了遗憾，心中愧疚才能得以解脱。不被遗憾所累，更是难上加难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扎扎木合也不是，所以，都无法不为了不遗憾而四处畚斗。

        在天黑之前，露西为我们找到了一处“避难所”。进出那个地下世界太麻烦了。而且我和露西都不愿意回到那里。天一亮，一切都会结束。如果今夜能够平安度过，那将是再好不过的。

        “避难所”是在一棵树上。这棵树很惨。三米以下的枝杈都被我们砍下来。我们选择粗壮些的，都削了尖尖的头。我们把这些尖头木棒围拢着树身环绕，插在地上。这样做能防止那些大蜥蜴爬过来，这些朝天的尖会划破它们的肚皮。

        除了这些危险的树刺刀，我这样称呼这些家伙。露西还准备了雷火丹。这种武器能够发出火光和硫磺的刺鼻味道来，远比那些爆炸的地雷更加可靠。火光可以吓退大飞蛾和蜥蜴，硫磺的味道也会让它们退避三舍。

        树干上的皮也被我们扒光了。我不认识这种树，说不上它的名字。把它的皮拔下来之后，树身上就会渗透很粘稠的液体。碰到这些汁液后的感觉是滑滑的，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至少有一点是确认的，那些怪兽休想从树干上爬上去。

        露西几乎什么都知道。我想这需要归功于她那已经死亡的外国老公。在森林中探险，需要各种保命的生存技巧，显然，露西已经掌握了这些技能。

        夜色降临，我和露西都上了树。不远处，祭坛在夜色下张开了大嘴，它好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吞下去吃掉一样。

        夜空很美。高处没有树叶遮挡，天空中也没有云，月亮还没有升起来，繁星点点，银河闪耀，看到这样的美景，不管是谁都会浮想联翩。在这之前，我怎么没有看到过如此美丽的天空呢？恐怕是不曾留心过吧。

        我和露西各分了一下工：每隔两个小时换班，轮流监视那小山一样的祭坛。那个方向上的任何动静我们都要注意。发生任何事情的可能都有。

        大约是过了午夜，我在树干上打盹，实际上，是我在轮值，但是在自然的声音和微风里，天气不像白天里那样闷热难耐，更比地下的状况好了不止千万倍。凉风习习，我觉得就像是坐在自己家的竹凳上乘凉一样。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就打起盹来了。

        我是被人的叫声惊醒的，确切地说，那是很惊恐，近似绝望的西斯底里的叫声。我差一点就掉下去。稳稳心神，我挺身站起来，伸长脖子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观瞧。

        声音是从祭坛那个方向传来的。有一星星点点的火光，不停地晃动。此刻天空中的月亮也升起来了，十分明亮。我依稀看到那里好像是有一个人正在挥舞着火把，驱赶什么东西。即便看不到地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能猜到一定是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蜥蜴了。

        我见识过那些蜥蜴，在围攻猎物的时候，它们讲究策略，会被猎物的精力耗尽，然后再撕咬猎物，它们也会瞅准了机会，在猎物身上制造一些伤口，这些伤口上沾染上它们的唾液后，就会肿胀发炎，产生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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