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见我来，立刻让进厅堂。只见有两个起身相迎。

        左手边的这一位是个小个子，面皮黝黑，嘴边有几根黑胡。一看样貌就知道他是从缅甸来的。右边那位自然就是马自如。他个子也不高，稍微白净一些，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是非常精明的人。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马自如哈哈大笑。

        “不敢，不敢，幸会，幸会！马老板生意兴隆！”

        “大家都别客气，坐，坐，坐！”

        “这是谁？”那个缅甸人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汉语问李朝。

        李朝当即给介绍：“这就是高师傅，我们这里相玉一等一的好手！你的玉是不是有问题，他一看就知道了。”

        “哦，原来如此，你好，你好，我叫勒曼。我的玉都是大马坎出产的，绝对的上乘好玉！”

        “呦，大马坎来的！那我可要开开眼了！”

        缅甸有著名的五大产翡翠的矿坑，俗称“五大场口”，这大马坎就是其中一个。大马坎主要为坡积及山下河床水石，产黄砂皮和黄红砂皮两种翡翠砾石，这些原石以半山半水闻名，其次是水石。一件上等的大马坎水石，如糯冰种飘兰花，能够开出上乘的手镯，在市面上销售起来非常顺畅。

        “就是为这事，劳烦高师傅亲自跑一趟！”马自如说道。

        “大家以石会友，高师傅也只是评点石头！”李朝这是提前定下基调，我呢，只是看石头说意见，至于他们成交如何与我无关。

        但实际上，你给出了意见就不可能不影响最后的交易。但是，翡翠不是没有高低标准的东西，你说的有理，大家信服，成交时谈价才不会伤了和气。

        卖石头的知道自己卖的是石头，不是雕琢成形的玉器，也不是加工后的界面和手镯。东西不一样，价格也不同。你不能把石头卖出成品价格来。

        所以，买石头的马自如必须对翡翠的成品，能够出什么东西做到心中有数，合理估计后才能给出报价。不然的话，最后的制品抵不上出价，那就是赔了。

        假如真赔了，还不能让人知道。这个道理很简单。赔一笔赔的不光是钱，而是自己的脸面。以后还会有谁来光顾呢。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但是赔了事怎么就那么少呢？不是没人赔，而是没传出来罢了。像今天，场上也就我、李朝、马自如和缅甸人勒曼四个，输赢自知，谁也不能往外说。这就是规矩。谁坏了规矩谁就得出局。

        当下我点点头，“时候不早了，咱们都开开眼！看看从大马坎带来的是什么宝贝！”

        李朝起身，把众人带到“检玉亭”。

        这检玉亭是专门用来看翡翠玉质如何的地方，四面通透，务必有阳光进来，正中是一张圆形小桌，一般是黑檀木制成，上面铺着洁白的棉布垫子，四周是木椅，墙壁一侧会有检玉宝架，量尺、强光电筒、称重机、鹤嘴锄，放大镜都一一备齐。

        桌上的石头用白布盖着。看个头足有一个足球大小。

        勒曼上前把白布掀开，露出来一件不规则的玉石来。隔着它能够看到对面影影绰绰的白色垫子，也能看到黑色的椅子背。

        我眼睛一亮。就是这股子通透劲也真够出类拔萃的，再加上这个头，果然是到了宝贝的级别。

        一到这时候我基本上不说话。别人都都等着你说话，你说一句，别人就会往十句去理解。干扰太大了。

        除非彻底有了定论，我才能说。

        我先围着石头转了三圈，由迎着阳光看了半天。我心里有了主意。

        “勒曼，你怎么看你的这件石头？”卖石头的如果不懂，没人指摘。但勒曼看起来就是有备而来，他也是懂这个的。

        “这件水石是我看着从河里吊上来的。一上岸就把所有人惊呆了，块头够大，水头足，种老不飘，这里还有一点蓝花！这是一件上等的冰种蓝花！在场口有人出价八百万都没有出手。这件玉就应该是懂它的人才能买走！”

        懂它的人？可别理解成会看玉的人，他的意思是能够出得了他满意价钱的人。

        冰种这之前我也解释过，通俗点，就是翡翠看起来很通透，很冰块一样。蓝花呢，是里面带着蓝色的带状物。这点蓝花配上冰种，开出的手镯特别漂亮。

        “你怎么看？”我问马自如。

        马自如脸色凝重，“我就在这事上拿捏不准，这玉吧看起来挺好，但好到什么程度，我说不准。”

        我一笑，“这件石头我也看了，但是恐怕我的观点有些不一样。我觉得它是一件水沫子！”

        说白了，这件石头，看起来是翡翠，但实际上并不是。

        看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你们都不会相信，这是一块水沫子。

        “理由是什么？”勒曼不能不急。

        “这个有理由，你们听我说啊！”

        他们只听过这个名字，分辨不出来，毫不奇怪。

        在一般人看来，水沫子只是一个传说，在现实中很少遇到，几辈子都碰上一个的。

        它也是一种玉石，不常见，但哪一方面都不能跟翡翠比。它的品相好，带绿，带蓝，但若是不仔细，或是见过，看走眼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此，如果有人看走了眼，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只是这次如果成真，恐怕马自如要一赔到底喽。

        这种玉石，在外表看不出来什么，切开后，就会发现不同，那就是肉里全是气泡，就跟玻璃中包裹着的气泡一样。你说，这种石头，能拿来做什么呢。

        而且，这种玉石的质地比翡翠软，用铁钉子划一下表面，都能留下一个白白的刻痕。它跟翡翠就是两个东西。

        我看这块石头的时候，开始也被这家伙外表的表象给蒙住了，俗话说，人靠衣装，穿了好的衣服，即便是再丑的人，也能变成帅哥。这石头也是一样。

        有的生就了一身的好皮壳，唬了大家的眼，只有水磨一开，将其剖为两半，才能看得到到底是什么材料。

        但一个丑人穿了再合适的衣服，化了再合适的妆扮，也不能改变他丑的事实。对于石头来说，这同样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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