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嗡嗡作响,项小满只觉手中传来一股股震颤之感。
“这这这……”他的目光停留在枪头下被砸成碎渣的石粒,瞠目结舌,“姐,姐姐,这也太,太,那啥了……”
林如英嫣然一笑。
她喜欢收集各类神兵利器,但除了宝剑玉弓,别的甚少练习,这把枪自从锻造好后,也只是随意挥舞过一两回。
此时见项小满舞动,虽然因他自身气力和枪体重量并不相宜,使得动作看上去有些生硬,但林如英知道,假以时日,这把枪必定能在他手中展现出真正的威力。
“那你好好练吧。”林如英向楼阁内望去,嘱咐道,“慢慢来,我就先回去了。”
“你真不跟我过过招?”项小满也看向楼阁,嘿嘿一笑,“还是说,你想再跟那兄弟俩切磋切磋?”
林如英摇摇头,脸色有些遗憾:“现在还不行。”
她环胸抱剑,身姿挺拔,风起时长发飘扬,裙摆猎猎,虽说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其产后恢复的极好,曲线玲珑,英姿一点不输从前。
只是,何文俊已经嘱咐过她,短时间还不能与人交手过招,以免伤了元气,就算想,也得先自己慢慢恢复一段时间。
想起丈夫的交待,林如英罕见的撅了撅嘴,把目光从楼阁收了回来,赌气似的轻哼一声,扭头便走。
“好端端的发啥脾气?”项小满一脸错愕,望着林如英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长枪,“难不成是舍不得了?”
阵雨,毫无征兆的又洒了下来。
雨滴噼里啪啦,这声音落在项小满耳中,却没有了先前的烦闷。他站在屋檐下,紧握着那把沉重的长枪,眼眸中全是兴奋。
“嘿嘿,这枪还真是宝贝。”他轻声呢喃,转眼就把林如英刚才的异样抛之脑后。
这次的雨势比不得上一阵,项小满原想等雨停后练几遍破阵枪法,然而等了半天,这雨也没有要止歇的意思。
心中无奈,他只得回了楼阁,将长枪小心翼翼的立在墙边,来到书房,拿出那几本兵书翻阅起来。
雨打窗棂,连绵的脆响衬托出屋内的宁静,本是最适合读书的氛围,项小满却一直看不进去,思绪,不停地被各种杂事打扰。
“人殉,陪葬……”项小满沉吟着,从书架上取出几张信纸,研墨掭笔。
心中斟酌了许久,终于提笔在纸上写下:「贾淼大善仁啊,别来无恙否……」
劲风呼啸,雨声潺潺,竹林中摇晃不止,池塘里蛙鸣不断,灌木间败落的野花于空中飘零,怪石边折断的松针在地上翻滚,整个庭院,沉甸甸的。
书案前,笔尖轻触着细腻的宣纸,墨迹缓缓渲染开来,洋洋洒洒的文字,堆砌着千百年来人殉制度的丑恶。
“呼……”
笔停,三张纸已经写得满满当当,项小满轻轻吹着未干的墨迹,反反复复的读了一遍又一遍。
“嗯,这样就行了,以他的为人,看到了应该会有点触动吧。”
心里想着,把信纸折好,刚要塞进信封,手下又是一顿:“啧,光想着给他写信了,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在哪啊!只听说是在梁王手下,我总不能把信寄到王府吧?”
正不知如何是好,“砰”的一声巨响传来,紧闭的屋门被人狠狠撞开。
“项小满!”
悦耳但夹杂着愤怒的声音,把沉思中的项小满吓了一跳,手一哆嗦,信纸飘飘然落到书案外面。
“你……你是不是有啥大病?”项小满绕过书案,瞪着赫连良卿,“把信还我!”
“怎么,你惹了我哥哥生气,还要给项公写信告状吗?”赫连良卿轻哼一声,转过身防止项小满过来抢信,迅速看了起来。
“哦,这是帮自己哥哥出头来了。”项小满顿时明白过来,不禁撇了撇嘴,心说我这么没出息吗?还告状?还写信告状?
他也没想着去夺回那张纸,毕竟上面也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让她看看也好。
不一会儿,赫连良卿便转回了身子。
“看完了?”项小满翻了个白眼,“说说吧,你哥都是咋编排我的。”
赫连良卿没有说话,绕过项小满在书案上搜寻一圈,又拿起了另外两张信纸。
“啧,咋还没完了呢。”项小满埋怨了一句。
他见赫连良卿不理自己,便也不再催促,坐回到书案前,抱胸靠在椅背上,不时斜瞥她一眼,心里琢磨一会儿该怎么跟她说自己与赫连良平的事情。
少顷,赫连良卿便看完了所有信件,原本弥漫在脸上的怒气,也已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所代替。
她轻轻的将信纸重新折好,凝视了项小满片刻:“你真的认为,人殉是错的吗?”
“废话!”项小满微微皱眉,对着她伸出手,淡淡说道,“你自己不会想吗?好端端一个无罪无病、风华正茂的人,却要逼着他去给别人陪葬,有时候甚至是活埋,死还不行,还要在绝望中死,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
赫连良卿的双眸闪过一丝异色,她将信纸递还给项小满,看着他把它们塞入信封,叹道:“人殉已经存在太久了,又怎能改变呢?”
“存在的久,也不意味就是正确的。”项小满封好了信封,提起笔,写下「贾淼收」三个字,又抬头看向赫连良卿,“人祭,奴隶,巫术……哪个都存在了很久,不也一一被世人摒弃了,人殉怎么就不能?”
赫连良卿沉默了,这一刻,她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你发什么愣。”项小满拿毛笔在她额头点了一下,“开始吧!”
“啊?开始什么?”
“啧,你不是来帮你那位好大哥找回场子吗?”项小满盯着她额间的黑点,强忍着笑意,“快点吧,我等不及了。”
“你有毛病吧?”赫连良卿像看傻子似的白了项小满一眼,“就你这样,还想着把人殉制度解决?”
“是是是,你是堂堂北凉郡主,你说的都是对的。”
项小满是打心眼里不愿跟赫连良卿讨论这种事情,在他的认知里,赫连良卿就不该和这些肮脏的东西有太多接触,不阻止她看信,也只是不想让她误会自己与赫连良平发生了多大的矛盾。
他句句不离赫连家,张嘴就把她往赫连良平身上引,就是想让他赶紧找回自己来此的目的。
可惜,赫连良卿没那么好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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