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快几日?”
“陆路快马加鞭可三日,换成水路是半日,比只走陆路快了半日。”
“好,我知道了,但是你知道路线图吗?”
“找几个去过崝姜的人不就行了吗?”槐公子诧异道:“哪需要如此麻烦?
我还真好奇是哪几位英雄敢这趟浑水?”
“没有几位,只有我自己……”爆竹说道。
“你说什么!你自己去?”槐公子惊讶的问道。
“嗯,我正在考虑……”爆竹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英雄见闻听的多了?”
“怎么?”
“你知不知道此事有多荒唐?”
“天下荒唐之事何其多,不多我一个……”
“别说是你,就算是几位身强力壮的硬汉,在冤海湖的沼泽里,恐怕也很难脱身。”
“又没叫你跟我去,你如此紧张做什么?”
爆竹问道。
“我只是不想有愚人在我耳旁寻死,连累我摊上罪过。”
面具下的花槐公子解释说。
“你放心,这罪过就算摊到二夫人身上,也没有你的份……”
“……”
“快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路线图?”
爆竹眨眨眼睛问道。
“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今日做下如此决定?”
“……”
爆竹听罢却沉默不语。
“前几日我看你还无半分心思。”
“今日我去南园,瞧着二夫人那绝望的样子,好似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
“是啊,我自小被父母弃在佛寺外,方丈将我送与附近的村落中寄养,因为是个女娃娃。
村民们无人愿意收留我,却又不忍放任我自生自灭,便将我养在河神庙中,食了百家饭长大。
我是村里有名的野丫头,总是到处乱跑,大家都捉不到我的影子,便也渐渐都习惯了,只是把自家的剩饭剩菜送到河神庙门口。
等我回去时自己去取,那日,我照例外出去别的村落寻找自己的父母,归来时已是深夜,却远远望见村子里火光一片,哀嚎不断。
我奔回河神庙,才知原来是官府押着一批流放犯途经村子,不想中途被犯人逃跑,偷袭了兵卫,还屠杀了大半村民,只有十几个人逃了出去。
我本想趁乱逃走,却听见身后婴儿啼哭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村头的胡姓人家,平日里她家儿媳待我很好,常抱着刚刚半岁的孩子来河神庙看望我。
我不忍孩子被杀,便转身冲进屋子,瞧见胡家人已遭遇不测,横尸在地,屋子也燃起大火,婴儿在胡家儿媳怀里尖声哭泣,还不知自己的母亲已经断了气。
我抱着胡家孩子逃出屋子,趁着夜色,跑回河神庙,抱着婴儿藏在了神像后。
或许是老天爷怜悯我们,或许是孩子哭累了,就在两个凶犯寻到河神庙附近时,那孩子竟渐渐停止里哭泣,开始酣睡起来。
他们进河神庙到处翻找,我抱着婴儿缩在神像后,一定也不敢动。
终于,一刻钟后,他们打算离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逃过一劫时,却听见一个凶犯的声音说:
“不然我们将这河神庙也烧了算了……”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你不要命了?连神庙也想烧?”另一个却并不赞同。
“要命?咱们杀了这么多人,命早就不是命了!”
“我做不了主,不然一会过去问问将军,听他是何意。”
“也好……”
“不过你瞧着河神像凶神恶煞的,怕还真是得罪不起。”
“再凶还能凶过咱们将军?”张罗烧庙的凶犯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你说的也对,这神像长的是煞气了点,咱们这被判流放边疆,逃出来不就是为了不想死在半路吗?
若真的不小心得罪了神灵,不都白折腾了?罢了罢了,不烧了不烧了……”
“走吧,赶快回去,将军叫我们速战速决。”
两人的说笑声渐闻渐远,我却一直躲在神像身后,怕他们会折返回来,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喊叫声了没了。
我才将孩子放下,自己走出神庙去察看,不想却被在河边刚洗完澡的亡命徒给逮了个正着。
我被他揪着衣领拎回了村子,扔进了尸堆中,连砍了三刀,见我不再动弹,才转身离去。
其实他那三刀并未我中要害,更不知我那日在外捡了个草席穿在身上,最后那致命的一刀,被草席挡住了。
我趴在死人堆,后背的伤口冒着血,一喘气吸入的全是呛人的烧焦味和漫天的血腥味,我不敢咳嗦,一直忍着……
我以为我会死,我真的以为我死定了,我侧着脑袋望着漆黑的天空,绝望的等待着死神找来的那一瞬。
就在我意识逐渐模糊时,听见了他们一直称呼将军的老大,命令手下将所有死掉的村民全部烧掉,他们一干人等则向南撤去。
火在我身侧越烧越旺,烤的四周热烘烘的,甚至还有了点暖意,那一刻我甚至忽然觉得,死亡也不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了……
“后来呢?你是如何逃出升天的?”
槐公子第一次如此有耐性的听着她讲了这么久。
“就在我昏昏沉沉,以为已经被阎王爷拉住了一只脚时,却听到村外有人赶来的声音,是那几个逃出去的村民跑出几十里地报了官。
听到声响后,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了起来,拼命的向外爬去。
“唉!唉!快点!这里有个丫头还没死!”
就在我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终于有人发现了我。
当我再次清醒,便是在附近的县城里,被我藏在神像后的孩子,也因为醒来后又哭闹起来,被村民们发现抱了出来。
我们被官府调查了几次,便送了回去,可谁还敢回村子?
担心那帮穷凶极恶之人的报复不提,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已然变成了不祥之地。
幸存的十几人中,有那胡家的亲戚,他们带走了婴儿,而我,便开始漫无目的流浪。
忆起往事,爆竹不禁仍有诸多感慨,不知那个命大的小婴儿,现在过的如何了?
“所以,你今日看见二夫人绝望的样子,便想起自己趴在死人堆里等死的情形?”
槐公子问道。
“对,但我很幸运,我被救了……”
“所以你现在想成为救人的那个?”
“我只是,深知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二夫人人不坏,除了脾气刁钻,其余都很好,即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心中却还记挂着我们几个丫鬟。
她本性善良,不该是如此结局,既然老天爷成全我一命,我该也成全别人一命不是?”
“你这般的出尘之想,我怕是望尘莫及了……”
她知道这槐公子并不是在夸她。
“若换做是我,还是盼着做些大事,而不是舍己救人……”
“舍己救人不算大事?”
“舍大我而成小我,那是蠢人才做的事!”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小女子可不知您的鸿鹄之志……”
“罢了罢了,你能自知就好,我去给你找来纸笔,也算全成全了你的燕雀之志!”
槐公子轻巧的跳下树去,消失在了黑夜里。
不多时,便回到树下,手中拿着纸笔。
“你从哪弄来的?”
“你家老爷的书房里……”
“……”
“喏,我将我知道路线给你画出来,还有几条小路,倒时你可自行选择。”
“好……”
画完地图,槐公子顺手将毛笔丢进了草丛里。
“喂,你别乱丢啊,老爷的毛笔与其他人的都不同,万一被人在附近找到了,说我行窃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
“你这个人!”
“你还没向我道谢呢?”槐公子跳到树下,背身而立。
“多谢!”爆竹不情不愿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
“不诚心。”
“哼!”爆竹叹息一声,跟着跳下树去,规规矩矩的向他施了个礼:“多谢公子相助,大恩不言谢。”
“记得活着回来,我自己独霸这颗树太无趣了……”
说完便大步而去。
“我会的……”
爆竹望着他的背影喃喃的说道,其实这人也不是太无情啊!
第二天清晨,爆竹便守着东园的门,盼着老夫人回来将此事告知她,求她给些盘缠和侍卫一同前往。
可到了中午,却不见老夫人归来。
安宁陪着老夫人去了,园子里只剩下了几位和她不熟的丫鬟,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爆竹?你蹲在这做什么?”
她闻声望去,却见是东园少爷恒沅。
“恒沅少爷……”
爆竹赶紧站起身来。
“奴婢,在等老夫人归来……”
“祖母因近日舟车劳顿病倒了,现在邻县休息两日,今日回不来了。”
“什么?老夫人病倒了……”
“是,你是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两日后归来是吗?”
“还不确定,要先看看病情,毕竟老人家年岁大了,最近因为南园的事折腾的不行,这一病,还不知何时能好……”
两日算起,怕五日都可能,我不能再等了!
爆竹的思绪一下子乱了,这可如何是好!
“爆竹?你怎么了?脸色为何忽然如此难看?”
恒沅瞧着她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还以为是因为担心祖母的病情。
“无事,奴婢先告退了……”
告别恒沅,爆竹没敢耽搁,径直钻进狗洞里逃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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