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世子没再说些别的?”
“没啊!诶!关你什么事啊?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实在不想看你拿鼻孔对着我,所以找点话聊。”
爆竹这才想起自己此刻还仰着脖子,试图抢下被他举到高处的荷包。
“你抢了别人东西还有理了?快还给我,这荷包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但是对别人而言却似千金重!”
“对谁?”
“自然是那个崝姜皇子啊!他在外多年受尽苦楚,而那位公主也与她兄长一般。
被压制异乡而不得相见,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件可以诉诸思念的信物。”
“信物罢了,冰冰冷冷的,能有什么意义?”
“喂!你不能这么说!这荷包是那公主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人家可是公主,原本养尊处优金枝玉叶。
如今连绣活都做的这般好了,可见她平日里的处境,别说她,就是我绣个什么手帕,都要扎出半个茶杯的血来。”
“那是你太过愚笨……”
“我不管,你赶紧给我!”
“那世子为什么会差你带回来?”
槐公子还是不肯给她。
“说来话长,你先把荷包给我好不好?”
爆竹放缓了语气,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你先告诉我,我自会还给你。”
槐公子把玩着手中的荷包。
“行行行,那我就长话短说,我在崝姜边境采药时,碰巧遇到了郇車军队平乱,被他们当成部落暴民给抓了回去。
为求自保,便帮着他们想出个收买暴民的主意,结果不曾想还真管用。”
说到这里,爆竹不免有些洋洋自得。
槐公子看她那一脸风光的样子,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后来呢?”他追问道。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没曾想,那郇車二世子居然想将我带回亲王府去,还信誓旦旦的开出了条件。
我一看这不成啊,我回不去二夫人不就没救了?便透露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还特意提醒他自己是丞相府的人。
那三世子便顺水推舟,绝了二世子想带我回国的念想。后来三世子找到我,要奖励我为他们出谋划策。
我便提出了采卞冤草之事,那重情重义的三世子一口便应允下来,为我省去不少麻烦,还让我将这荷包带回,转交给崝姜皇子。
说是他妹妹亲手缝的,且日夜记挂着她的兄长,兄妹俩多年未见,也算留个纪念。”
“看来,那郇車三世子人还不错,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没有以权力压人。”
槐公子淡淡的说。
“是啊,而且,我觉得那世子啊,一定对崝姜公主有意,才会独自揽下这个人情。”
“我听传言说,那世子患有腿疾?”
“嗯,他整日坐着轮椅,不过瞧不出他的腿有什么毛病,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为何这么讲?”
“此人城府颇深,看起来温润如玉,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
好像窝在洞里的老虎,虽闭着眼睛装出一副人人可近之的模样,可忽而醒来之时,必然掀起血沙一片,哀嚎万里。”
“你什么时候成了算命先生了?”
“直觉,直觉懂吗?说了你也不懂。”
“是,我不懂,也不想懂,大事不是靠直觉就可定乾坤的。”
“喂!你去哪啊?”爆竹眼看着槐公子跳下树去。
“回去!”
“你……你把荷包还给我啊!”一时情急,不小心大开了嗓门,爆竹赶忙压低了声音。
“我认识那皇子,明日我帮你交给他!”抢夺者不慌不忙道。
“你……谁用你代交了?这信物很重要的。”
“我还会贪了你这荷包不成?走了!”
“喂!喂!”爆竹匆忙下树,却见槐公子已经走远。
“你一定要交到那人手上啊!这可关系到我的信誉!”
“……”
“什么人啊!”爆竹望着他的背影生着闷气:“以后什么好东西都绝对不会拿给他瞧,简直土匪一个!”
憋着满身怒气回到屋子,对床的如玉睡的鼾声四起,隔壁的梨花更是呼声阵阵。
“唉!明儿起还得去扫后院,不过好歹有了些盘缠,单公子的银子也可还了。”
抱着枕头渐渐跌入梦中,还是那扇门,还是那间屋。
爆竹盘腿靠坐在龙椅上,后背传来了冰冷的温度。
“这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门外传来了嬉笑打闹声,又是那帮放风筝的孩童。
嬉笑声渐渐远去,忽然,门廊外传来了脚步声。
爆竹屏息等待,难道又是那个女人?
脚步声到了门外,戛然而止,只映在门窗上一道高大的人影。
“这……这不是那个女人……”
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门似被门外的人大力推着,开始摇晃起来。
“你……你是谁?”爆竹颤抖着声音。
来人没有回答,还是用力的摇晃着门。
“来者不善!”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想起之前那个女人告诉她,若有人想打开此门,定要全力阻止,否则她就会没命。
爆竹没敢多想,奔到门前,用身子死死的抵住了门。
折腾了好一会,门停止了晃动,爆竹起身望去,门窗上的人影已消失不见。
她慢慢瘫坐到地上:“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谁把她困于梦中,又是谁想要杀她?
清晨醒来,如玉还未睁眼,她已无心睡下去,便起身穿衣洗漱,奔后院而去。
马厩的钱马夫已经在喂马了。
“呦,爆竹姑娘啊,我听李管家说今日起你要来马厩帮忙?”
“是啊!”爆竹无精打采的说: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不……不用!这马厩又脏又乱的,哪里需要姑娘动手。”
钱马夫讪讪的笑道,爆竹乃是南园红人,如今又照老夫人照拂,虽然被罚到了后院做粗活,也是短日。
回去了南园还不是照样威风?平日里,这姑娘又待人和善,别的下人瞧见他都不说一句,只有她每次碰见都会笑脸相迎。
瞧着心里也舒服不是!
“那怎么行呢,能做一点是一点吗?再说,我对着喂马还是挺感兴趣的。”
“那行吧,既然姑娘喜欢,以后喂马的活就交由姑娘了。”
“诶,钱马夫,你们那个伙计呢?”
“哦,你说司延琎啊?”
“他叫司延琎?”
“对啊,不就是前一阵子府里新弄来的帮手,我听别的下人说,还是什么崝姜皇子?”
钱马夫不屑的撇了撇嘴:
“天天眼高手低,跟个大爷似的,要不是李管家交待我不许打骂,我早抽了他了!”
“人家好歹是个皇子啊,怎么能非打即骂呢?”爆竹劝道。
“皇子?谁家的皇子沦落到和我这等贫民一般来清扫马厩啊?”
“可是他确实是个皇子啊……”
“那崝姜就不是个小破国吗?那比的上咱们奚遽啊?”
“那钱马夫是觉得,在这国土辽阔的奚遽做个穷人好,还是在那弹丸之地的崝姜做个富人好?”
“自然是做富人了,能做富人,我管是在哪呢?”
“所以啊,这崝姜皇子就算落魄,也是权贵之人,不能与咱们相提并论的。
想当初,他在宫中闯下大祸,皇帝也没敢把他怎么着,只是给囚在了丞相府罢了。
他即便做了下人,也是铮铮傲骨,天命之子,万不可太过怠慢才是。”
“姑娘说的有道理……”这家伙若是记了仇,我也没好果子吃。
钱马夫见识短浅,又是粗笨之人,爆竹几言几语便给唬住了。
晌午日头很足,爆竹不得不躲到臭烘烘的马棚里纳凉,不过她本不是矫情之人。
过不得养尊处优的日子,倒也没觉得委屈了自己。
钱马夫正打着水,打算给爆竹洗洗手,眼睛一斜,竟瞧见司延琎正慢悠悠的向这边走来。
“喂!我说你!怎么起的比昨日还晚?”
他扯着嗓子大声质问道,却忽然想起刚才爆竹的一番话来。
不由得降低了嗓门:“我活都快干完了,没你什么事了都……”
司延琎没有理他,而是独自打了盆水洗了洗脸。
“唉!总是装聋作哑!”钱马夫叹了口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钱马夫,你去吃饭吧,一会把饭菜带回来给我们就行。”
“姑娘你要在马厩吃?这多臭啊?”钱马夫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有点累了,不想动,你就快去吃吧,这里有我看着。”
“好,那我就先去了啊,早吃完,还能把饭菜多带回来给你们些。”
“不着急,你先去吧!”爆竹笑着摆了摆手。
待钱马夫高高兴兴的往前院去了,爆竹才站起身走到司延琎身旁。
“诶,那个荷包,有人给你了吗?”
司延琎没有说话,而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嘿!那个土匪还蛮有信用的,这么快就给你了。”
“……”
司延琎不理她,留她在一旁自言自语着。
“那个荷包,是你妹妹亲手缝的,他一定没告诉你吧?”
爆竹跟在司延琎身后屁颠屁颠的追问。
“……”
依旧只有沉默。
“你妹妹现在郇車过的很安稳,你不必担心。”
“……”
“这马我都喂完了,你不必再喂了,再喂就跑不动了!”
“……”
司延琎放下手中的干草,冷漠的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到水池边。
“以后钱马夫不会训斥你了,但你也好歹做做样子,别总是偷懒啊?”
爆竹跟在他身后继续念叨着,她就想看他能装聋作哑到何时。
“我千里迢迢把荷包带回来给你,你好歹回个话吧?”
她不依不饶。
走在前边的司延琎忽然转过身来,爆竹的脑袋不出意外的撞在了他的胸上。
“罗嗦!”
两个字清晰的落在了她的耳边。
“啥?罗嗦?”爆竹捂着头杵在原地,不想相信此木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罗嗦。
“哼!不和你一般见识!小屁孩……”
爆竹努努嘴,又溜回到了马棚里,早就该知道得不到什么好话来。
正在调适马鞍的司延琎偏头看了一眼,正气鼓鼓坐在石头上的爆竹。
慢慢勾起勾嘴角,这蠢丫头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在哪都能碰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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