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定下誓约,待二夫人产下孩子,单衡便为她赎身。
纵使从前再多顾虑,再多不确定,在她心中也已烟消云散。
人生苦短,这世间多少有情人难以互相成全,像珠雀,像百灵,
年纪轻轻,命丧黄泉,谁知她的以后又会是如何?不如一步一步跟着心上人,
反正都是过一日少一日,她从生下来就不曾享受过什么,好不容易有了触动心弦的念想,
也多少感悟出活着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凑合,不是为了得过且过,而是为了众里寻他,
余生相伴。
二夫人有了喜,丞相去南园的时候也变的多了,大夫人只差人去过一次,送了些东西还都被二夫人后脚都给丢了。
西园新来的姑姑瞧起来似比辛姑姑脾气好一些,也许是初来乍到的关系,从不曾听见过她训斥别的丫鬟。
不知怎的,二夫人自从怀了孩子,脾气居然柔和了许多,只是害喜害的着实厉害,
闻不得任何菜味,连啃个苹果都能啃吐了。
夜里也总是失眠,心绪烦躁,翻来覆去的折腾,把梨花如玉闹的苦不堪言。
戚府得到了消息,戚老爷和戚老太太亲自来丞相府探望,看着女儿食不下咽,
身边的丫鬟又都太年轻,回去后边商量着调进来一位奶娘贴身伺候,
终归生养过的女人比那些黄毛丫头更懂得如何照顾。
一日,两日,在二夫人三日只靠喝粥度日之时,戚府的郭奶娘
总算是入了南园。
“郭奶娘,我爹不是说叫周奶娘过来伺候吗?”
二夫人瞧着郭奶娘的大包小包堆在豆南阁门口,如玉想上前帮忙,
却发现自己连拎都拎不动,敢情这真是把家都搬来了。
“哎呦!二小姐....啊....不,二夫人!
瞧奴婢这张嘴,总是扳不过来,老爷原本是叫周奶娘过来,
不巧她昨儿上山为小姐...夫人采安胎草摔坏了腿,没个数月下不了床,
这不,老爷老夫人便临时选了奴婢过来,不知夫人可还满意?”
郭奶娘衣着朴实,裙角还打着补丁,一脸局促站在二夫人身旁憨厚的笑了笑。
“自然满意,你与周奶娘都是自小看着我长大,虽然我跟着周奶娘的时候多了些,
但你在我幼年生病时,也总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我,我怎会忘记?”
“我们夫人啊,打小就是个菩萨心肠,对我们这些下人甚是惦记。
如今夫人有了孩子,老奴这心里啊,也跟着乐呵!”
郭奶娘说着,拿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
“说句高攀的话,奴婢一直拿夫人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这夫人是病了,是摔了,
奴婢心里也跟着抖三抖。”
“郭奶娘,你与周奶娘都是我的乳母,我从未分过亲疏。”
二夫人知道,虽然自己心里是希望周奶娘过来,郭奶娘想必心中也有谱,
害怕自己不满她代替周奶娘,才会惴惴不安。
戚小云一句话便安抚了郭奶娘的情绪,她渐渐又恢复了张张啰罗的性子。
“哎呦,夫人,快瞧瞧奴婢都为你带了什么?”
郭奶娘拿出包袱里瓶瓶罐罐,布布袋袋。
从糖块到中药,从枸杞到阿胶,捣鼓来捣鼓去,
居然还从里边掏出了一个枕头来。
“这是?”梨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是奴婢特意缝制的枕头,里边有安神草,凝香花,
灯笼叶,全是好东西!夫人若是嫌弃难看不想枕着,放在身边搂着也可行,
嘿嘿嘿嘿......”
郭奶娘冲着大家伙一通傻笑。
“梨花,快去收起来,真是有劳奶娘了。”
“不劳不劳,奴婢为了夫人做这些,心中别提多满足了!
能瞧着夫人从一个小娃娃到怀了小娃娃,这可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别看这郭奶娘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嘴巴倒也挺会哄人的。”
如玉站在门外小声嘀咕着。
“或许是心中真的为夫人愉悦,毕竟是夫人的乳母,感情一定非比寻常,
有了郭奶娘,今后你和梨花也可以轻松一些。”
爆竹靠在如玉身后,盯着郭奶娘地上的大包小包。
夫人身边有了熟人伺候,她们自然也不必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了,
如今只要时刻警惕着,不要被有心人暗地里设计了,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
虽然答应着单公子待二夫人孩子落地,便与他双宿双飞去,只是大夫人在一天,
这南园便不会太平,她哪日真出了府,就算二夫人孩子生下来,能不能养大都还是个未知。
几年前她本不想追究大夫人的过错,毕竟偷人丢的不是她的脸,大夫人不守妇道也与她无半分关系,
既然从西园逃命出来,不如就各自安生,但是,她忽略了大夫人的野心,也小瞧了她的本事,
这几年她处处针对南园,不仅是在给二夫人下马威,更是针对于她这块绊脚石,她三番两次的下毒手,
连半分余地也不留给她们,更不惜牺牲掉百灵,姜氏,乃至辛姑姑数条人命,此刻,就算她想留她,
怕是也说服不了自己了,成念溪这个杀人的刽子手,种种悲剧的主使,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不然......”
爆竹看向了二夫人还未隆起的肚子。
那便又会害掉一条性命。
从南园归来,她数了数自己的盘缠,不多不少几十两银子,
足够为自己留条后路。
不是她信不过单衡,也不是她贪慕虚荣。
只是做为一个下人,一个几次死里逃生的人,她太懂得在大户门第度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他日入了单府,日子未必会比在恒府好过。
她在这有二夫人和老夫人庇佑。
在单府,却只有单衡能依靠,这份爱带给她的究竟会是什么?
她还不而知,如若在单府过的不安宁,她也要为自己做好打算才是。
入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近日来夜夜无梦,她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那次过后,她还担心梦中再梦见那个男人,会不会被他蛊惑得逞,好在最近太过操劳,
睡着之后也是精疲力尽,再无出现过梦境。
半月后,二夫人的身子似有好转,人也越发有精神一些,
新调来的郭奶娘虽然脾气霸道些,喜欢指手画脚,动不动就挑剔梨花如玉手糙嘴笨,
不过瞧着二夫人容光焕发起来,想必她的调理还是管些用处,南园上下自然也就忍她几分。
“你家夫人近来如何啊?我最近身子不适,也没过去走动走动......”
老夫人这几日卧榻在床,也诵经都给耽搁了。
“夫人很好,身子也圆润了些。”
“叮嘱着大夫定时来把脉,你们若是信不过,我便请宫里的御医过来瞧瞧。”
“不必了老夫人,您就放心养病吧。”
“唉!戚氏盼了这么多年,总算又把孩子盼来了,可不得仔细着点?
这次若是有人要动她的孩子,我也不让!”
老夫人似有些激动,一番话说完手帕捂住嘴,禁不住咳咳的咳嗽起来。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吹上点小风就乐意得病......”
“不过是小病而已,哪能打的倒老夫人的钢筋铁骨?”
“钢筋铁骨?瞧你将我这把老骨头说成什么了?我是街边耍杂技的汉子不成?”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爆竹的脑门。
“老夫人洪福齐天,估计奴婢娃娃的娃娃出生时,奴婢还得抱着孩子跪在东园门口请老夫人赐名字呢!”
“哈哈哈哈,你这小嘴一天叭叭的,就会哄我乐呵。”
“老夫人喝些莲子羹吧,近来饭菜吃的都少了。”
安宁端来羹汤,老夫人却使唤她放在了一边。
“胃口不好吗老夫人?”爆竹问道。
“不知怎的,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
“大夫怎么说?”
“御医说是年纪大了,味觉有些失调。”
安宁盛了碗莲子羹放在一边。
“老夫人,即便尝不出味道来,也要吃食啊,就似人生了病,
喝药也觉得苦,却也是为了治病。”
“无妨,无妨!我早就看透了生死,这阎王让我几更死,我便几更腿一蹬。”
“老夫人慈悲心肠,又与佛祖结缘,定会长命百岁。”
“人活这一遭,不在于活多久,而在于怎么活,
是堂堂正正像松柏一样,还是弯弯绕绕如鬼藤一般,
是活出个人上人的样子,还是混出个不如鬼的德性,
你说我一个老太婆,看尽人世沧桑,尝遍人情冷暖,好的坏的,
香的腐的,软的硬的,都在我嘴里尝遍了,剩下的,只有淡然和疲惫,
这一世,该得的得了,该报的报了,若要有什么我没顾及到的,也只有等来世了。”
“老夫人,这才哪到哪啊?怎的就提上什么来世了?二夫人的孩子也是您的小孙子,
您要看着北园小少爷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也要顾着南园的小娃娃咿呀学语,蹒跚走路,
您要做的事啊,还多着呢......”
爆竹为老夫人掖了掖被角,瞧着她似乎有些犯困,却还硬撑着不肯睡去。
眼看那一大碗莲子羹又是白做了,安宁站在一旁无奈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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