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的五月初,那天,有着春末应有的模样。
燕子矶沿江大道上,午后的阳光蕴育出阴影,结队骑单车的人们吵闹着远去,跑步的人戴着耳机,呼吸井然有序,慢步的人走走停停,江中景色波澜,孤船几只,眺望的远处,长江二桥雄跨两岸,气势恢宏……
我站在江边岸堤,沐浴着骄阳,感受着转瞬即逝的春风。
一旁寥寥垂钓的老者们均戴着帽子,神情自若,偶有闲聊,静心等待着鱼儿上钩。
只觉惬意间,忽闻一老者大喊,“我网了一只鳖!”
我的目光被老者的得意吸引,他手中的网内,一只老鳖正在彷徨着努力求生,我不禁莞尔,人啊,不都如这鳖一般,在无形的网里拼命努力,拼命彷徨着……
“嗨……”姗姗来迟的女生悄然站在我肩旁,轻声招呼。
“在我的记忆中,你还是第一次迟到。”
“以前是为了早点见到你……”
我浅笑。
女生不响。
“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对我说吗,怎么不说话?”我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就这样,先安静的站一会再说,好吗?”女生。
我不响。
一旁的老者拉起鱼线,可惜只是一条幼鱼。老者笑着谩骂一番,将手中的幼鱼放回江中。
船过的汽笛声响彻整片江面,将我和女生惊醒。
“好美。”女生呢喃着。
我想要抚摸女生长发的手,被女生轻悄躲开,落在风上。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女生一丝浅笑。
不禁怅然的我,苦涩一笑。
“喃……哥哥……”女生顿了顿,似有动容,“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哥哥了……”
我不响,或许我已猜到。
“哥哥……看着我好吗?”
我注视着女生楚楚可人的模样,是那般旖旎。
“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吗?”女生浅笑着。
“那是我和你的第一次约会,我又怎会忘记?”我不禁莞尔在回忆中。
时光匆回,茫茫中,你的声音轻悄入耳……
玄武湖畔,一阵湖风轻摆女生百褶,摇曳的发丝,斑斓的落阳……
“我那天到的比较早,所以在‘沐沐半’买了一杯咖啡,坐在湖边的木椅上,直到你出现……”女生回忆着,“然后……”
“然后我很鄙夷的对你说‘沐沐半’这种快餐咖啡能好喝?这就是有点□□的奶茶罢了。”我浅浅一笑。
“当时我很生气,想着你凭什么干预我的选择,接着……”女生随我笑之。
“就被我拉去新街口,那家街角的咖啡店……”
女生不响,嘴角泛着一丝甜美。
江风过,女生裙摆摇晃,我突然意识到,女生已变得如此成熟……
女生从包中拿出一个瓶子和一叠留满字迹的纸,笑着对我说,“这些都是我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过往,是我和你共筑的最美。我曾抱着日记本大笑过,恸哭过,辗转难眠过,”女生轻抚纸张,“哥哥,今天就让我为我们,为我曾经的最美,画上一个句号吧……”
我不响。
女生当着我的面,将一叠爱情放入瓶中,又随手抓了一把石子将瓶子灌满后密封。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它沉入江底,”女生半红的眼眶凝视着静默不响地我,“再见了,我对你的……爱……”
瓶子从女生的手中划出一道泪迹,用力的沉入江中,丝毫没有挣扎,就这样,沉沦不见……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已近黄昏的红阳映上江面,泛着微浪的江水,慰藉着那一叠密封的,情愫。
“如果你想我了,就来这吧,这里,沉着我留给你的,最美的,故事……”
女生抹去半挂脸颊的冰凝,与我擦肩,缓缓离去……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女生,已是模糊背影的江旁,我莞尔拂泪……
女生缓缓打开车门,坐入副驾。
“结束了?”张新小心翼翼地问道。
“恩……结束……了……”女生落下的星辰越来越多,最终如暴雨袭来,趴在张新的肩头恸哭,那撕心裂肺的悲伤,深深震撼了张新。
李梦馨,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他流泪,我一定会让你幸福,让你忘记这段无法称之为爱情的感情……张新聆听着女生的凄惶,悄然起誓。
墨尔本小雨阴连已是第三天,自打开女孩送我的潘多拉礼盒后,浑浑噩噩的日子便缠绕在我身上。
我没有问女孩为什么要答应杨的婚礼,我也知道,这满是荆棘的道路上,我终究还是怕痛。
和小雪说完故事的那晚,我只是默默地回复女孩,恩,我知道了。没有再多一句话。而我的手机,也未响起。
小雪一直陪在我身边,想尽办法逗我笑,分散我的注意力,想让我变回正常。只是,女孩一袭婚纱的幸福模样,总会涌上心头,我始终不明白……
不明白要用怎样的辞藻形容我的悲伤,正如初遇时分,你的笑一般,让我绞尽脑汁。
渐渐地,我和女孩在时针的间隔中慢慢疏远,曾几何时,我们频繁的短信竟已只剩晚安,不知何时,我们仅有的晚安也销声匿迹……
“花花。”
“恩。”
“花花。”
“恩。”
“花花。”
“恩!”
我是多想再让你轻声喊着我,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喊着,应着,喊着……应着……
那是女孩穿上婚纱的日子,我却没有送上祝福,窗外满布乌云,宛似一场暴风雨前的安静。
银铃一梦……梦终有时……
怅然若失间,一场阵雨恻然落下,敲打在玻璃上的雨珠还未及滑落便被接踵而来的雨珠打散……
小雪递给我一只大大的玩具熊,那是一直放在她床头的宝贝。
我抱着玩具熊,将头深深埋进它的怀中,不禁独泣。
小雪轻抚着我的背,静默不语。
时间轻悄流逝……
女孩一袭洁白婚纱,裙摆落地,绯红的脸颊露着温笑,在亲朋好友的掌声中被杨环抱……
我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栗,十指深陷玩具熊的毛绒,过度用力的关节“咔咔”作响,奈奈……你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吗?你是否知道……我的心已是……稀碎……
“哥……吃点东西吧……”小雪手中端着三明治。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呆滞不响。
“不要折磨自己的身体,你今天都没吃过东西……我爸妈还说要带你去医院,以为你生病了,还好被我编了个理由拦下来……”小雪盘腿坐在我身边。
“哥,也许女孩有其他不得已的苦衷呢,你连问都没问,就这样悲伤,难道没有不甘心吗?”
“问?”我轻声。
“恩。”
“呵……”一抹轻笑的无奈,“你觉得我敢问吗?”
“有什么不敢的。”
“如果她的答案是决绝呢?至少我不问,就永远不会有答案。”
“哥,你抱着希望却活在绝望中,你这样,和她给出决绝的答案又有什么不同呢?”
“至少还有希望……”
“哥!”小雪突然提高嗓门,“你这样子让人看着有多心疼你知道吗?不就是爱情吗!这种纠缠不清的爱情有什么好值得眷念、挽留的!?好!你不问,我帮你问!”说完,小雪拿起我的手机开始给女孩发信息。
我急忙夺过小雪手中的手机,咆哮着,“你做什么!”
小雪不响。
我,不响。
沉默良久,雨逐渐小去,玻璃上的雨珠开始肆意滑落,留下雨痕。
“小雪……对不起……刚才吓着你了吧。”我为自己的冲动向小雪道歉。
“没有,我也有做错的地方。”
我不响。
“哥……”
“恩?”
“我给你介绍对象吧?”小雪话锋突转。
“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认识好多单身的漂亮女生,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禁浅笑出声,“臭丫头,别闹,哥正伤感着呢……”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小雪丝毫不理会我的伤感,将手机放在我眼前,屏幕里是一张漂亮女生和小雪的努嘴合照。
“不要。”
“诶?为什么啊,她人可好了,就谈过一次恋爱,家里还超有钱……”小雪滔滔不绝的向我介绍着。
我的嘴角一丝苦笑,“我的好妹妹,我知道了,我吃三明治还不行吗?”
“嘁,”小雪佯装失望,“给你介绍这么好的都不要,就知道……”差点说漏嘴的小雪用手捂住嘴,眯眼笑着。
是啊,我就知道女孩,我就知道在一棵树上吊着,我放弃了整座森林,唯独放弃不了你……
“好吃吗?”
“恩。”
“慢点吃,你这哪是好吃,是饿坏了啊!”小雪嗤嗤笑着。
我没有作答,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那酸楚的味道,我至今都无法忘怀……
记得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笑着,笑着,突然间就哭了,哭的歇斯底里……
晨光一缕,枕边留有泪痕,我不禁露出一丝凄怆的微笑。
……银铃一梦……梦,终有时……
从那段梦中醒来,我和女孩渐渐失去了联络,我只是偶尔会看着她亮起的□□头像走神,好几次轻敲键盘的手指最后都是缓缓停下。
有时候,我只想轻问一句,奈奈,你还好吗?
有时候,我只想轻问一句,奈奈,你幸福了吗?
有时候,我只想轻问一句,奈奈,你有想我吗?
有时候……有时候……有时候我真的好想大声告诉你,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在墨尔本剩下的时间里,我主动要求在叔叔的店里帮忙,那段时光,是我努力抚平伤痛的日子。
小雪交了个男朋友,我经常充当电灯泡,和他们泡在一起,看日出,看电影,看博物院里的老旧照片。
那时,我慢慢结交了不少朋友,喜欢钓鱼的日本男人,只要一个人时就无法停止雕刻的中国大叔,整天拿着报纸却从不看一眼的奥地利大男孩,爱吃马卡龙却又总担心发胖的德国胖姑娘,一见面就会拿你练习英语的泰国小哥,还有总是学习中国骂街词汇的越南男人……
我有时翻开那一页页如云烟般的照片,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那时,是你们让我从一段悲伤中走了出来,我却没有认真地对你们说声谢谢,就离开了墨尔本。
那是二零一一年,我与叔叔、阿姨和小雪道别,转身离开这个让我曾恸哭却又慰藉了我的城市……
那时,墨尔本,春。
那时,南京,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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