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雨声打落玻璃，二零一四年的南京已正式进入梅雨季。

        我将窗户打开至半，些许雨滴冰冷地溅落在我的肌肤，一关一合的响声，夹在指间的星火已微亮在黑夜。

        烟，吐纳间，袅袅升起。

        “梅雨天真的好闷，就算开了窗户也没有风。”一双嫩白纤细的手环抱住我的腰，脸颊紧贴着我的后背，一股股温热的鼻息搔痒着我。

        我拿开环抱腰间的臂膀，吐出一缕白色轻雾，“舒服了？”

        “恩，你好坏……”小女生特有的娇嗔。

        我反手摸摸她的头发，不再说话。

        “再继续接着上次的故事，说给我听好不好？”矮我一个头的女生已经裹上浴巾，站在我身旁，同我一般，眼中尽是雨。

        “烟雨江南，两者齐了。”我半开玩笑避开女生的话题。

        女生不响。

        烟总是殆尽在回味前。

        “哥哥……”女生扑在我怀中，努嘴撒娇。

        凌乱的白色床单，越发安静的雨声。

        我靠上床头，枕头被压在后背，单臂搂住女生纤细的蛮腰，手在她小肚上轻轻抚摸，“已是五年前的过往，还要继续知道？”

        “我对你知之甚少，女孩的故事是你唯一提及过的往事……”每当这种时候，女生会成为女人，成熟、敏感。

        我不响。

        窗外几近停止的细雨滴答，不及女生此时的啜泣。

        “我明白，我是你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只是……”女生略显哽咽，环抱我腰间的双手更紧，“我就是无法阻止想要更加了解你的所有……你告诉我……怎么办……”

        女生真的不再是女生了。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的手放在女生柔顺的长发上，轻轻抚摸，“对于无法在一起的事，真的很抱歉……”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明知会被自己伤害的女生，我只能安静的轻抚她的长发。

        “什么都不要说。”女生被泪水浸湿的黑瞳泛着怜悯人心的光，就这样，看着我，像要洞穿我的灵魂般，让我颤栗、惶恐。

        “我想知道，那个女孩的故事。”女生的耳朵紧贴我的胸口，心跳地快慢，尽数被她窥探。

        又是一支，很快就会燃烧殆尽的香烟。

        那年，我二十二岁，女孩大我两岁。

        偶遇在鼓楼的世外曲径。

        午后窗旁，我凝视着女孩，女孩凝视着薰衣草。

        梧桐树下的雪，落入巴拿马，融化了公主的味蕾。

        落地的斑斓星点，悄然聆听江南的烟雨人情。

        那年，我二十二岁，离别校门。

        那年，女孩大我两岁，笑如拿铁。

        “太晚了，我该走了。”女孩将书递还与我，“也许，来一场旅行真的会放下世界吧。”

        突如其来的看似疑问，让我沉默。

        “有□□吗？”女孩的手指抚耳。

        像在掩饰不自然的空气流动。

        “也许下次我还会来，”女孩没有等我喘息，“你不是这里的常客吗，自然要在我来品尝之前有所推荐吧。”

        女孩端起空空如也的杯子，“就像这杯拿铁。”

        “可是他做的咖啡无论什么都好喝啊。”我竟迟钝到如此无可救药，与你擦肩。

        女孩不响。

        “他总是记不住自己的□□号啦，要问他的号码，不如来问我啊，我可以告诉你哎。”公主再一次像幽灵般出现，打破尴尬，“而且保证号码全对哦！”

        在女孩亮泽的双眸里，占尽了公主竖起的大拇指。

        那一咧看似装帅的笑，现在回想起来，是真的很帅。

        “这是你？”女孩泯着嘴，想笑。

        “嗯。”我的脸略麻。

        “你这小兔子头像也太呆萌了吧，还有，你的昵称居然是花，那我以后就喊你花花吧。”女孩目不转睛，注视着我□□的头像和昵称。

        “奈奈。”我不置可否的没有再理会女孩，而是轻声读出了她的昵称。

        “恩，就是我。”女孩大方的对我笑笑。

        我不禁莞尔，“奈奈，让我想到一本漫画。”

        “恩？”女孩好奇的闪烁睫毛。

        “喂喂喂！”这次是公主打断了我和女孩的红线，“不是要买单了吗，想要接着聊出门穿过小树林再左拐，马路上随便你们聊。”

        有时对公主真是又爱又恨。

        只是，女孩买单的时候，才是“曲径”最有特色的魅力展现。

        错开的暖黄灯光照亮了我和女孩前进的道路，春尾的风在太阳完全隐匿后，略微清凉。

        过肩长发，顺着风飞舞在空中，女孩不自觉的将坎肩往胸前拽弄。

        一阵只有高跟轻踏的沉默，有条不紊地‘答答’声，慢我心跳太多，太多。

        “我……”高跟落地的声响悄然隐匿，女孩若有所思般站在我身旁。

        我不响，静静等待她的话语。

        “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去‘曲径’了？”女孩显得怅然若失。

        “恩？”

        “就是……”女孩有所思，“老板在结账时没有收我的钱，还让我做了一堆关于咖啡的选择题……我把选择题全部做完交还给他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的头在轻轻摇动……”

        “哈哈……”我用一个大笑打断女孩，“原来是为这件事愁眉苦脸啊。”其实，我早已猜到。

        “按本店的规定，初次光顾的客人点的第一杯咖啡，不收取任何费用。”公主将纸币递还给满脸惊讶的女孩。

        我已坐回原位，将书摆放进背包，对公主即将要做的事，见怪不怪的习以为常。

        只是，对于第一次上门的客人来说，却是件满头雾水的怪事。

        女孩的反应，也是如此。

        “这怎么可以……”女孩将钱再次推给公主。

        “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公主打断女孩的话，“当然，天下没有白食的午餐，更何况，这是我用心调制的咖啡。”

        女孩越听，越是茫然。

        公主从放满纸本的抽屉中拿出一张印满文字的纸，重重的拍放在吧台上。

        “这里有笔，麻烦您把这上面的选择题做完。”此时公主的眼神透着一种居高临下。

        “做完它就行？”女孩对公主这样的要求依旧处于莫名其妙的状态。

        “对，只要做完它，就相当于您付清了这杯拿铁的钱，怎样，很划算吧。”

        “哦，当然，这也作为下一次您能否来我这里喝咖啡的重要凭证。”公主补充到。

        女孩不再回话，转而安静地注视纸张上的选择题，足有二十多道，每一道都让女孩陷入沉思，笔在指尖盘转。

        比如第五题，你认为老板是否能用咖啡拯救世界？（）

        A，能；B，不能；C，不知道；D，这种白痴的问题以后不要再出啦！

        第十七题，耶加雪啡是一座小镇，也是（）精品豆的代名词。

        A，云南；B，科特迪瓦；C，埃塞俄比亚；D，哪产的关我什么事！我只负责喝！

        第九题，咖啡对你来说是什么？（）

        A，悸动；B，钟情；C，配偶；D，就是咖啡啊！

        ……………………

        女孩面露难色，狐疑的双眸对上判若两人的公主，徒剩提笔。

        一旁的我，哭笑不得。

        “不会啦，如果你做的选择让他不满意，他会直接了当的跟你说，下次别来喝我家咖啡了。”我与女孩相视而立，“放心吧，我经历过太多人被他当面拒绝。”

        “这才是他家没有什么客人的真正原因吧？”女孩听过我的话，略有松懈。

        “恩。”我远眺那一处小径入口，“他是狮子座的男人，在咖啡上有着不同他人的执拗，包括如何选择一位能享受他咖啡的顾客。”

        我从未见过一个追逐咖啡脚步的人，有如此巅峰造诣，又如此刻薄挑剔。

        公主出的题目，我也曾做过。

        “你是怎么选的？”女孩疑惑。

        我咧嘴，“我啊，很厉害的一题都没做！”

        我越来越喜欢女孩瞪大着双眼看我。

        “我当时把纸放在那，对着他是一阵飙。我对他说，我不接受你说的，也不会做这种选择题，我喜欢你做的拿铁，味道已深入我的骨髓、血液，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再来，我明天就来，我天天来，就算你明天不做，后天不做，大后天不做给我喝，我也要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做的拿铁，让我多么痴迷上瘾，欲罢不能！我相信你会再做给我！”我满腔的热血在沸腾，唾沫星点偶尔激昂在空中。

        女孩听的入迷，轻歪着头。

        “就这样，我都没给他缓过神的机会就走了，钱当然也没付，”我看着女孩扑哧一笑，“第二天我自然信守承诺，出现在他店里，招呼也不打，直接找了个坐，打开书慢慢看着。”

        “他没把你赶出去？”女孩问。

        “没有，倒是过了十分钟，他端了杯热腾的拿铁，放在我的桌上。”

        “就没和你说话？”

        “说了一句。”

        “什么？”

        “他说，把昨天的拿铁钱先结了！”

        一阵腹痛地笑，女孩和我。

        良久，我们在鼓楼公交站准备分开。

        人流不断地脚步声、喧哗声、车鸣声此起彼伏。南京的夜，闪烁着霓虹，泛着生活的稀松平常。

        “回去□□聊吧。”女孩的笑，总让我流连。

        “恩，那……拜拜……”我胸前挥手。

        女孩转身。

        即将消失在人潮。

        突然，我用尽浑身的力气，“就算他不让你再去喝咖啡，只要有我，你一定能坐在我对面，和我一起享受南京最美的拿铁！”大到不能再大声的呐喊。

        周围的人被我过高的嗓门所惊吓，纷纷停下脚步，打算用眼睛揪出那个不动声色的女孩。

        女孩驻足在原地，没有动作，没有回头，只是安静的，安静的，站着。

        夜空下，漫天轮舞的白絮，是南京春尾的夏雪。

        雨，猛然倾泻，打响的玻璃声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女生泛着我读不懂的神情，依偎在我胸口，安静地呼吸。

        “后来呢？”女生见我不再说话，只有主动发问。

        “后来……”我的手在她少女般的肌肤上抚摸，我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后来，我会吃了你。”

        没等女生娇嗔的反对，我已贴上那殷红嘴唇，撬开她不断防卫的牙齿，霸道地索取。

        “那儿……不行……”

        “是吗？”

        “……你……你真讨厌……要……要……”

        裹在女生身上的床单已轻落散开……

        疯狂在男女之间的恶魔，悄然骤停的雨，被乌云遮蔽的夜空，闷热无风的梅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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