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清晨,一缕看似暖人的曦光悄然透过天窗,朦胧在我半醒的脸上。
“老妈,我出去有点事,不用等我吃饭了,晚上也不一定回来,到时候电话你。”吃完早餐,正在穿衣服的我对着已经退休的母亲说道。
“多穿点,外面那么多积雪,今天一定很冷。”老妈看着只穿了四件的我。
我笑笑,“习惯了就好。”
“真是一点也不听话。”老妈无奈叹息。
T恤、针织开衫、衬衫、风衣、牛仔裤,拿过单肩包,开门,关门。
一阵寒风,一阵凛冽,踏在鞋底的白雪吱吱作响,零落着鞋印的道路上,三五行人,紧慢有序,除了鸟鸣,就是偶现的车笛。
“这是今年南京的第一场雪,可惜,你没能看到。”我站在“曲径”的门口,凝视着已不会再打开的店门。
风起,铃响。
本就是曲径通幽,现在更是冷冷清清,了无生气。
“只打个招呼就走了,害我现在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公主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有所叹息,脑中浮现公主与我道别的那一抹场景。
雨滴打落窗台,玻璃流下泪痕。
公主坐在我对面,桌上放着一杯刚冲好的耶加雪啡。
“趁热,或者,等它冷却了,放糖,随便你。”公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糖放在我面前。
“怎么了?”从公主的眉宇间,我看出了心事。
“明天就是艳阳高照了。”公主望着窗外的漆黑夜空。
那是,一望无际的,黑色。
“恩,今天是梅雨季的最后一天。”我点头。
“明天,‘曲径’就停业了。”公主用最慢的语速吐出这一番让我毫无防备的抉择。
我不响。
我明白,却也不明白。
公主莞尔,“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变了。”
“我知道。”
“虽然咖啡店一直处在盈利的状态,但我却十分的沉沦、堕落。”
我不响,那是一段对公主而言,最黑暗的时光。
“因为唐欣的离开,我背叛了所热爱的咖啡,浑浑噩噩,没有方向,”公主泯了一口耶加,望着我,无奈地一声笑后,“什么用咖啡拯救世界,真是年少无知,轻狂一梦,到头来却连……”
“不要再说了!”我用力打断公主开始激动的语气。
公主顿住,沉默时的眼角,不经意地留下湿润。
“老天是公平的,不是让你遇见小莜了吗。”我岔开话题。
“正是因为小莜,我才有了新的梦想。所以,我才决定暂时关掉‘曲径’,去为我和唐欣的感情,圆上句号。”
我不响。
公主悄然凝望夜空。
我顺着公主的目光举头望去。虽是雨落时分,却仍有一轮皓月当空,一望无际的黑,被抹上一方亮白,雨点落下的路径竟被雕刻地如此清晰。
那是南京二零一四年梅雨季的最后一场雨,也是“曲径”的最后营业。
隔天散落遍地的阳光,带走了雨水,带走了“曲径”。
蓝调空响,咖啡微香,风起,铃响。
公主怀揣那一抹微凉的浅笑,正在开门。
我不禁笑出声响,什么嘛,你又迟到了。伸出的手,轻拍公主的肩膀,却不经意的落空,打响在门把。
白茫茫的鼓楼,难得如此清净。
“曲径”门外,留下我怅然若失的脚印。
三十路公交车上的暖气开的很足,让我近乎忘记是如此寒冷的冬天,若不是时而开启的后门灌进凛冽寒风提醒着我。
一路慢行,窗外一片融化的白色,披上霜寒的枯枝,安静的默不作声。
那些许裹着羽绒服,穿着超短裙的女生成为偶尔闪现的亮景。人们来往在道路上,踢着雪,说着,笑着,感受着南京的冷。
下了车,我只身在十字路口,红绿灯正在酝酿变色,那一抹阻碍我迈步的红色,正跳闪着转向绿色。
老旧的小区,是如此静谧,没有一丝嘈杂,甚至连鸟儿也很安静的落在枝头,只是歪着脑袋,注视着正在前行的我,看着这个随意变化气息的世界。
有这么三栋楼房,二楼被一条长长的回廊连接,有一段还筑成了桥状。若长廊旁的土地是一片池塘,池水凝结成冰,若干小鱼在冰下游走,枯黑的孤木破冰而立,再有雪花空落,触冰而融,几番画作,几段诗意。
我站在桥上,指尖轻按桥梁,一阵冰冷沁及心扉。
身旁的几句声笑让我不经意地转头看去。
那是一对男女正坐在桥梁的阶梯上,扺掌而谈。
男孩看起来不大,穿着短袖T恤。
女孩看起来比男孩大,一抹长发被盛夏的晚风轻拂扬起。
一旁响起知了地噪声,弯月点亮漆黑中的男孩和女孩。
“你是做什么的?”女孩漫不经心地问着。
“设计,电信工程类的设计。”
“蛮好的,不过我不是太懂。”
“还是不懂比较好。”
“为什么?”女孩疑问道。
男孩摸摸自己蓬松的后脑发,“因为很无聊啊。”
“是吗?”女孩浅笑。
“那你呢?”男孩反问。
“会计。”
“好厉害啊!”
“这有什么厉害的?”
“不知道,就觉得很厉害,我妈也是会计。”男孩傻傻地说着。
“哦,是因为你妈妈是会计,才觉得会计很厉害吧?”
女孩歪着头,看着男孩涨红的脸,突觉好笑。
“才,才不是,就是觉得会计厉害啊,你看,每天都能不停地数钱,一数就是一沓,多棒!”男孩开始狡辩。
“数的再多,也不是自己的。”
男孩不响。
我竟然不小心地笑出声来。一阵寒风袭来,我拽了拽风衣,将身体裹的更紧。
不知怎么的,男孩和女孩聊到了房地产。
男孩很无知的对着女孩大肆讨论着房地产公司的黑幕,因为男孩的父亲就在某房产公司工作,后来因为改制,房产公司的老总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将男孩的父亲以及副总开除,为了要回已投进去的股份钱以及赔偿,男孩的父亲和副总还有几个干部联合在一起,与那个公司老总在法院、社会、黑道上博弈,一切丑陋的社会现象在这场黑红将帅,炮飞車进的棋盘中展现的淋漓尽致,总而言之,钱就是王道。
男孩将父亲身上发生的事情全部阐述进女孩的耳中,而女孩只是静默不响地聆听着。
如果有可能,我好想,打断男孩,因为他不知道,女孩的父亲,也是一位房产公司的老总。
还好,女孩没有在意,反而安慰起男孩。
就这样,聊着,聊着,谁都不知道,时间会穿梭的如此之快,快到男孩还没想说再见。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女孩凝视着男孩。
男孩掏出手机,确实,即将十二点。
“时间过的真快。”男孩的口气中藏尽不舍。
月光照亮了女孩的侧脸,泛着光泽的眼瞳,轻泛笑容的嘴角,还有一丝淡到男孩无法察觉的红晕。
风轻拂出一阵寂静。
男孩和女孩的眼睛相视而对,久久未能移开。男孩屏住呼吸,心跳宛似快要蹦出嗓子眼,他觉得女孩与他一样,正期待着一抹昙花盛开。
“咳……”突如其来地脚步声夹带一声咳嗽,打破这一片寂静和男孩心中的躁动。
男孩尴尬的摸摸后脑,慌张地一笑。
只是女孩的表情显得有些悲伤。
“怎么了?奈奈。”男孩见到如此神情的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我看了你跟我说的《NANA》,里面的奈奈,真的好让人怜悯,跟你说的一样,心地善良,却又常犯花痴,会死心塌地的爱着一个人,也会徘徊在难以抉择的爱情路口。”女孩。
男孩不响,因为女孩,还未说完。
女孩若有所思的抬头望月,一抹弯月,照的亮黑夜,却离我们是那么远。
“哎……”女孩一声叹息,“我已经不是那么单纯,但我却仍然装出单纯的样子,因为我不想让娜娜讨厌我。”
“恩?这是《NANA》中奈奈说的话。”男孩回应。
“你知道吗,我也不想让你讨厌我啊。”女孩泛着泪花,晶莹中,住着一抹半月。
男孩见到女孩滚落脸颊的冰凝,显得如此惊慌失措,“我,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的,错。”女孩轻拭泪水和再将滚落眼角的凄惶。
男孩不明所以的愣在那,不知该做些什么。
“我……已经……结婚了……”女孩说的很慢,很慢,很轻,很轻。
一段哽咽。
男孩不响。是过于惊讶,还是难以接受?又或是其他?男孩不知道,他脑中已是一方空白,或是说,一片灰色。
我眼角湿润。我明白,当时男孩的心中,有着怎样的痛。
良久,男孩双手轻抚起低着头的女孩,双眸紧紧凝视着她,半晌,“你不用装出单纯的样子,因为,我根本不会讨厌你,我……”男孩顿了顿,坚定的目光透进女孩泛着月光的双瞳,“我喜欢你!”
女孩的脸颊上,流淌着泪水。
男孩轻抱女孩。
女孩的头,深埋在男孩的肩膀,哭腔时,一抹发香飘进男孩心中,有一丝甜味,有一丝苦涩。
手机响起,打破我的回忆,男孩和女孩拥抱着消失在我眼前。掏出手机,屏幕上写着小胖妞。
“什么事?”
“你今天去‘曲径’了?”久违的小胖妞的声音。
“这也被你知道了?”
“恩,我下班路过‘曲径’时,顺便去看了看,结果发现店门口的积雪上淡淡的留有‘公主,加油!赶紧回来吧!’的指印,我一猜就是你。”
“那滩积雪居然还没融化。”
“已经很模糊了,但还是能勉强认出来。”
“恩,有点想他的拿铁了。”
“还有他吧?”小胖妞打趣着。
我的眼角湿润,是啊,一杯拿铁,是他的味道,是她的莞尔,如何,要如何才能在这一刻不流下泪水?“抱歉,我还,有点事……”我略有哽咽地努力平静着,“下次再……说。”
小胖妞似乎听到我极力的掩饰,“恩,好……”
挂了电话,天空已然黑去,我猛地一口呼吸,深深的一抹沁冷泛着清新冲进脑内,略有清醒后,一阵哆嗦。
我伸出右手,试图等待女孩的左手,却是几番空待。
月如女孩,还未出现。
莞尔后,留下背影与三栋旧楼。
那一年,我想做奈奈身边的娜娜,又或是拓石,没曾想,我只是和你站在河边一起聆听娜娜清唱曲调的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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