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宥见状，喊住村长：“我能和你们一起出去吗？”

        担心村长不同意，他又补了一句：“不然在你家白住白吃白喝，我心里过意不去，让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一个村民冷笑一声：“像你这样细皮嫩肉从城市里来的家伙，能做什么？不添乱就不错了。”

        村长没有说话，显然是同意他的看法。

        余梦与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吸的声音，她转头一看，老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手中抱着一堆白色的布料。

        她一句话也不说，走到景宥面前，把布料塞到他的怀里，转身离开了。

        “娘——”村长看着自己母亲远去的背影，伸直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拦住她。

        老妇人再次消失在深处的房间中。

        村民们面面相觑。

        “老村长这是什么意思？让这个人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老糊涂了吧，村长明明是让她收拾房间。”

        村长收回手，严厉地瞪了一圈吵嚷的村民们。

        村民们瞬间噤声。

        “既然我母亲让你和我们一起出门，那你就跟上吧。”村长向屋外走去，“提前声明一下，我们可不会给你特殊照顾。”

        村民们紧随其后。

        景宥给余梦与使了个眼色，将手中的布料缠在头上，跟着村长和村民们离开了。

        屋门关上，原本还有些人气的屋内顿时冷冷清清。

        余梦与本想四处转转，却发现老妇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

        她用近乎灰白色的眼睛盯着余梦与。

        “阿姨，您看我做什么？”余梦与问。

        她有些担心这个老妇人是个哑巴，毕竟从他们进屋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神明……救……错……改变……”断断续续的词语从老妇人口中蹦出来，到最后含糊成听不清的咕哝声。

        余梦与根本无法理解：“阿姨您说什么？”

        “别杀我！”老妇人突然大叫一声，抱着头蹲下了。

        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阿姨，没事的，这里很安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余梦与蹲下身，轻拍老妇人的背。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她只是一直机械地重复这句话。

        “我看和那些村民说的一样，她多半是老糊涂了。”A忍不住出声。

        “我觉得不像。”余梦与站起身。

        老妇人从给他们开门到刚才，除了神出鬼没一些，一直表现得还算正常。村长也很信任他母亲的判断，说明她不可能是个脑子不灵光的老太太。

        “神明，救，错，改变，会是什么意思？”余梦与喃喃自语。

        “如果你让我回答，我可以用这四个词造出无数个句子。”A回答道。

        “不过这大白天的，不会整个村的人都因为害怕被什么东西杀死，所以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吧？”

        似乎余梦与说的哪个字眼触动到了老妇人，她的身体逐渐停止颤抖：“对，现在是白天，不会有事的。”

        老妇人慢慢站起身。

        “阿姨，您没事吧？”余梦与上前想扶她。

        可老妇人却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到了余梦与触碰不到的地方，她走进一间房间，关上了门。

        “哇。”A毫无感情地惊呼。

        余梦与：……

        既然老妇人不配合，那她只能自己探索了。

        虽然未经主人允许就在别人家里随便乱翻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老妇人不出来阻止，余梦与就当她默许了。

        景宥跟着村长和村民们在风沙间穿行。

        村长从腰间挎着的布包里取出一把用布条缠绕着的砍柴刀丢给景宥：“拿好，等会机灵点，我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们是要去做什么？”

        村长没有回答。

        “没想到我也会有骂城里来的人土老帽的一天。”

        景宥听出这是之前嘲笑过他的那个人。他并未生气：“确实，所以还要向您请教。”

        那个人发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哼了一声，不再多言了。

        还是另外一个人回答了景宥的问题：“小伙子，我们现在也不好向你解释，等会你就理解了。”

        “嘘。”村长停下脚步。

        窸窸窣窣的声响。

        黄沙中，形状怪异的黑色影子在活动着。

        村长使了个眼色。

        村民们收到指令，瞬间分散开，向那个黑色的影子包抄过去。

        景宥跟着村长悄悄靠近，到距离只剩下几米的时候，他终于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棵树。

        一棵以根部为脚，在行走的树。

        它不断晃动着它的树枝，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景宥第一次从一棵树上读出了高兴。

        “上，别让它跑了！先砍树根！”

        村长令下，已经将树团团围住的村民们冲上前去，用手中的砍刀向树根处砍去。

        鲜红色的汁液飞溅而出。

        村长看一眼景宥后，也上去帮忙了。

        景宥似乎听到了树的哀嚎。

        它疯狂舞动自己的树枝，抽打在袭击它的人身上，但人实在是太多了，它阻止了这个人，另外一个人又从别的方向砍它。

        “啧，别挣扎啊，这多浪费。”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树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

        村长一刀直接将它从根部劈成两节。

        树轰然倒塌。

        红色的汁液不停地从树的断口往外溢。

        几个村民丢下手中的砍刀，趴到树边，摘下头巾，贪婪地吮吸着汁液。

        “好久没见到这么肥美的一棵了。”

        “我快饿死了。”

        他们满嘴、满脸猩红，好像吃的不是树，而是鲜活的动物。

        “差不多就行了，还得带回去给村里人吃呢。”村长不紧不慢地用布条将手中的砍刀擦干净。

        他看向一直站在原地的景宥：“吓傻了吧？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这种会动的树，就是你们的食物？你们出门就是为了猎杀它？”景宥问。

        “对啊。”

        树断口处的红色汁液已经被村民们分食干净，白花花的内芯显露出来。

        村长拍拍手：“可以了，先搬回村里吧，我们得趁天黑前把东西分给大家。”

        红着嘴的村民们心满意足地起身，重新包好头巾。一部分人扛起树，另一部分人捡地上散落的枝条。

        他们说笑着走在回村的路上。

        红色的液体浸透了他们的白色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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