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小女孩终于止住哭声，她抬起头，茫然四顾，发现场地中的村民只剩下自己和旁边的妇女了。

        “阿姨，谢谢你安慰我。”她有些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

        “没事。”妇女和善地笑笑。

        “就这么几分钟人都走光了？”女孩有些不可置信。

        “是。”老妇人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们也走吧。”

        余梦与看见女孩走近老妇人，似乎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贴着老妇人耳朵说了些什么。

        女孩说完，快速跑走。

        妇女向老妇人鞠了一躬，也离开了。

        老妇人手中握着一个布包，眼神呆愣。

        “娘，她给了你什么？又和你说了什么？”村长问。

        老妇人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布包攥得更紧。

        “娘？”村长追问。

        “她给了我这个。”老妇人松开攥紧的手，一层一层揭开布包。

        余梦与和景宥也走过去看。

        布包中是一些黑色的种子。

        “她说这是她还能去上学时，科学老师作为一项作业发的，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种子。可惜还没等到她种下这些种子，她就再也没办法去学校了。”

        “现在她把这些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种子给我了。”老妇人用双手捧住种子，“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试试。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要一辈子栽在这里喽！”

        “娘，您说什么呢？您还年轻，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村长扶住老妇人，“您也知道我脑子笨，只能跟在您后面干点体力活。”

        “还不算无可救药。”树人冷哼一声。

        突然，它安静了几秒。

        “有人。”它说。

        刚才安慰女孩的妇女鬼鬼祟祟走了回来，她用一块头巾包着头部，但衣服又没换，让人一眼就认出了她。

        “从安，你怎么回来了？”老妇人问道。

        余梦与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胡杨村这样的地方，竟会有“从安”这般诗意的名字。

        被称为从安的妇女拢紧了包裹脸部的头巾：“老村长，小点声，我不是从安。”

        “好好好。”老妇人应道，“你回来有什么事吗？”

        “我……”从安有些犹豫，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眼神落在余梦与和景宥身上。

        “你放心吧，他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你有事就直说吧，他们都不会到处乱说的。”老妇人说道。

        从安鼓起勇气：“我，我觉得您说得有点道理，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老妇人混浊的眼睛里涌起泪花：“为什么，我记得你……”

        老妇人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结合她的表情和话语，余梦与大概能猜到，从安的家人或许都死在树下，所以老妇人并不抱她会参与的希望。

        “我确实恨它们，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可以理解它们恨我们的理由。”从安的声音很轻，“都已经是快死的人了，谈论爱恨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搏一条新的出路，让年轻些的孩子们有离开黄沙的机会。”

        “好，那我们一起。”老妇人走上前，握住从安的手。

        “我去找工具。”村长匆忙离开了。

        从安环视一圈：“我们要从这里开始吗？”

        “是啊，你应该也记得吧？”老妇人陷入了某种回忆，“曾经这里，有一棵很大很古老的树，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它就在这里了。”

        从安脱离老妇人的双手，走到一个位置：“我记得，它在这里。它的荫蔽下是最好的纳凉聊天玩耍的地方。”

        “人类真是搞笑，在失去之后才会追忆。”树人化为树枝的手重新变成人的手，它双手抱胸，走到边上。

        “你们要休息吗？”它看向余梦与和景宥。

        “需要。”余梦与举手。

        她感觉她真的有些又累又饿。

        树人化作树木，主干上隐隐约约露出人脸。

        余梦与在它的根系上坐下。

        “我离开一下，你自己注意安全。”景宥说完，还不等余梦与反应，就消失了。

        余梦与：？

        A感叹道：“人类真是莫名其妙的。”

        “同意。”树人非常支持A的想法。

        余梦与：……

        老妇人和从安相对无言，两人似乎都在追忆往昔。

        过了一会。

        村长左手拿着铁锹和耙子，右手提着一桶水，迈着稳健的步伐回来了。

        他放下水桶和耙子，双手握紧铁锹。

        老妇人和从安给他让开了位置。

        村长开始挖坑。

        从安拿起耙子松土。

        一坑挖好，老妇人放下一棵种子，嘴里碎碎念着。

        一抔又一抔沙土盖在种子上，直至坑被填平。

        水浇在填好的坑上，留下一团黑色的印子。

        余梦与有些疑惑：“他们哪来的水？不是说胡杨村没有水和食物了吗？”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村长听到了。

        村长转过头，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客人，是从你们那里拿的。”

        余梦与：……

        她自己到现在都没喝多少水，就被用来给他们种不知道能不能发芽的种子了。

        树人托着余梦与退得离村长三人远了些：“他们就好好干他们的活，怎么还偷听？”

        “你不打算用那个奇怪的液体吗？”虽然已经远离了村长等人，树人还是压低了声音。

        余梦与看着正在劳作的村长三人。

        “我要看看他们的表现，难道你想看他们那么轻松就完成任务？”

        “当然不想。”树人秒答。

        “大哥哥，你手上拿的是正常的食物和水吗？”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余梦与转头看去。

        景宥和之前提供种子的年轻女孩在向这边走来。

        “也许吧。”景宥随意应付着，走到余梦与身边，把手中的面包和牛奶递给她，“先吃点吧，等出去再吃别的。”

        “谢谢。”余梦与接到手上，拆了牛奶的吸管喝了起来。

        女孩捂着嘴笑了，向种树的三人跑去。

        “你怎么回来了？”从安看着女孩，有些吃惊。

        “阿姨，你又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女孩叉起腰。

        “我……”从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女孩不等她回答：“我想了想，是我提供的种子，肯定我最了解它们，我当然要回来。我来帮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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