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求子案
谁拜谁怀孕?
郑修闻言一愣,于屋檐下坐直身子。
头顶上几乎在同时传来两种声音。
声音极其微弱,若是往常的郑修,绝对听不见。
可今时不同往日,郑修于【囚者】门径中推开第七扇门扉后,德智体美劳得到全面跨越式地增长,五感提升,细微的声音近在咫尺,瞒不过他的感官。
先是“啪嗒,啪嗒”——靴子踩在屋檐上的声音。
然后是“噗~噗~噗~”——这是软绵绵的肉球践踏人间的声音。
“既然听见了就下来吧。”
郑修朝屋顶朗声道。
紧接着一大一小,一人一猫同时落下。
凤北两手负于身后,长长的马尾瞬间拉直竖起,似一杆擎天直立的长枪,潇洒落地。而在她身旁,橘猫的动作几乎与凤北同步,两爪背在身后,先是下肢落地,紧接着两足弯曲,尾巴翘起,用“凤北站”的姿势站了好一会,才变回正常的猫咪体态。
橘猫“凤里凤气”的举止让赤王呆了足足好几息,直到镜面里的喜儿一脸纳闷地以为常世绘坏掉了,用丝线吊房梁上“喂喂喂”地喊着时,才让郑王爷回过神,他这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随口问:“它怎么学你走路?”
凤北将橘猫抱起,安安分分地坐在郑修身边,没有回答郑修的疑问,而是将脸挤过去,与郑修的脸贴在了一起——凤北仍不太会打视频电话,以为要将郑修挤走,才能让喜儿看见自己。
凤北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脸侧传来的触感让郑修知道凤北耳垂后的鬓发湿漉漉的。
她刚洗完澡?浸泡着花瓣洗的?洗了哪?怎么洗?洗多久?郑修一连扪心自问好几回,回回扎心。他移开脸,刚才差点没忍住当着下属打视频的面儿亲凤北一口。想想这种行为真的有一点点刺激。这就是所谓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当着别人的面儿偷?话虽糙,可郑修确实在享受着与凤北宛若“老田新耕”般的另类快乐。
凤北面色平静,不起波澜,淡声问:“是我。”凤北抢过王爷的视频电话,对常世绘另一面目瞪口呆的喜儿道:“细说怀孕。”
她似乎对“能令人怀孕的庙庙”颇感兴趣。
这一点郑修从凤北的坐姿上能看得出来:凤北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因为她的情绪全表露在外。对于不感兴趣的话题时,她的坐姿随意,在“夫妻十年”中会时不时用脚丫子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来来回回踩着郑修故意令郑修分神;而听见她感兴趣的内容时,反应截然不同,她将正襟危坐,双手手掌分别放在膝盖上方。
郑修两嘴抿紧,强忍着笑,板着脸对常世绘中的喜儿镜像说道:“嗯,细说怀孕……不对,细说案子。”
喜儿嘴角眉弓同时颤抖着,压抑着奇怪的情绪。
她正捧着常世绘,看着两张奇怪的脸。
凤北那张脸明明很感兴趣,却故意装出不感兴趣的平静表情。赤王那张脸明明看着很想笑,却故作正经而强忍。
接着就是在灾防局内部,被传为了“吉祥物”般的“猫柱”,两爪扒拉开,分别踩着郑修与凤北的一边肩头。
这…
喜儿心中莫名生草。
她也板起脸,既然赤王与凤柱二人对“怀孕”感兴趣,喜儿将这棘手的案子娓娓道来。
就在夜未央刚瘫痪前没多久。
于皇城东北方,大约一百五十里开外,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镇,叫鲁镇。
鲁镇地处偏僻,穷山寡水,土地贫瘠,农耕难盛。但鲁镇附近的山上却长满了一种奇特的树,叫红衫。红衫的叶子形似芭蕉,绿色的叶片上偏偏爬着清晰得如血管般红色的叶脉。
近百年来,鲁镇里的居民因地理原因,一直以养蚕织布为生,大约二十年前,镇上的人发现山上的桑树渐渐地枯死,再也养不活了。有人走投无路试着用漫山遍野长得贼野的红衫叶去喂桑蚕,不料桑蚕不仅没有养死,它们的丝越吐越多,织出的布油光发亮,滑若肌肤,这让当时鲁镇的百姓欣喜若狂,以至于这五十年来,以“织布”营生的织女在鲁镇上越来越多。
青春靓丽温柔可人勤劳手巧的织女们满大街踩缝纫机这一幕,成了鲁镇一道独特的风景。
话说回头,郑氏的金牌裁娘喜儿,与鲁镇还有几分因缘。鲁镇中产出的生布,有大约三成被郑氏布庄高价收购,其中又有一部分最上乘的货,落到喜儿手中,裁成一件件精致小巧的肚兜长裙,最后流入贵圈的妇人衣柜里。
而大约在半年多前,曾有一桩可疑的“案子”入了夜未央。
一位织女求子不得,信了旁人忽悠上山到一间荒庙拜了几天。那庙里供着一头叫做“五通神”的怪东西。不料一月后,月事不来,真怀上了。然而让那位织女乐极生悲的是,就在她怀上后不久,她丈夫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死在了她白花花的肚皮上,那织女成了寡妇。
有人说那寡妇克夫;有人说那寡妇是黄蜂尾后针,批中藏毒,谋杀亲夫;总之众说纷纭,越传越邪乎。闹到了夜未央处,夜未央派人来查,最终也没查出什么,以普通的案件结了。
既然不是诡案,官府发了告文,一切真相大白。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告文反倒让这“五通神”莫名其妙在当地火了。越来越多的新婚求子少妇上庙去求,真的灵,但凡去求了子的,短则十天,长则三月,都喜提了种儿。
邪门的事在更后头,这“求子风波”浩浩荡荡地闹了半年,求子少妇的丈夫们起初相安无事,但这一个月来,上五通神庙求子的少妇,他们的丈夫在这一个月里接连暴毙,都是死在了妇人的肚皮上。
这件事让鲁镇的官府头痛欲裂,根本查不出奇怪的,甚至将五通神这间庙给封了,然而这庙一没有和尚,二没有尼姑,就是一间光秃秃无人打理的“寡庙”,官府即便想找人背锅也找不到,急得焦头烂额。而此时,恰逢“灾防局”的旗子渐渐地在大乾各地插上,这件离奇的“求子案”又重新摆在了灾防局的桌面上,成了一沓厚厚的卷宗。
喜儿说完,喝了一口茶。
她背后纱窗明亮,屋内烛光幽幽,似在客栈的上等房内。
安静听完,凤北与橘猫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她们一人一喵同时抬起手(爪),端着下巴,做出认真沉思状。
郑修觉得好怪。
但案件在前,赤王开始办案。
“你查过了没?”郑修问。
喜儿点点头:“查了。先前死去那些已经下葬了,喜儿还犹豫着要不要挖出来,等王爷您批准呢。至于刚死那些,喜儿去看了一眼,问了仵作,剖了一具男尸,发现肾腑晦暗,阳具萎缩,面青唇乌,眼睑浮肿,符合精亏阳损。”
“说重点。”
“就是死于马上风。”
“噢,史大人的死法。”郑修这下彻底明白了:“没其他异样?”
喜儿愣了愣,忍不住反问:“这……还不算?”
“算。”郑修想了想,那么多精壮青年同时被自家妇人吸干吸死,的确是“诡案”,便道:“那间庙呢。”
喜儿一听,顿时翻了一个白眼:“王爷,你该不是想让我进去吧?”
郑修正想顺口说“试一试又不会怀孕”,但仔细一想,哎哟这回还真有可能试出喜来,便问:“你打算如何?”
喜儿觉得棘手的原因,无非就是查案查到关键部分,查不下去了。这“五通神庙”的线索如此明显,她不可能不去查。但这查的话,若真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里面作祟,喜儿就算没男人,很有可能会凭空造出娃来,太凶险了。
“懂了,我给你派个男人过去。”
喜儿支支吾吾一会,贴心赤王顿时明白了喜儿的难处,现场处理完毕。喜儿笑吟吟地应下,临结束通话前,郑修忽然想起了什么,追问:“等等,你知不知道,在这件案子第一位受害者报上来时,是谁去查的?”
喜儿很快便答:“是虚鼠。”她看了一眼一旁与小猫摆出同样姿势的凤柱,嘴角一抽,提醒道:“死掉的那只虚鼠。”
郑修这下彻底明白了。虚鼠性格急躁,按照时间推算,这件“求子案”刚发生时,他去查了,而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蜀中截杀凤北,堪称夜未央中的劳模。
劳模归劳模,如此来去匆匆地查,只能查点皮毛,他要真能把案子查明白才叫见鬼了。
挂了这边的电话,郑修看了看夜色,在目前能用且好用的人手里想了一通,便用“常世绘”呼叫“晓部”七人众中的“影子戏君不笑”。
常世绘镜面上一明一灭,血色的光影如梦似幻,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张带着面具的人脸。
影子戏君不笑走【戏子】门径,即便在夜深人静时也戴着面具,面具上隔开眼口空洞,看上去是一张喜气洋洋的笑脸。
君不笑用夸张的声音道:“原来是赤王大人呐,不知深夜呼唤,有何吩咐?嘻嘻嘻……”
郑修用四句话将案子总结了:
“鲁镇有一桩虚鼠留下的尾巴。”
“一间谁拜谁怀孕的五通神庙。”
“死于马上风的男人若干。”
“喜儿不太方便,你去查一查。”
君不笑一听,嬉笑声戛然而止。他头一摆,转到镜子外,再回到镜头前时面具换成了“哭脸”:“王爷,你确定让我去?”
郑修纳闷:“你知道这件案子?”
君不笑用力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郑修又问:“那你慌什么?”
君不笑又一转头,面具变成了“震惊·jpg”:“王爷你确定……男人不会中术?”
他言下之意已经几乎肯定了这其中有诡异,并用“术”称呼。
“我们有镇灵人,还有医者。”
郑修不知君不笑听没听懂自己的潜台词。他言下之意是如果是能用镇灵人解的术,不用慌,能解。真碰上了镇灵人不能解的术,也不必慌,有医生,能生。
君不笑应是听懂了,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既然是局里的案子……王爷我能带个帮手么?”
“晓部以内,评级比你低的你有权限调遣,简单发个书面函让江秘书盖个章就成。”末了,郑修郑重提醒:“找男的。”
“好叭。”君不笑默默换上了一张哭得更凄惨的面具。
郑修:“加钱。”
“王爷英明!必破此案!”君不笑笑嘻嘻地领命而去。
结束通话后,与猫儿同时做出沉思状的凤北这时抬起头,眼中浮现出丝丝纳闷:“你对这案子,没兴趣?”
郑修脸上露出微笑:“当然有啊。”他自然知道凤北这般问的目的,主动答道:“可我如今已经当了老板,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了。”郑修朝凤北眨眨眼:“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当上首富的秘诀不?”
凤北翻着白眼,这货当年经营客栈时会时不时拿他的经历用以吹嘘。
“要懂得怎么使唤人。”
灾防局中将诡案分成了甲乙丙丁四等。
其余三级暂且不谈,评定方式很随缘,有点看心情的意思。唯独“甲级”不同,有着四个关键的指标:异人,诡物,鬼蜮,烛。这四个指标,只要沾上了其中一个,就能被评定为“甲级”。甲级的案子事关重要,郑修至少会派出“柱级”处理,接触异人,或回收诡物。一旦真碰上了鬼蜮,将由局长亲自出击,为的就是【囚者】晋升呀。
而且有鬼蜮所在,极有可能与烛相关,郑修已经将这件事的重要性告诉了殷青青与江高义,他们二人负责筛选案件,一旦碰见了甲级,都会第一时间通报至郑修这边。
听说君不笑次日清晨便带着帮手出发了,王爷对于如此上进的年轻人,聊感欣慰。
趁着无事,郑修终于想起了要去拜访西门悲,看能否薅点什么,不料出门迎接的是一位年轻的书童,书童白白净净,礼貌待人:“先生外出取材,敬请王爷见谅。”
果不其然,顺着书童的手指望去,一旁放着篮子,篮子里有许多锦盒礼品,礼品上留有字据。看来都是因西门悲的文采折服而不禁给出打赏的圈中贵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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