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在这个末日世界，开启了一场‘进化’！”

        雪莉的话让郑修明白了。

        但更深层的目的，仍是未知。

        郑修安抚雪莉，来到屋外。

        “吾听见了。”

        隔墙有耳，对郑修与橘猫这个层次的存在更甚，压根儿就没墙。

        “祂会不会正在做‘全面开战’的准备？”

        橘猫趁着郑修没注意，不知从哪里扒拉来一个未开封的罐头，正用锐利的指甲“吱吱”地在罐头封口上刮着。

        郑修闻言一愣，随后摇摇头，笑了：“如果真的如此防患于未然……我敬佩祂。”

        橘猫两爪一摊，表示伪神段位太低，她也没办法将心比心代入伪神的段位去思考问题，有心无力，于是便跑到屋顶上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有凤北味道的罐头。

        庆十三稍稍将【摆渡人】在两个世界的不同向郑修作出解释。

        天色大黑，庆十三准备出发。

        “嘿嘿！老爷慧眼！”庆十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庆某偷偷溜进去找过，有一个防守森严的房间，东西应该就藏在里面。庆某偷偷瞄了一眼，有一台到处发光的机器，庆某对这玩意不熟悉，不太肯定。但从旁敲击问了旁人，应该是军用的无线电设备，错不了。因为庆某抢来了也不会用，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别动！”

        “你虽然是猫，可你真的狗。”

        “我可能会心血来潮地出手救下他们，也可以心血来潮地作为一个旁观者，安静地注视着他们走向生命的终结。”

        不知道为什么，郑修这般姿态，让米娅……很着迷。

        “出来吧。”

        水坝上方，有一片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建筑，森严的建筑风格正如庆十三所描述的那般，像极了一处军事基地。明亮刺眼的射灯在基地中移动扫射，与32区一到夜晚便漆黑无光的环境相反，这里的夜晚明亮透彻，宛如一处独立于末世之外的不夜城。

        只是郑修的思考才过了几秒，营地中忽然安静下来。里面的对讲机里传来了一声怒骂。

        夏莎救了庆十三后，庆十三花了两年时间，将“刺客的自我修养”毫无保留地交给夏莎，如此得出的结果便是培养出二十个行走于黑夜中的丛林刺客。

        郑修看着米娅那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呆呆的表情，眨眨眼：“告诉你一个秘密。”

        庆十三与郑修二人钻进小黑屋里密谋，他摊开一张老旧的地图，上面赫然是山谷的地貌。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庆某别的不敢说，逃跑与保命的本事自问不再任何人之下，当然，除了老爷。”

        “那你认为？”

        米娅低着头踟蹰片刻，有种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的纠结。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试探道：“……不像。”

        祂在图什么呢？

        橘猫会一方郑修只带了米娅与雪莉。其实郑修本想自己一个人去的，更方便。但雪莉主动想要跟上去，出于各种原因，郑修将雪莉带上了，米娅不放心，决定一同前往。

        上位类人种与下位类人种的唯一区别就是是否觉醒神器，觉醒了“神器”必然就是上位，而上位类人种是能够觉醒能力的，只是目前的雪莉还没发现自己的“能力”是什么。

        “黑夜女士，是我老婆。”

        “事实证明，人类永远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往往在逆境中，才会绽放出璀璨迷人的火花。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有一位存在开启了这场名为‘进化’的游戏，你，要么遵从游戏规则，要么像我这般，从一开始就不被游戏规则束缚，跳出规则之外，仅有这两条路。”

        以夏莎为首的一行人对庆十三的开门技能见怪不怪，在踏入门扉前，他们神情虔诚，拳头压在胸前，轻声低吟：

        “我们是‘兄弟会’，”

        庆十三指着水坝附近，一个木屋形状的标记说道：

        郑修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是了解庆十三的。从良前庆十三就是法外狂徒，如今这个世界没有律法道德约束，他会乖乖当好人那才叫怪事。

        郑修点点头，忽然听着有点不对：“你在内涵什么？”

        “没有呀！绝对没有！”庆十三无辜地眨眨眼，又真诚地眨眨眼。

        “神器。”这牌都打在明面上了，郑修很难说服自己雪莉被赋予的能力与这个世界的伪神没有存在关联。

        橘猫一副“甩手掌柜”彻底摆烂的样子让郑修不禁有点咬牙切齿。可一想到对方“吉祥物”的身份，却又气不起来了。吉祥物吉祥就够了，猫猫又有什么错呢？

        从雪莉的描述中，郑修现在知道了，“类人种”也分两种。

        过了一会。

        郑修目光灼灼地看向米娅。

        郑修微笑着竖起一根食指：“米娅，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

        “应该？”郑修不着痕迹地瞥了庆十三一眼。

        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米娅等人选了无人认领的房间暂时安置下来，让荒芜的小镇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啊？？？”

        米娅闻言，大惊，眼里写满了“为什么”。

        “我们隐于黑夜，我们向往黎明，”

        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也顺理成章的从一件事变成了两件事。

        米娅点点头。

        郑修微笑着说出了这番话。

        米娅一愣，惊呆了。

        “嗯？”突然就被发现了让郑修有一点点意外。他眉头微拧，挪开右脚，下一秒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的右脚踩着一枚普通的硬币。

        “会修火车的人。”

        庆十三来到郑修身边，望着水坝的方向：“这支信号弹的意思是想找我们谈判，他们应该是察觉到头钻人出事了，鬣狗帮一共就三位类人种，给我们干掉一个，此事很难善了了。庆某斗胆推测，他们应该是怀疑我们双方是一伙的。”

        米娅的心思在郑修面前就像是脱光光不设防般，郑修没花多少功夫，便看透了米娅的想法，若有所思，一言点破：“如果你怀疑我是不是早就到了，我可以告诉你，在你们被袭击后不久，我一直在旁观着。”

        庆十三不急不忙地点着烟杆，抽了一口，竖起两根手指：“分而杀之。”

        说出这番话时，米娅无法从郑修的口吻中感受到任何情绪。或是嘲弄，或是冷漠，或是无情。无论是哪一种，但凡带点情绪，米娅都会觉得很正常，这是末世，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只有剥下伪善的外皮才能活下去的残酷世界。但偏偏，郑修说这番话的口吻就像是在阐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

        庆十三咧嘴一笑：“巧了，庆某得知，水坝那边从前是军事基地，里面有不少古人留下的设备。除了有能覆盖整座山谷的信号屏蔽装置之外，应该还有一台军用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只要将那台通讯设备抢来，咱们就能用那台军用无线电设备联络外界，想办法联络老裴和顾秋棠。”

        “放心，她目前不会有事。但如果你想问的是她能否变回正常的人类，那么很抱歉，不可能了。”

        虽然雪莉自己也不知道她被赐予的“能力”是什么，但按照她听见的“进化之声”告诉她，上位类人种与下位类人种存在着明确的包含关系。

        第一种就是“头钻人”的级别，仅仅觉醒了“能力”，属于下位“类人种”。而雪莉则是既觉醒了“能力”，又被赐予了“神器”的上位类人种。

        二人沉默一会。

        “不过老爷，”庆十三脸上嬉笑收敛，正经道：“除了那娃儿干掉的头钻人外，鬣狗帮还有两个类人种，其中一人，庆某曾交手过，能力颇为可怕，动则，雷霆电闪，威力骇人。寻常人别说活名，连近身都千辛万苦。那人便是鬣狗帮的首领。若在老爷全盛时，这点小伎俩应该入不了老爷法眼，可老爷如今是以化身入局，且诸多顾忌……”

        米娅不由生出一种错觉，郑修说这句话时，让米娅联想到一位掌控一切的上位者，俯瞰着名为“末世”的沙盘，冷眼旁观，面不改色地评论着“沙盘”中上演着的一切。

        夏莎心中担忧，原本想要和庆十三一同前往。但在庆十三好说歹说下，总算不情不愿地加入了“突袭水坝”的队伍。

        以夏莎为首二十人，他们精于隐匿，擅长射杀，就像是庆十三将“兄弟会”的传承从大乾带到了末日世界。

        她眼睛里流露出迷离的色泽，用一种宛如梦呓般的口吻，问道：“老板，你真的是……类人种吗？”

        她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不会拖后腿。

        三言两语，郑修明白了庆十三的想法：“你打算一个人拖着一只，我带人绕后，直入营地，杀死营地中的那只类人种后，再返回支援你？”

        “庆某入住山谷后，他们每次打出信号弹，弹中之意便是约庆某到此处谈判。如今他们三把手横死，鬣狗帮在不知老爷底细的前提下，只有两种猜测。一是庆某出手，二则是乘坐火车的外来组织中，有能够杀死三把手的类人种存在。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前来与庆某谈判的，定是余下二位类人种之一。”

        入夜时分，昏光透过尘埃云洒向山谷，让山谷染上了一层病态的血红。

        装备精良的掠夺者们，在瞭望塔上巡逻。里面时不时传来大笑声，老旧留声机播放的悠扬音乐，一群人在嬉笑玩闹赌博时发出的嘈杂怒骂声。

        郑修抠了抠额头上的疙瘩，他在考虑是直接杀进去呢，还是稍稍迂回些。毕竟他还得在掠夺者里搜罗会修火车的人才，可不能去杀了。

        “我出现在你们面前，并不是圣人，更不是救世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更没有无缘无故地给予。”

        郑修笑了笑：“我与黑夜女士来自同一个地方。”

        庆十三在“任何人”的“人”字上咬了重音。

        蹭！蹭！蹭！

        呜呜呜——

        “怀疑就怀疑了，正好，我也想上去搜罗点人才。”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理所当然地能够活着，只要是人，就会死，这是天道，也是定律，这就是万物之‘理’。”

        借着夜色，一行人进入丛林。庆十三为了保留实力，这一路徒步行走，接近水坝下方的小屋时，才催动烟雾打开门扉。

        一支信号弹从水坝那边射向高空，久久不散。

        郑修凝望着天空中那支信号弹。

        四周都散落着各种年代不同国家的硬币，直觉告诉郑修，是这些硬币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你是我的信徒，我能给你适当的帮助，可他们不是。”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军事基地中警报响起，凌乱的射灯很快汇聚在郑修的身上，让郑修突然间就成了黑夜中的萤火虫，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郑修问。

        “担心雪莉？”

        听着熟悉的台词，郑修神情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庆十三将这一套“规矩”带到了这个世界。只是不同的事，郑氏兄弟会在说这几句台词时，是将台词看作了“规矩”，而夏莎等人在低声吟诵这三句话时，给郑修的感觉是，他们将此看作了……信仰。

        “人才？”庆十三纳闷反问。

        庆十三对外人也是用“类人种”解释自己的天生异人术。

        “啊？”

        自从凤北彻底被所有人遗忘后，这是郑修第一次向陌生人摊牌凤北就是他老婆。

        这种复杂的心情连郑修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奇怪的骄傲感涌上心头。

        沉思中的郑修从容地将遗物盒收起，米娅神情紧张，惴惴不安地从树荫下走出。

        他们出生在黑暗的世界，他们期盼着黎明，也信仰着黎明。

        庆十三对郑修的决定不觉意外。虽然郑修轻飘飘地用了“正好”与“搜罗”两个看起来挺和睦的说辞，但如何正好如何搜罗，庆十三稍微想想郑修的作风，便猜到了鬣狗帮的下场，不由暗暗为水坝上的鬣狗帮默哀了数秒。

        “这里并非大乾，庆某的开门距离受限于庆某的外滩大小。所以庆某只能在小屋附近，才能将打开门扉，将你们送到水坝上方。”

        米娅张大嘴巴，随后轻咬下唇，轻轻点头，挣扎的目光似是在想着什么。

        “老爷。”

        微微一笑，郑修穿过门扉，转眼来到了水坝的上方。

        “山谷”很好，对于米娅，夏莎，雪莉等曾经居住在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的幸存者来说，能够不用戴防护面罩自由呼吸，这片山峦河谷，就是她们的理想地，就是她们的乐园，就是，她们的终点。

        “你认为呢？”

        可对于郑修而言，他的终点在更远的地方。凤北早已离开这个世界，凤北在世界的尽头，名为“乐园”的地方留下了什么，或是能打开这个神秘遗物盒的钥匙，所以，郑修首先得抵达黑夜女士信徒百年相传的“乐园”。

        郑修坐在屋檐下，把玩着那个崩掉了两颗“主宰之牙”的神秘遗物盒，越来越好奇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哨塔上，传来怒骂声。咔嚓，枪械上膛的声音，哨塔上的掠夺者将枪口瞄准了聚光灯下的郑修等人。

        米娅，夏莎等人神情瞬间凝重起来，分别抬起枪口与复合弩，凛然不惧进行反瞄，一副鱼死网破的姿态。基地前顿时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唯独跟在郑修身边的雪莉，左顾右盼，咬着手指，看起来对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

        郑修背负双手，从容站在聚光灯下，微微笑着。

        过了一会，警报声骤然停止，厚重的铁丝网大门咿呀一声，随着机械齿轮的咬合声打开了。一位穿着笔挺的西装，带着眼镜的金发青年，在一群掠夺者的簇拥下，一步步从基地大门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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