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马车上,容玖玥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洛昭训偷听这件事,会不会如实地告知太子?
思来想去,应当不会……即便洛昭训再娇纵,也知男人的自尊心,还有太子的骄傲。
故而,为了儿子,洛昭训只能如哑巴吃黄连,默默咽下这份苦楚,甚至强颜欢笑,尽力讨太子欢心。
如此一来,病痛的折磨与心中的郁结相互交织,再娇艳的花儿,也会慢慢枯萎凋谢。
抛开洛昭训的愚昧过错,容玖玥不禁感慨万千。
表面上尊贵无比的皇家,实则犹如一座阴森的墓地,专门埋葬世间貌美如花的女子。
三月中旬便是选秀,想必东宫很快会再添娇花……
与此同时,洛昭训正在若无其事地侍奉太子用膳。
“嘉兰,日后你只管安心休养,不必挂念彦儿。”祁千胤淡然道。
年前彦儿已移至前院,亦进入国子监读书,且父皇与母后皆发话,不许嘉兰教导孩子。
然而自从嘉兰痛失孩子后,终日以泪洗面,他于心不忍,所以允许彦儿时常陪伴……
“还有,瑾欣是姐姐,彦儿不可再这般不懂规矩。”他紧接着提醒道。
陈良娣向来安分守己,教育出的孩子亦是性情温和,但长幼有序,且陈家门第清贵。
彦儿本已受到父皇训斥,若再如此不知悔改,恐会酿成大祸。
“好……”洛昭训轻声应道。
她垂首拭去眼角的泪花,抬眸间脸上又露出娇俏的笑容,继续贴心地为太子侍膳。
“殿下,您是否请来了女医?”她微微蹙眉,“那女医好生傲慢,竟对妾身这般无礼!”
太医们无力相救,太子亦不愿割舍救命药材,可她仍渴望活下去。
彦儿年仅五岁,倘若太子妃当真诞下嫡子,庶长子必将处境艰难!
因而,她放不下儿子,亦不舍对她无情的太子……
“女医已去游历,且医术一般,不如太医们……”祁千胤移开视线,语气略显不自然,“李太医会照看你。”
“你无需侍奉,一起用膳吧。”他微笑着招手。
嘉兰性情明媚娇气,恰似桌上这道小炒兔肉,鲜香麻辣,甚是可口,他素日喜食。
倘若有朝一日撤下此菜,他或许会有些不习惯,甚至思之,但终会有另一道菜取而代之……
“殿下,您会一直喜欢妾身吗?”洛昭训轻拉一下蟒袍衣袖,撒娇着问道。
“自然,孤喜欢你的率真。”祁千胤毫不犹豫地回答。
闻言,洛昭训面露喜色,紧接着脱口而出:“若太子妃诞下嫡女,殿下会亲自教导彦儿吗?”
祁千胤自是明白其中深意……
“嘉兰,彦儿当众陷害容玖玥,父皇责其顽劣不堪,自那时起,他便彻底断了此路!”
“即便孤永无嫡子,日后自会有其他子嗣受孤器重,彦儿此生,只能是个富贵王爷!”
言罢,祁千胤放下金箸,接过近侍递来的清茶,漱口后示意离开。
见此情形,洛昭训面色惨白,急忙起身追上前,“殿下……”
“嘉兰,你虽性情娇纵,但这些年从未触犯过忌讳!今日之言,孤权当未曾听闻,万不可再犯!”
祁千胤的声音平静,但明显蕴含着几分警告之意。
或许嘉兰自知身体不佳,故急于为彦儿争取一番,只可惜那孩子,当真不堪大用!
更为重要的是,身处后院,嘉兰竟敢妄议未来储君之事……
与此同时,文安郡主府内。
“小姐,四公子曾多次求见,均被阻拦在府外,适才隔壁来报,说其身体不适。”江管家禀报。
“往后直呼容之墨即可!”容玖玥摆了摆手,“身体不适找大夫,救不了便送副棺材!”
听闻那混账外出寻觅娇娘,将近一个月方才归来。
容之墨见她,无非两件事:一是求她为老八医治,二是伸手要钱。
不得不说,容之墨真是好弟弟啊!
老八那般辱骂且挠他,他气消后依然待老八如亲姐……
“师兄为何还未到?不是说三月中旬前到洛京吗?”容玖玥突然问道。
“正巧!”红叶大步走过来,呈上一封信笺,“寒师兄刚传来的书信!”
容玖玥赶忙接过,打开细看,然仅须臾后,只见她不禁仰天长叹。
“又是熟悉的归期待定……师父忙着四处寻药,师兄在做生意,倒显得我无所事事啊!”
“小姐,万和堂那些好药,皆是出自你之手,怎能说无所事事呢!你们是各司其职!”红叶纠正道。
“也是哦……”容玖玥慵懒地斜倚美人榻上,“你说我们已这么有钱,为何还要拼命?”
皇帝数次的丰厚赏赐,还有太子那些重额酬金……
来洛京这短短的几个月,她着实赚得盆满钵满!
尤其是太子,财大气粗!不仅酬金丰厚,但凡使用万和堂的药材,皆自付三倍价格。
毫不夸张地说,送往东宫的那三瓶黑玉断续膏,她甚至赚了十倍……
“是啊,人往往越富有越不满足!”
红叶模糊不清地回应,随即咽下口中的桃花酥,再饮花茶,顿时舒坦地眯起双眼。
小姐做的桃花酥,堪称一绝!外形如桃花般粉嫩,口感外酥内软,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石头,你再不来,桃花酥要被红叶吃完啦!”容玖玥高喊一声。
只见黑影一闪即逝,桌上的桃花酥已消失不见。
“石头,你找死啊!”红叶瞬间飞身追过去,“给我留几块!”
于是乎,平素关系不错的二人,为了桃花酥,在院中你追我逐,惊得桃花纷纷飘落。
“石头速度有长进啊!”
“红叶,你加油冲呀!”
容玖玥悠哉地趴在窗户上,看热闹不嫌事大,敷衍地加油助威。
几人仿佛又回到了落霞山上,那段鸡飞狗跳但潇洒肆意的时光……
“笑什么呢?”
只见宗玄聿如入自家府门般,闲庭信步地入内。
他自身后轻轻揽住容玖玥,在其半挽轻垂的青丝上落下轻轻一吻,动作娴熟且自然。
“师兄来信说归期待定……”容玖玥依偎在他怀中,轻声叹息。
“那我们之事……你是否没有向师父与师兄提及?”宗玄聿收紧臂膀,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容玖玥微微一怔:“……”
糟糕!她还真是没有告知!再一次的先斩后奏!
她似乎只随口提过——为国舅爷诊治心疾而已。
岂料,这治着治着,她竟与自己手中的病患,生出无法言喻的感情,如今还想成亲……
“难道当真未曾提及半字吗?”宗玄聿紧抿双唇,面露委屈。
“自然不是!他们知道你!”容玖玥轻咳一声,“除夕夜我有提过,但那时咱们还是医患关系。”
“无需担心,仅凭你这条件,他们绝对满意!”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个男人,有钱有颜、性情温柔、不要孩子……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
“况且,师父与师兄,都是中元节前夕离开洛京……那时我与睿王尚未解除婚约,怎么提及你?难不成说你是我养的面首?”
话落,容玖玥伸手捏了捏老狐狸耷拉下的耳朵。
“那你现在就写信告知……”宗玄聿随即起身,去取来纸笔。
正所谓名正言顺,有了名分,他的言行才会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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