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蔡衡／学生林彦章，见过县令大人。”

        两人都没想到贾淼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大牢，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匆匆行礼。

        贾淼刚才就听到他们两个撺掇项小满，要以从军来逃避牢狱，是故心生埋怨，对二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打量了他们两眼，淡淡说道：“虽说书院放了假，你们也不可懈怠，该在家里好好温习功课才是。”

        “县令大人说的是。”林彦章哂笑着解释，“我们也是完成了今日课业，才来给小满庆生的，绝不敢荒废学业。”

        说着话，转身看向项小满，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又躺回到了床上。心里一惊，连忙上前小声提醒：“兄弟，贾县令来了。”

        项小满却像没听见似的，头枕双臂翘着腿，悠哉的哼着小曲儿，在林彦章说完话后，还刻意打了个嗝。

        贾淼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在意，将食盒放到桌子上。

        想着林彦章说是来给他庆生，看着桌上已经不剩多少的酒肉，突然就明白过来。

        “小满……是小满吗？原来是这个意思。”

        心里想着，将食盒打开，又招呼林彦章二人把桌子再收拾收拾。

        两人重新布置好了“席面”，便想着告辞离开，又被项小满叫住：“诶，你们回去以后，别忘了跟那个啥参军说一声我参军的事。”

        跟参军说参军，林彦章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两人都还未做出回应，又听到贾淼先开了口：“我说过了，你不能去。”

        项小满至若未闻，对着蔡衡挥了挥手，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就当你先前说的那个啥火头军，千万别给我弄前线去喽。”

        蔡衡不知道怎么接话，讪讪的看着贾淼，暗戳戳的踢了林彦章好几脚。

        林彦章也有些紧张，他自然知道项小满入狱是贾淼做出的判罚，也明白他对贾淼有怨气，想当然的认为他现在是在赌气。

        但他能赌气，自己可没这个胆子，贾淼两次说出不许他从军，自己也不敢违逆县令的意思。

        犹豫了一下，劝道：“兄弟，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为啥？”

        林彦章悻悻：“贾县令不愿你去。”忙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也是，打仗太危险了。”

        “你们走吧。”项小满又挥了挥手，“记住，是火头军。”

        林彦章嘴角抽动了两下，向贾淼投去求助的目光。

        贾淼轻叹一声：“你告诉他，因他在狱中表现良好，我已经依律为他减了刑，再过三个月便可以出狱了。”

        林彦章有些懵，心说这人不就在你面前呢，有话你直接跟他说不就得了，让我传哪门子话？

        他还没弄清楚，可蔡衡已经看明白了，连忙走到床前拍了拍项小满：“贾县令说他已经给你减了刑，你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出狱了。”

        项小满嗤笑一声：“我用他减刑？”

        “不用我减刑？”贾淼微微皱眉，沉声说道，“你以为你这样就算是坐牢了？你看看哪个犯人不是天天要去服劳役？谁像你这样，只需每日待在牢房里？”

        项小满仍旧装聋作哑。

        贾淼阴沉着脸看向蔡衡，咬牙挤出一句话：“把我刚才的话告诉他！”

        蔡衡不敢迟疑，慌忙将贾淼的话一字不落的给项小满复述了一遍。

        项小满表现的倒还真像第一次听到，等蔡衡说出最后一个字，才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啥也不懂，就知道听官府的话，官府让我干啥我干啥，打我板子我就受着，关我牢狱我就忍着，要是让我服劳役我也不反抗……”

        顿了顿，冷笑一声：“不过我也不傻，没人让我去，我也不会上赶着找罪受。”

        “你……”贾淼气结，手臂抬在半空指着项小满，半晌，猛地一甩衣袖，“哼，不识好歹！”

        提起食盒，转身出了牢房。

        林彦章与蔡衡慌忙躬身行礼，目送他离开，等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又站直了身子，不约而同的长舒了一口气。

        蔡衡还算平静，林彦章突然撒起了欢，对项小满竖着大拇指，一脸崇拜之色：“兄弟，你可真有种。”

        莫名其妙的上蹿下跳，项小满像瞅傻子似的盯着他：“你有毛病？”

        林彦章叹道：“啧啧，还是你牛，把县令的话当放屁，你怎么敢的？”

        项小满眨了眨眼：“县令，啥县令？”

        “就贾县令啊？”

        “哪呢？”

        “刚走啊！”林彦章还没反应过来，“兄弟，你喝多了？贾县令不认识了？”

        项小满不明所以：“你说啥呢？从头到尾不就你俩在这呢？”

        “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彦章被项小满几句话弄的晕头转向，扭头看向蔡衡，“见鬼了？”

        蔡衡无奈的摇了摇头，搬了凳子坐在项小满旁边，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儿，叹道：“小满兄弟，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项小满挑了挑眉：“咋不合适？”

        “他毕竟是县令。”蔡衡一脸认真，“堂堂一县之长，不管出于什么心思来看你，你就算再气他，也不该对他如此折辱……

        叹了口气，又道：“正所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佛陀也有怒目之时，何况是他？”

        项小满虽然表面看上去混不吝，却也能听出好赖话，他明白蔡衡是在担心自己。

        微微一笑，摆手说道：“嘿，没啥事，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德性，这小半年了，一直没再搭理过他，他也该习惯了。”

        林彦章恍然，这才明白刚才贾淼让自己传话的缘由。

        也搬了把椅子，靠着蔡衡坐下，一脸担忧：“他别再跟你使绊子喽。”

        “应该不会。”蔡衡抢声说道，“虽然小满兄弟看不上他，但也不得不承认，贾县令为人正派，官声很好。”

        他看着项小满，有些谨慎的说道：“其实他刚才那段话说的也在理，从未见过坐牢不用服劳役的，许是他在暗中帮了你。”

        “要真是这样，我可更看不上他了。”项小满调换了一下翘着的腿，一脸鄙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惺惺作态，这不成了那什么了，有个词咋说的来着？”

        “道貌岸然！”

        “对对对，就是这个。”项小满看着林彦章，撇着嘴说道，“我老早就看出来了，伪君子一个，你看他取那字，还善仁。”

        蔡衡不解：“淼者从三水，本意为水大之态，有道是上善若水，与善仁，以此取字并无不妥之处。”

        “那你跟他的姓连起来。”

        林彦章微皱着眉，轻声嘀咕：“贾善仁，假……善仁，假善人！”

        突然眼前一亮，锤了项小满一下，“妙啊，兄弟，你这是如何想到的！”

        项小满翻了个白眼：“你捶死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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