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嵘生正低头埋首于电脑前,神经专注。
我朝他走过去的每一步,都显得步履维艰,但我还是尽可能多的掩盖住自己的心虚和惶恐,绷着僵笑的脸朝他走了过去。
“嗨,”我用手敲了敲桌子,把文件往他面前一送:“签下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文件,神情如常的在文件上大笔一挥,签好了他的名字。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寻思着该如何开口,没想到他却说了话。“昨晚休息得好吗?”
我愣了一下,本能的恩了一声,但很快又意识到越是现在还支支吾吾的,恐怕会更让他生疑,倒不如直接把原委托出:“其实我昨晚喝醉了,呕吐时白铭安就在旁边,我吐了他一身。他没衣服可穿,加上身上有味儿,便去开了房洗了个澡,并通知他秘书送衣服给他。而我在等他的过程中酒劲儿上来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今早七点多才醒的。”
在我说这些话的过程中,我竭力想表现出淡定从容的样子,想让苏嵘生知道我没有撒谎。我盯着他,而他则盯着我的唇,偶尔还会扫视了我几眼。
见他没说话,我便又补充了一句:“今早醒后我本来想第一时间联系你的,可我手机没电关机了。为了避免我们之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我还是得先和你解释一下的,我和白铭安昨晚都醉得没有意识了,两人都是和衣而眠的,没有发生任何越界的事。”
原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或者冷意不理睬我,但他竟然如往常一般摸了摸我的手背说:“我相信你们的,若你和他会有什么,那早就有了,也不会等到现在的。”
可他越是和颜悦色,我就越是惴惴不安,我心怀忐忑的低声问他:“你……真的相信我?”
他索性绕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说:“我不信你信谁?我知道就算全世界都在骗我,你也会是唯一对我坦诚的那个。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对你的信任是百分百有的。”
他说着,幽深的黑眸泛着一抹笑意打量着我:“而且我很了解你,你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若你和他真发生了什么,那你肯定第一时间和盘托出了,所以我们不提这事儿了。”
他的手慢慢往上移,揉捏着我的耳垂说:“不过我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但只要以后不再发生这种事就好。而且昨晚也怪我,之前在北京参与培训课的老师原本是上海谈生意的,却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我急着赶去见他,才没有照顾好你。以后一旦有聚会之类的活动,我会全程陪着你的。”
他这番坦诚的话语让我完全相信了他的话,我感激的留下了眼泪:“谢谢你信任我,我还以为你会很介意,再把我赶走呢!”
他用纯棉的衬衫袖子擦拭干了我的眼泪,语气宠溺:“若是以前,我肯定会,因为我那时太过自我,不懂得怎么才是爱一个人的方式;但我现在懂了,所以这点小事,不会让我们的爱动摇分毫的。”
我原本还想追问他,既然这么相信我,为什么昨晚不叫醒我带我离开?就算我们醉后陷入了深度睡眠无法被叫醒,那也可以找酒店的工作人员拿钥匙开门的。
但这些话我还没来得及问,便又有经理敲门找他,我便拿起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我刚回到我的办公室,就听到充电中的手机响起了铃声,当看到是白铭安打来的电话时,我直接拒接了。
但白铭安却锲而不舍的打进来,在我一而再的挂断后,他给我发了条短信进来:“澜清,我很担心你那边的状况,若苏嵘生怀疑我们,那我可以出面解释的。”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工作,未见我回复的他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我实在很担心你,怕你因我而被苏嵘生误会。你现在在公司吧?我现在过来。”
我心里嘀咕,真不知道这白铭安是想添什么乱,但为了避免他真到苏嵘生面前胡说一通,我只好拿着电话出了办公室,找了个没监控的楼梯间给他回了电话。
“澜清,你还好吗?”电话一接通,苏嵘生就气急火燎的问道。
我压低声音:“你认为呢?”
“你的声音那么低?难道他真的骂你了?”
虽然苏嵘生没有追究,但我对白铭安依然有怨,甚至对他很是排斥和反感。我耐着性子说:“我和苏嵘生如何,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不用你操心。但是我对你却无法原谅,昨晚我吐到你身上是我的错,我跟着你去了房间也是我的错,但你的酒量应该比我好,洗澡后的你也应该更为清醒。我们虽然是朋友,但却性别不同,在我熟睡的情况下你要么叫醒我,要么应该避嫌的。即使你不便出去,你在等秘书送衣服过来,但房间里有沙发你不睡,你为何要睡到床上去?”
我的语气很冷,声带质问,白铭安默了默说:“你质问得对,我无法辩解,但我的道歉也是认真的。”
“道歉就不必了,事情已发生,一个道歉也解决不了问题。但我最近不想见到你,请你也别打扰我和我身边的人。若有人问起昨晚的事,也希望你别说些奇怪的话。”
“放心吧,昨晚我们都没发生,就算你骂我打我,我都不敢有一句怨言的,又怎会再去中伤你。”
白铭安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可这点愧疚却不足以消除我心里的欲怒。我知道昨晚之事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更加难以去原谅他,原谅自己。
只是事已发生,抱怨已经没用了,我只能去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苏嵘生原谅了我,对我的态度没有改变,但正因如此,我对他的愧疚和感激就更深了。所以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里,甚至是床上之事上我都更加的尽心尽力。总觉得自己要足够努力和主动,才能填补心里的愧疚,才能对得起他的大度胸襟。
时间一晃就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公司已经把开发那块地所需要的手续补齐了,而施工单位和后勤办公人员都安排妥当。
为了图个好彩头,公司挑了个适合动土的日子开工,还举行了动土剪裁仪式。有很多投资了钱的老板也参与剪裁,苏嵘生原本叫我也上去的,但我婉言谢绝了。毕竟于公来说,我只是个助理而已,即使多了个“特”字。
我就负责在下面拍照和录视频,并和记者沟通了一下,讨论新闻稿的侧重点。
为了犒劳员工,苏嵘生在开工第一天便包下了一家能容纳几百人的餐厅,晚上5点左右,员工们便都入了坐。
毕竟是在上海开发的第一个楼盘,苏嵘生少不了说了些鼓舞人心的话,之后几个经理也做了承诺,说会尽心尽力的督促这个项目,努力把这个楼盘打造成精品中的精品。
晚餐的气氛还挺活跃的,中国是酒文化的大国,只要有聚会的地方,必定是酒当头。有人来敬我酒,我因上次醉后和白铭安同处一室的事还阴影微消,所以犹豫着要不要喝。
这时苏嵘生把酒挡了回去,笑着说:“我老婆身体不适,以后都不适宜饮酒了。”
我和苏嵘生的关系,全公司上下人尽皆知,所以苏嵘生直接称呼我为老婆,也没人觉得奇怪。但那个人出于关心,便问了句:“夫人怎么了?”
我刚想说肠胃不好,没想到苏嵘生却抢先说:“备孕呢!”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炸了锅,纷纷来恭喜我们,而我一边赔笑一边心里发怵。
我们从未讨论过再生孩子的事,可他怎么突然提了出来?莫非他心里对我与白铭安那晚的事儿还在介怀,所以才会想再让我生个孩子绑住我?
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当时就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觉得我的想法有些龌龊和卑鄙了。
但晚上回家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的试探了他:“你……还想生孩子?”
他握着我的手,回头看着我笑了笑:“是有这个想法,但在这之前,我们应该先准备结婚的事。办了婚礼、复了婚后,我们在努力造人吧。”
“可是……我不确信我能不能怀得上……”
“没事的,尽人事听天命嘛。”
我默了默,说了句:“好……”
若是没发生与白铭安的事,当苏嵘生提出要复婚的事时,我很可能会婉拒。因为经历了三次婚姻的我真的觉得很累,而现在的状态也并不差,我想一直像这样维持下去。
可是我知道我们都是很敏感的人,他虽然表现得大度,但其实心底还是有介怀的。要不然这半个多月也不会全然与白铭安没了联系,更不会不征询我的意见就单方面的提出结婚。
所以,一旦我拒绝了他要复婚的提议,我们之间的平静很可能就会彻底打破。而我并不想再度与他争执,甚至是决裂,便依他之言点了点头:“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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