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有多辛苦,她已经要忘记了。
因为这十几年来,都是这么辛苦过来的。
大学毕业之后,她怀抱着无限的憧憬来到美国,但是根本找不到工作。她本来是可以上这边的研究生的,即便有奖学金覆盖学费,这边的生活费也太贵了,更何况那些钱是她一分一分赚的,是她后面要来对付张云海的手段。
穷人,想做成什么事,真是太难了。
更何况,她的目标是,打败现在的张云海。
原来是千金小姐的时候,她从来没觉得钱宝贵。想要什么,外公和妈妈对她百依百顺,不管是娃娃还是衣服,还是旅游,都不费劲。身边人既客气又优雅,世界真是美好。
但是这十几年以来,她的确发现原来世界是多元的。
人也是多面的。
老师、同学,还有后面工作中遇到的同事、领导,都会对不同背景出来的不同人,态度迥然不同。
本来丛霓是进不去那家公司的。她是国内本科毕业,即便是好学校,还是不够格,但是她不放弃,拿着厚厚的简历每天站在那家公司门口,遇见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就双手送到人家手里。
她的简历很厚,都是金融相关证书和比赛获奖证明,但是想进华尔街还是太单薄了。
无数次被拒,甚至保安都上来了,但是最后她遇见了一个华裔女高管。也许是想起当年的自己,那位女高管破例给了她一个机会试用。
说是试用,其实只给了她一个机会,参与一个项目。丛霓只有在这个项目里证明自己,才有机会留下。
那段时间,丛霓几乎住在了公司,她废寝忘食,甚至戒掉了睡眠,没日没夜地工作,即便她榨干了自己全部的聪明才智,榨干了自己最后一点精力,她还是悲哀地发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她的同事来自全球顶尖的家庭,有最高学府的教育背景,金融硕士打底,博士也比比皆是,谈起项目来手到擒来,自信的样子像是已经掌握了全世界。
只有丛霓,她背后是空的,她把大部分工资用来学习和武装自己。她不轻易开口,只在必要时阐述意见。丛霓深深明白,有很多无知,就在你开口的时候袒露的。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也会恍惚间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那时候她的世界还是轻松的、愉悦的、充满善意的,但是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一切都改变了。
她只有走上复仇这条路,才能让自己灵魂不至于躁动不安,不至于夜不能寐,不至于梦见妈妈的时候,痛哭不已。
林匪是对的,如果几年前在华尔街的时候,他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丛霓只会把他当做阻碍,毫不留情地剔除在外。
那为什么现在她做不到呢?
住处的阳台,丛霓把自己安坐在藤椅上,遥望天上的繁星。为什么现在的她,无比地希望林匪在自己的身边呢?
是她变了么?
也许是吧,回国之后,她跟林匪的接触变多了。下班晚了有人问,遇见困难了,他也会帮忙解决。
有一次丛霓发烧,半夜起来头昏沉得厉害,喉咙里燃烧般疼,她爬起来喝了口水,迷迷糊糊地想打急救电话,结果不小心打给了林匪。
在她还没发现打错之前,那边就接了,林匪稍微有些诧异,“丛霓?你找我?”
丛霓把手机拿开,看了眼屏幕,才发现是自己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她想解释一下,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已经沙哑到不能听了,“我没有……”
话音未落,电话那边就已经有起身的动静了,林匪边穿衣服边说:“你生病了?”
“我马上到。”
烧到浑身发软的丛霓,已经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又是怎么开的门,怎么去的医院。
她只记得那个人的拥抱,和他在耳边的轻声安慰:“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想到这里,丛霓眼角湿润了。她已经孤独了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温暖是什么感受,但是在林匪出现之后,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爱。
原来,她也是有人关心,有人爱的。
也许丛霓就是为这个沉沦的。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如黑布般的夜空上,点缀着点点星光。丛霓在上面找了一颗最亮的,喃喃道:“妈,我可以接受林匪么?妈,我可以幸福么?”
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所以她的生命里只有妈妈和外公。
每次洗完澡,妈妈都会给她擦头发,她的头发一直很厚很黑,妈妈总是打趣着说:“我们家妍妍这头发,自己是吹不干了,以后只能找个好老公帮忙吹了。”
后来,妈妈遇见了张云海,再后来,她就死了。
从此以后,丛霓忘记了妈妈曾经的期待,只一心一意地为她报仇。妈妈的事情告诉她,不要把期待放在别人身上,特别是男人。
但是妈妈,如果我不是依附他,而是独立长出根叶,我自己滋养自己,能不能有这种可能,我可以幸福?
妈妈,如果我答应他,你可以原谅我么?
丛霓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已经孤独太久了,现在越靠近火源,越觉得心里灼痛得厉害,她畏光、怕光,又不舍得放弃那一点点温暖。
突然,手机响了。
屏幕在黑暗中亮了起来,不再暗下。
这次是电话。
林匪的电话。
丛霓接起来,“喂,林匪?”
那边很急,问:“丛霓你出息了?我才离开一周,你就把自己伤成这样?”
丛霓一愣,“啊?”受伤是刚才的事,她也才刚刚到家,怎么林匪远在纽约都知道了?
赵安惠作为社交达人,第一时间发了朋友圈,并且着重感谢了她这个“靠谱”的新朋友,配图还发了丛霓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胳膊。
刘泽南第一时间看到了,立即汇报。
所以林匪在会议中途收到消息,匆匆解散众人,立即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虽然知道国内已经是凌晨了,但是林匪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看图还伤得很重,都怪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赵安惠。
他恨恨地想,得赶紧把找赵安惠弄回纽约,不然不知道会给丛霓惹什么麻烦。
此时,远在国内的赵安惠缩在被窝里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怎么也猜不到是林匪在骂自己,她觉得自己作为最强辅助,如果日后两人办酒的话,自己理应坐首席。
林匪气极,丛霓倒情绪平稳,她握着手机在回话,“我还好,一点点伤,没什么。”
她顿了顿,加了一句:“只是……”
林匪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想你。”
丛霓低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在林匪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强烈的幸福感从他脚底冒出来,直冲到天灵盖。
他激动地咳了一声。
数日未休息好的俊脸,疲劳顿消,瞬间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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