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奶奶的死,对于整个五里铺子和邻村的以及受过她恩惠的人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有人甚至惶恐的说道,七奶奶死了,我要是再生病了,可找谁去求药啊?
但,最愧疚的人还是葛秦鉴。如果他知道那是七奶奶以结束生命的形式悲壮的走向阴间的黄泉路,他是万万不会强求的。
院子里,枣树下。葛秦鉴拼命地挖着墓穴。手上早已拧了几个血泡,汗水像一条小溪,在脸上蜿蜒淌下来。我和胖三吴莫离想要替他,他却死死地攥着那把锹,像急了眼的斗鸡冲我们连连喊滚蛋!
最后,墓穴挖成了。葛秦鉴的双手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整个手掌的血泡都已经撕裂了,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铁锹把。一米深。遵七奶奶遗愿,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一口大红的上好柏木棺材,一片艳艳的花圈,一群攒忙的人群。喇叭匠是吴莫离的原班人马,一口大猪,胖三和师傅老镰把亲自操刀。
七奶奶一生未嫁,自然无有子嗣。葛秦鉴、大振、香娥披麻戴孝,以儿女的身份迎来送往吊唁的人群。
七奶奶和葛七巧一样,一生宠信鬼道,却从未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相反,却解救了无数深陷泥龊的人们。
若大象无形,却让人看到圣洁。
若大音希声,却让人听到深邃。
入殓。
起灵。
下葬。
一切有条不紊。
一口气断,隔断阴阳路。
一掊黄土,埋葬生死别。
就在七奶奶的棺材放到墓穴里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因为棺材的大头有一米多高,超过墓穴的深度十几公分。五里铺子的村长走上前来,皱着眉说道:“简直是胡闹,谁家的墓穴就这么深?至少得两米。把棺材抬上来,挖!”
葛秦鉴走上前来拦住村长道:“这是七奶奶临终的遗嘱……”
村长也有些不耐烦,一把把葛秦鉴拨拉了一个趔趄:“她是我的亲老姨,难道不比你有发言权?挖!”
村长一声令下,顿时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轮着铁锹䦆头就跳进了墓穴里,吭哧吭哧卖命的挖起来。
刚挖了两下,就听一个小伙子叫道:“咦,这是什么?”
墓地里能挖出什么?我们几个忙凑过去。就见这个小伙子,慢慢的把铁锹拔出来,冲我们说道:“这下面是空的,我感觉到落空感。”
铁锹拔出来,果然,一个碗口大的黑洞出现在我们的眼前,里面竟然还冒出氤氲的白雾,那些挖墓的年轻人一见,怕是出什么邪事,也急忙从下面跳将出来。
村长也有些疑惑,搔着头看着葛秦鉴道:“下面不会埋着洋钱吧。”这家伙估计想发财想疯了,葛秦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尽管葛秦鉴也说不上来,但他知道,这肯定和七奶奶的遗嘱有关系。于是连忙吩咐大家赶紧的下葬填土。
村长连忙制止道:“稍等,我看看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好奇害死猫。村长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伸手就往那个冒着白气的洞里挖去,
刚挖了两下,忽然就见一只白色的鸽子扑棱棱的从里面钻出来!在墓穴里跳了两跳,接着便忽然飞走了。
这一下,围观的人们顿时都惊呆了!深达一米的结实的地下,竟然还有活物--一只鸽子!
它在下面怎么呼吸?它在下面怎么进食?这个谜,似乎只有那个鸽子知道。
葛--鸽。鸽--葛。
葛秦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道:“完了完了!”
村长从墓穴里跳出来,也是一头雾水,嘴里嘟囔着连说不可思议。
葛秦鉴也不说话,上去照着他的脑袋啪啪就是几巴掌。愤怒的葛秦鉴手劲何其之大,这两巴掌只搂的村长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
村长回过神来,跳将起来指着葛秦鉴骂道:“你奶奶的为啥打我?我也没招惹你……”
说完,怒气冲冲的村长冲村里的小伙子道:“给我收拾这丫的,大队里给你们记功!”那时还不叫党支部,都还习惯叫大队,一个功就是五块钱,买一条大槐树香烟还能剩五毛。
一来由于葛秦鉴是外地人,欺生是地头蛇的特长;二来那“大槐树”的诱惑也着实不小,所以,村长一怂恿,顿时这几个愣头小伙子就冲了上来。我一看要打架,急忙向胖三看去,不错,我们的这个团队里,只有铁胆胖三是打架好手。
胖三拎着杀猪刀,还没过来,大振却已出手了。前面说过,大振是开铁匠铺子的,那可是最锻炼人的活计,整天轮着二三十斤的大锤,不仅练得膀阔腰圆,更是练出了血气!
因为葛秦鉴的仗义,香娥才免遭黄皮子的毒手,而使黄皮子对她的仇怨转嫁到葛秦鉴的身上,致使他家破人亡,满门遭灭。这份情,大振就是死上十次也难报其一二。现在,葛秦鉴有难,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大振一出手就放到了一片。
村长有些恼怒:“大振,你胳膊肘往外扭,没远没近!村里今年的扶贫指标你是不想要了?”
大振啐了他一口:“扯你娘的淡!”
看来大振的身手令这帮子人吃够了苦头,这伙人站起来再也不敢上前一步,无奈的看着村长。
葛秦鉴叹了一口气道:“村长啊,你这次遭罪遭大了!”
村长梗着脑袋说:“别吓唬人,下面跑了一只鸽子,挨着我啥事了?”
“那只鸽子是接应七奶奶轮回的信使,鸽子跑了。就等于七奶奶再无轮回了。”说到这里。葛秦鉴已是哽咽起来。
村长怔了怔道:“瞎说,那只鸽子给七奶奶咋能扯上关系?”
就在这时,忽然就见七奶奶的屋里冒出一阵烟,众人以为是祭奠时的香烛引着了其他的易燃品,跑到屋里才发现,墙上的那个葛七巧的灵位竟然自己燃烧起来,瞬间变成了灰烬。
葛秦鉴愣了一愣,叹道:“世间再无葛七巧,也再无葛七巧的传人,葛师奶奶的鬼门一道,从此绝矣!”
埋葬了七奶奶,葛秦鉴又是一场大病。我们都知道,七奶奶的死,他觉得有责任。也确实有责任。
等葛秦鉴真正地醒过来,又已经过了俩月。这俩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60天而已。可是这60天的时间里,葛秦鉴又整日窝在屋里不出来,就连吃喝拉撒都是在里面。但是,这些秽物,我们都没收拾,因为这些东西远不够一个人收拾。不错,那个人就是香娥。
香娥23岁,按说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作为哥哥的大振一日不结婚,她当然得伺候哥哥。要不,恐怕大振连一把米也煮不熟。
可自从遇见葛秦鉴,她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这个个子高高,俊俏有致的姑娘,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心生悸动。不错,由感恩,到爱慕,似乎是水到渠成的必然过程。那一年,葛秦鉴大概是42岁,比香娥大了将近20岁。
香娥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邋遢的大自己这么多男人,但这个男人确实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大义、博爱、正直、善良。天下所有好男人的有点几乎都被他占尽了。如果以前只是对其感激的话,那么现在倒是真正地爱慕了。
这一天,是1991年,10月15,在我们当地基本不都不按公历,所以本文中我所标注的都是农历。葛秦鉴早早的起床把留了一拃长的胡须刮了个干干净净,头发也让香娥给拾掇了一下,绾在脑后,又穿上那件青灰色的道袍,一番洗漱之后,神采奕奕的圣门掌门葛秦鉴终于像涅槃重生的凤凰一样,崭新的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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