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两三点钟了,此时的娘娘江码头上已经是黑洞洞的一片,除了船只互相碰撞的声音外,还掺杂着各种机器的低沉的运转声。此时娘娘江江面上也是一片漆黑,只能看到远处江中的微微闪烁的红色信号灯随着江水的起伏在一片黑暗中上下摇晃着。
这会的工人宿舍里正鼾声四起,几个糙老爷们穿着背心,有的索性就直接裸着东倒西歪的挤在床上,要么说汉子血气方刚,屁股上能烙饼。外头呼呼刮着西北风,吹的人直哆嗦,屋内这几个大汉还穿着夏装,就是有小太阳也不带这么糟践身体的。有的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个空空的啤酒瓶,迷迷糊糊中还不停念叨着芳儿,芳儿。芳儿就是他的老婆,他也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有老婆孩子的,出来打工既是为了老婆和孩子能过上好点的生活,桌子上一片狼藉,吃剩的鸡骨头堆得像个小山高,还有各种瓜皮果屑堆在一起。显然是几人前不久刚聚餐了一顿,喝的大醉直接就睡着了。若是平时,一年到头都见不到这么一聚,还买了这么多零嘴。这不是赶上好日子了,这不前几天赵甲和张三他们船上居然从水底下挖出一个铁匣子来,里面装着几枚袁大头,小发了一笔请大家小撮一顿。
这事张三和赵甲也没敢多声张,只说是老板赏了他两钱,请大家吃好吃的。本来赵甲还不同意,说这是骗人。还是张三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解,用自己看病要钱为理由,赵甲心软才终于答应闭口不谈铁匣子的事情。其实自己根本就什么病都没有,张三就是觉得平时工作的时候水里挖出点什么东西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一旦挖出的是个宝贝,若是声张一下,这宝贝下一秒就跑到那大肚子白帽子手里去了,自己连口汤都喝不到。还不如就张三和赵甲二人独吞下这笔小财,这可是老天爷赏给他们的辛苦费,凭什么上交。
吃饱喝足后,张三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迷迷糊糊中他只觉得有人在门外看着他,好像是个穿黑衣服的中年男子。张三也没放在心上,平时的宿舍门一直都是敞开的,不光是他们房间,就是他们正对门的隔壁房间也都是敞着门。平时谁要是没事现在探个脑袋来进来看看也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家都是穷的一清二白,就是做贼谁也惦记不上谁。
突然张三感觉胯下一阵暖,尿意袭来挡不住。正睡的舒服着呢,这尿意说来就来。但是没办法总不能尿床上吧,张三只能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不情愿的离开被窝,朝屋外走去。厕所离他们宿舍还有些距离,得走个几分钟,不过现在大黑天的,张三打算就跟屋外解决得了反正也没人看见。人一脚刚踏出屋外,冰冷的寒风猝不及防的拍打在张三的脸上,吹的张三一阵哆嗦,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一半。正当张三解开裤腰带,掏出大宝贝时,突然看到远处的拐角蹲着一个人,背对着自己,一直抖动着发出一阵阵呜咽声。由于距离太远了,加上呼呼的风声,实在听不清那人在嘟囔着什么。不过张三也没这闲心去管闲事,他此时只想一泡尿尽情倾泻完,回到暖炕上继续睡觉。当满满一泡尿尽情排空时,那种感觉是最爽的。此时张三还在趁机式排泄中,远处呜咽的人突然停止了动静,四只手脚着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爬走了,消失在拐角处。
“我靠,有病吧这人?”
看到这一幕的张三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好端端的一正常人不走路,这大半夜的非得用爬。脑子出问题了吧,咱这一片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神经病。
最后一滴尿尽后,张三甩了甩胯下的家伙,提起裤子转身就准备回屋子继续睡,突然拐角处传来一阵巨大的狗吠声,张三被突然响起的狗吠声惊了一下,半只脚都已经踏进屋内,又退了出来回过头来看向犬吠响起的那个拐角,正是之前那怪人消失的地方。
看了有一会,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一盏昏黄的电灯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和寒冷的夜风吹过,也许是那神经病又干了什么被狗吠了一通。
张三见没有动静,便躺回床上,继续呼呼大睡起来。屋内几个人这会也还是那副死样子,各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尤其是赵甲,哈喇子更是流了一地。
第二天一早,张三赵甲哥几个醒的最早,简单的用冰水搓了把脸,拿手指沾点水就往嘴里送,沿着上下两排大黄牙挫把挫把两下就当是刷过牙了。等他们洗漱完,其他几个才刚穿好衣服。张三和赵甲他们正好分在同一组挖沙船上,也不多等剩下的哥几个,先去食堂领馒头去了。吃完好上工了,俗话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儿还能多领点咸菜,稍晚一点都要让人抢光了。
张三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抠着脚上的老茧,一边的赵甲还多打了一碗稀饭,长得个子大饭量也大。就是光长个子了,不长胆子。
这时,食堂里的大黄狗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闻着饭味就来了。那大黄狗说起来还是张三抱来的,张三还记得那是个大雨天,自己刚完工在工棚里洗完澡,准备走的时候发现工棚门口角落里有团湿漉漉的小肉球在那里一颤一颤的,走过去才发现是一只小狗崽子,被大雨浸透了,在那躲雨。小狗崽见到张三一个大活人凑过来也害怕,刚准备跑就被张三一把抓住拿在手里。倒不是张三觉得小狗崽子多可怜,想自己养着。就自己那个经济条件自己都养不活别说养狗了,他本来是打算第二天白天把狗崽子抱到街上去卖点钱去。结果那狗抱回来就一直叫,怎么也不安生,吵的的一屋子人都睡不着,还引来了白帽子,最后狗崽子也被经理带走了,再后来张三看见那狗崽子,已经被食堂大妈视为掌中宝了,每天宝贝的不行,喂的小肚子溜圆溜圆的。
平时吃饭的时候,张三也会同大黄互动一下,摸摸脑袋什么的。这次也不例外,张三同往常一样叫着大黄,大黄。催促大黄过来,叫了好几次大黄都没有动静。
“哟,不认我了这是?”看大黄一直没有动静,行,你不理我,我来找你。张三起身就朝大黄走去。
本来正在埋头干饭的大黄看到张三,突然就跟见到仇敌一样,一阵狂吠不止,惊得食堂大妈一个箭步冲了出来就要打张三。
“干什么!干什么!谁欺负我家大黄!”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正拿着大勺子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勺子上还挂着半截青菜叶子。惹得人群一阵哄堂大笑,大家伙见了纷纷起哄。
“张三,狗都不理你啊,咋还急眼啦!”
“天津有狗不理包子,咱这里有狗不理张三。”
张三见眼前这女人一脸怒气冲冲,腰围比自己大了足足一倍多,心里也有点发怂连忙喊着冤,解释着。他自己也纳闷得很,平时大黄跟自己关系可好了,虽然不至于一叫它它就能来,但至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吠这么凶。
终于在张三的一番诚恳的赔罪后,女人终于放过张三了。得到宽恕的张三如获大赦,连忙拉着赵甲就往外跑。
“哥,慢点,我粥还没喝完呢!”赵甲手里的粥还剩下半碗,就被人一把拉起,眼睛里还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粥食。
“别喝了,上工了都。”张三实在羞恼得很,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没好气说道。也不管赵甲吃没吃完,硬是将人拉去了船上。
二人每日的工作也很简单枯燥,大多都是些力气活,上头人说干啥他们就干啥就行。二人从早上七八点一直到下午四五点一直在船上,这会吃完晚饭再回到船上已经是快傍晚时分,吃饱喝足困劲就上来了,张三靠着栏杆也有点迷迷糊糊的快睡着的样子。此时感受到手臂被人一把拉住,睁眼一看发现赵甲一脸神秘兮兮的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贱兮兮的笑容。
一看赵甲这样子张三就知道肯定是发现什么好东西了,瞬间就来了精神。上次挖出铁匣子的时候赵甲就是这副表情。
赵甲一路拉着张三悄悄来到一个隐秘的角落,避开了两边的监控。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黑袋子,一脸神秘兮兮的看着张三。
“哥,你打开看看!好东西。”
看赵甲的神情,一下子就把张三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好东西?难不成这里面是钱?赵甲买彩票发了?摸起来这厚度得有小几万吧。
张三越想越期待,盯着黑袋子的目光愈发的火热,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包了。看着赵甲一副磨叽的样子,张三索性一把将黑色袋子抢了过来打开一看。却看到一张女人的脸,吓得张三一个激灵将袋子丢了出去,一旁的赵甲见状连忙一个飞扑接住那袋子,护在怀里抱的死死的。
“哥!你干啥呢,我花了好大价钱买的充气娃娃!”赵甲为了这个充气娃娃省吃省喝一个月才买下的,这一扔要是给弄坏了可咋整。
“充气娃娃?”这时张三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看到的哪是什么人脸,而是一个充气娃娃罢了,看来自己最近真是有些敏感了,这都能被吓着。
“不是,你小子不吃不喝就为了攒钱买这破玩意?瞧你那点出息。”张三走了过去想看看那娃娃,毕竟自己也没买过那玩意,也好奇用起来怎么样。只是赵甲这会说什么也不肯再给张三看了,将袋子死死抱在怀里就是不给张三看。
“得得得,我不动你老婆好了吧,你好好抱着你老婆。”看赵甲一副防贼的样子防着自己,张三也无奈,识趣的离开了。
到了晚上,张三一如既往抱着盆盆桶桶去接水准备擦身子,夏天还能直接对着水龙头洗个凉水澡,到了冬天冻得很,宿舍里几个都是接水擦擦身子就完事,不然感冒了落了病根就不好了。
等张三到了水车间,正好有几只流浪狗聚在那里分食一只死掉的鸭子。见到张三来了,几只狗齐刷刷呲着牙,恶狠狠的看着张三就是一通狂吠。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是怎么了我,大黄吠我,这些个野狗也吠我。要知道张三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就这几个狗崽子那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时遇到自己各个都是摇着尾巴耷拉着耳朵讨好,今天却像见了仇人一样,红着眼狂叫。
“晦气东西,去!”张三火气顿时就上来了,狠狠的跺了几脚,几只狗顿时被吓得四散跑开,枉他平时还对这几个畜生那么好,翻脸就不认人。
水车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张三接了一半开水,兑了一半凉水,拉了个小板凳坐着,将自己整个脑袋埋入盆子里,就开始洗自己的脑壳子。距离上一次洗头已经是一周前了,脑壳子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这时候,张三听到水车间的门被人拉开,寒风灌了进来吹的张三后脖子一阵哆嗦。应该是其他工友来打水的吧。张三也不多理会,继续搓着脑壳子。眼看洗发液不够用了,还有半个脑袋没洗,张三伸手就去摸,却摸了个空。
奇怪,我明明刚刚就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张三一阵疑惑,这时候自己身旁的水龙头被人打开,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看身边有人,张三打了声招呼,想让一旁的工友帮自己递一下洗发液。
“喂,哥们,能不能帮我把地上的洗发液给我一下,我看不见。”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理会张三。
“帮个忙吧,哥们,谢谢你了!”见没人回应,张三还以为是对方没听见,又喊了一声。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这一天天的真的是,这人绝对是故意的装听不见。张三见人不回应,暗暗骂道,这什么人啊帮个忙都不愿意。
突然,自己头顶的水龙头被人打开,冰冷的水流直接从张三的头顶灌下,冻得张三打了一个喷嚏。张三顿时火气腾起来,刷的站了起来,不帮忙就算了还放水淋自己,大冷天的这么冷的的水一把浇在脑袋上谁好受。
此时张三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周围哪有什么人。不止他自己身边的一个水龙头被拧开了,而是一排的水龙头都被拧开了。空荡荡的水车间此时只有张三一个人落汤鸡一样站在那里,周围安静的出奇,只有哗啦啦的水流声外再无别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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