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子介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回身询问地看着何安静。这可和她的风格不一样啊。

        “他们明知道小莉做得对，还要枪毙她，跟那个人贩子也没什么区别。”何安静被程子介注视着，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东看西看地不肯和程子介对视，手指也紧紧地扭着衣角：“我不想帮他们了。”

        “事关重大。”程子介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丫头嫉恶如仇，现在又很难解释，只能敷衍道：“小莉的事，我们这就想办法和严少将说吧。”

        “他要是还要枪毙小莉，我就不去。”何安静大声道。

        程子介赶紧道：“好。好。走吧。真的事关重大。小瞳都肯去，他可更关心小莉啊。再说了，惊雷部队都还在基地等着我们，他们可是把我们当成指挥官的。”

        听到惊雷部队，何安静一下子纠结了起来。程子介叹了口气，上前拉起何安静的手：“好啦，先去了再说。”

        何安静马上像触电一样甩开了程子介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脚步却跟了上来。

        两人联袂走向临时指挥部。一路上何安静都沉默不语，气氛实在有些尴尬。程子介几次想要和她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直到离临时指挥部所在的综合楼不到二十米距离时，才忐忑不安地停下脚步，，转身道：“小静……”

        何安静差点撞到程子介背上，吓了一跳，触电般跳开一步，紧张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呃……”程子介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挠了挠脑袋，呐呐地低声道：“总是要你陪我出去，辛苦了。”

        何安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马上转眼看向别处，心不在焉地答应道：“……嗯。”

        这样的情况下，程子介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讪笑着转身，带着何安静一起走进了临时指挥部。

        指挥部内的任乐瞳也正好整理完毕自己的装备：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等，装进一个背包里背了起来，同时拒绝了严少将的副官递给他的一支手枪：“不用。我不会。有程老大保护我就行。”说着看了正好进门的程子介一眼，目光中闪烁不定的意味更加明显。

        这小子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程子介盯着他，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明白了这家伙的目的，不由得嘴角浮起一个会心的笑容。也不说破，而是带着何安静径直走向严少将：“将军，我们准备好了。”

        严少将看着他和何安静，目光复杂地沉默片刻，才沉声道：“多谢，辛苦你们了。直升机在操场上，随时可以起飞。这儿离不开我，我就不能送各位登机了。”

        程子介笑着摇头：“不用，撤离行动更重要，您安心指挥吧。好了，时间紧迫，小瞳，我们走吧。”一边说，一边接过副官递过来的头戴式通话器戴好，然后举步走向门口。

        任乐瞳马上急不可耐地背着包跟了过来。严少将举手敬礼：“程上校，何上尉，任少尉，拜托了。程上校回到基地后是基地中的最高指挥官，请根据您自己的判断行动。”

        “明白。”程子介点点头，看着临时指挥部中齐刷刷地举手敬礼的军人们，只得笨拙地举手到自己额头边，敬了一个四不像的军礼。然后转向抓着通话器没有佩戴，而是呆呆地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都是疑问的何安静，使了个眼色：“小静，时间紧迫，我们出发。”

        何安静虽然满腹狐疑，但程子介的眼色让她忍住了没有开口发问。三人一起离开指挥部，这丫头马上就急不可耐地喊道：“怎么回事。”

        “云庆的队伍叛变了。正在攻击严少将的基地……”程子介一边大步走向操场，一边飞快地为何安静讲解了目前的突发态势和这次出发的任务。何安静听得满脸紧张，接着又渐渐浮上了愤怒。等程子介说完，才大声道：“我就知道，那些家伙都不是好东西。”

        “嗯。嗯。”程子介笑着点头：“所以，这次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小瞳，让他顺利地完成任务。没别的事了。任务完毕以后，我们马上带着惊雷部队撤。”说到这儿，回身看着心事重重的任乐瞳：“是这样的吧，小瞳？”

        任乐瞳呆了呆，脸上一下子浮现出尴尬纠结的神情。即使在夜色下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颧骨上浮起两团潮红。他看着程子介，张了半天嘴，终于从鼻子里憋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符：“嗯。嗯……”

        何安静一时还没有注意到其中猫腻，还在生气地皱着两道黛眉，不依不饶地盯着程子介道：“小橙子，你刚才不是说见到将军就……”

        “咳咳。”程子介干咳两声，又对何安静挤了挤眼睛。在这样的提示之下，何安静一下子恍然大悟，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回头看了看还是满脸凝重的任乐瞳一眼，不再说话了。

        三人来到操场边缘，一架直升机正在操场中央待命。直升机周围还围着那些可爱的人儿，她们现在已经习惯了送行。人群中新加入的樊明倩的身影显得特别醒目，她看着三人来时的方向翘首以待，一看到任乐瞳的身影出现，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来，落落大方地伸出双臂，搂住了任乐瞳的脖子。

        程子介也开始了左拥右抱，只有何安静不以为然地摇着头，径直跳进了机舱。但当她坐好之后，看着程子介和他那些如花美眷们的亲密和依恋，眼神中还是难以掩饰地流露出一抹向往。

        程子介的家眷们已经习惯了程子介的出征，因此虽然人多，倒也很快就告别完毕。倒是任乐瞳和樊明倩，两人刚刚确定关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自然舍不得分开。但樊明倩有她的气度，也并没有表现出难过之类的神情，只是仔细叮嘱着他：“……你不会战斗，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实在危险的话，千万不要硬撑……有什么事，想想我，好吗？……”

        任乐瞳不停地点着头：“嗯。嗯。嗯。”等程子介登机之后，樊明倩才在任乐瞳腮边轻轻一吻：“上飞机吧小瞳。一切小心。”

        “好，倩姐，我会小心的。”在樊明倩的柔情之下，任乐瞳总算没有再显得那么心事重重，而是振奋了不少精神。也搂着樊明倩的腰肢，笨拙而热烈地吻着她美丽的面颊，一时舍不得放开。

        樊明倩顺从地让他吻了片刻，才微笑着推开他：“好啦，程先生等着呢。”

        任乐瞳只得叹息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怀中玉人：“倩姐，那我走啦。”

        樊明倩温柔地微笑着，轻声道：“嗯。去吧。小瞳，我爱你。”

        任乐瞳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舱门，笨拙地爬进了机舱。

        直升机的旋翼旋转起来，很快就再次跃入沉沉的夜空。机上三人各怀心事，都没有开口说话。任乐瞳双手捂着脸，垂着头坐得纹丝不动；何安静看着舷窗外的夜幕，手中却在一直不停地摆弄着她的狙击步枪，始终用一样的节奏缓慢地将弹夹卡紧，松开，卡紧，松开，发出清脆却沉闷的咔擦声。而程子介则戴上了通话器，关注着撤离行动的进展。

        他的责任，总是最重大的。

        “……惊雷三号报告。惊雷部队已全员在基地中展开，布置好了单兵反坦克武器。”

        “燎原部队集结完毕，先头部队正在撤向洪岩镇。”

        “报告。烈焰部队在雷区外停止了行动。”

        “枯荣计划相关人员集结完毕，等待直升机回航。”

        暂时看来，行动似乎一切顺利。程子介有些意兴阑珊，看着有意和他刻意保持着距离的何安静，思索了一会，放弃了和她搭话的企图。接着又看了看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的任乐瞳，开始盘算着该怎么让他吐露实情。想了一会，觉得还是让他自己主动提出算了。接着又开始思考刚才从丧尸哈雷那儿听到的不一样的声音，那声音绝对有着丰富的含义，只是自己还听不明白。

        不过也不急。再过一天，等十六完成改造，自己就可以和哈雷练习交流了。程子介听着直升机旋翼划破空气的声音，发动机中齿轮和机件清晰的碰撞摩擦声，甚至燃油从油箱流向发动机的声音，突然间，通话器中传来一个紧张而恐惧的呼叫：

        “导弹！导弹！”

        程子介顿时吓了一跳。

        “爬升！”另一个声音尖叫起来：“发射红外诱饵弹！”

        接着，一声巨响震得程子介耳膜生疼。

        通话器中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片刻之后，严少将的声音突然响起：“三号机，马上报告情况。”

        之前喊叫着导弹的那个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报告将军，我们飞越烈焰部队上空时被单兵导弹锁定攻击。及时使用了诱饵弹，没有受到损伤。”

        “更换航线。重复，所有离开和返回基地的直升机，注意避开烈焰部队单兵导弹的射程范围。”严少将平静地命令道。

        “是，将军。”那位驾驶员恢复了一些镇定。接着，另一位驾驶员喊道：“报告！遭到高射炮火攻击。”

        “狗娘养的。”另一位驾驶员狠狠地骂道：“我们绕到基地后面。有丘陵掩护，他们打不中我们。”

        “变更航线。”

        运输直升机队的通讯频道中嘈杂一片，而程子介张着嘴，呆呆地听着这一切。

        在之前的行动中，无论如何，至少大家乘坐直升机的时候是安全的。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们即使身在半空，也可能随时遭到攻击。

        这实在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体验。

        程子介艰难的吐出一口气，擦了擦汗津津的掌心。目光看向舷窗外，却正看到前方的地平线上窜起一串串高炮曳光弹明亮的弹道，如同一丛丛燃烧着的野草，昂然指向浓黑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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