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要求对程子介来说，难以决定的原因在于这并不是自己的东西，影响的后果也和自己无关。当然，他相信林司令不会用这些药剂来作恶，实际上这些药剂大概也没有作恶的用途。但严少将愿意给吗？缺了一支的话，造成夜啸小组成员的危险怎么办？

        想到这儿，程子介为难地回答道：“林司令，这个药，他们每天都要注射的……但是他们也只剩下每人一支了。今天要是没及时拿到新药，他们少一支药，没药的人也有危险。要是没在潜艇上耽误一天，这个我还可以作主。可是现在，我不能拿他们的安全去冒险。”

        “正好只有三支了？”林司令失望的摇了摇头，目光中多少有些不信任的意味。一向坦荡的程子介对林司令的反应感到非常难受，刚想解释一下，林司令却又转向安少尉，语气非常难过：“小朋友，我知道这么要求很让你们为难。但是，你们能不能把我们海军的战士也当成战友？虽然分别属于陆军和海军，但是你们都是同一个国家的军人。如果在一条战壕里的同伴遇到了危险，需要你们冒一点风险去救他，你们会不会去？太阳才刚出来，我现在就送你们回去。今天的时间还很宽裕，就算你们有一点风险，问题也不会很大吧？”

        “首长……”安少尉被这么一问，脸上浮现出惭愧的神色。看了程子介一眼，说道：“我本来就没有意见。”

        “那么说，你们愿意冒一点风险了？”林司令激动起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是，首长。”安少尉立正，昂首挺胸地答道：“如果这样的药品能拯救大量的海军战友，我们个人的安危应该先放在一边。”

        程子介赞叹地看着这位俊朗帅气的年轻军官。朝阳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更让他显得气质不凡。在困难面前，这些基层军人永远是最无私最勇敢的人。

        林司令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再度转向程子介：“小程啊……你听到了。”

        如果安少尉愿意冒着个人的风险，程子介再也无法拒绝了。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想拒绝。于是他看着安少尉，认真地问了最后一次：“安少尉，你知道，给出一支的话，你们就少一支药。”

        “是，长官，我知道。”安少尉的神情非常坚决。

        “万一我们没及时找到严将军，或者找到了却遇到其他问题，那么，你们面临的危险你比我更清楚。”程子介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

        但安少尉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毫不退缩：“是，长官，我清楚。”

        “好。”程子介答应一声，转向林司令：“即然这样，我也愿意冒一冒被严将军责备的风险。虽然我不是真正的军人，这些药更和我无关，但是，能救更多人的话，这些药才有更大的价值。”

        林司令长长地叹息一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分别搭在程子介和安少尉的肩头上：“好娃娃。我代表海军，感谢你们。”

        “不敢，林司令。你这样，我们就过意不去了。”程子介赶紧道。

        安少尉更是紧张：“首长！这是我们军人应该做的。”

        “好！好！”林司令爽朗地大笑起来，后退一步，红润的脸颊被朝阳照得闪闪发亮，眼角那些细密的皱纹中溢满了欣赏和谢意。安少尉紧张的身姿这才放松下来，掏出那只小金属盒，取出一支装着药剂的注射器，递向林司令：“首长，这就是了。”

        林司令紧紧地盯着注射器，双手接了过去。端详片刻后，回身递给了一名军官，语气中带着程子介第一次见到的严厉：“赶快拿到实验室去。一定要仿制出防止丧尸咬的药。如果失败了，你带着脑袋来见我。”

        “是，司令。”那军官不敢怠慢，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注射器：“保证完成任务。”

        “快去。”林司令一挥手，那军官赶紧带着另两名同伴，一起跑开了。

        林司令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停机坪边缘的树荫下，转回身来，向着程子介和安少尉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两人赶紧回礼。这时，另一名军官手中拿着一副通话器，飞快地从停机坪边缘跑出来，远远地就大声喊道：“司令！舰队要求通话。”

        程子介心中一紧，和安少尉对视一眼，接着一起看向林司令。这看起来随和可亲的小老头短时间内第二次表现出了一位将军的严厉，皱着眉头怒声道：“什么事？什么事他们解决不了？我说了除非遇到打不过的敌人，这时候不要来吵我。是不是又有新敌人出现了，他们没法子返航？”

        那位通报的军官呆了呆，惶恐地回答道：“不是的……是温上校和贺上校吵起来了，几乎要动手……温上校要求马上和你通话。”

        “他们有什么好吵的！”林司令更是怒不可遏，向那名军官伸出了手：“给我。”

        军官赶紧把通话器递到林司令手中。林司令先向程子介和安少尉道了声歉，然后佩戴好通话器，洪亮的声音在清晨的海风中炸响：“小温！你搞什么？”

        程子介现在听力敏锐，但也只能隐约听到通话器中，那位礁石一般的海军军官断断续续的声音：“……他们国家以前欺负我们……撞了我们的飞机……凭什么对他们这么好……应该全部抓起来……潜艇我们自己拿下……”

        程子介只能隐约猜测，温上校不满对那艘异国潜艇艇员的善待，对他们抱有敌意。这让他紧张起来，特别是那句全部抓起来，更让他担心克丽丝汀的安危。

        但幸好的是，不久林司令就怒吼着打断了温上校的话：“放屁。你马上给我滚回来，不许再吵。这是我的意思！我让小贺这么干的。你敢动他们一根毫毛试试？你就是个石头脑袋。闭嘴！回来再说！”说完就摘下了通话器，犹自余怒未消：“瞎扯蛋！”

        虽然自己不合适过问他们如何处理，但程子介毕竟有所牵挂，还是试探着问道：“林司令，怎么了？”

        林司令摇了摇头，将通话器还给那位通报的军官，然后转向程子介，恢复了笑容：“没什么事。有人不愿意对救回来的潜艇上的人以礼相待。他性子直，前些年他还年轻的时候，一个海航的战友被那个国家把飞机撞下来，他一直记着仇呢。这次就嚷嚷着要报复。”

        程子介知道那件事。于是更加不放心起来：“那……我们要怎么对他们？”

        “此一时彼一时啊。”林司令叹息一声：“这事非同小可。如今世界大乱，我们决不能再为了以前的过节随便挑事了。他们国家毕竟实力还是比我们强，这事我们如果处理得好，说不定能多一个有力的盟友。最少能少一个强大的敌人。要是意气用事的话，现在又是丧尸，又是内敌，还有新兴国家的威胁。难啊。”

        程子介连连点头：“是啊。林司令说得对。”

        林司令呵呵一笑：“难为你这孩子。好些你这年纪的娃娃，一听到他们国家，就狠得咬牙切齿的呢。现在我们是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能树敌了。所以我会好好招待他们，以宾客的礼节相待。再好好研究研究他们的潜艇，也是一份了不得的实利。面子里子都有了，还争什么嫌气。”

        既然这样，程子介也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于是也呵呵一笑：“不知道他们要在这呆多久。”

        “这个，暂时说不准。不过越久越好。”林司令哈哈大笑起来：“你明白的吧？”

        程子介也开心地笑了起来：“是。”

        正欢笑之间，维护直升机的地勤小队领头的军官离开直升机，上前报告：“报告首长。直升机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起飞。”

        大家一起看向直升机。光滑的机身正被朝阳镀上一层金光，明亮的玻璃上映照着五光十色的朝霞。地勤人员正从直升机上取下最后一根油管，驾驶员已经着装完毕，在驾驶舱边举手敬礼。

        “副油箱也加满了吧？”林司令看了直升机一眼，对着那军官问道：“这次飞得远，去海源北边，机体的部件都要保证绝对良好，决不能出意外故障。”

        “绝对没有问题，首长。”那位军官信心满满地大声回答道。

        于是程子介上前一步，笑道：“好了，林司令，没问题就行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了。”

        “好！好。”林司令又一次拍着程子介的肩：“多谢你们这些娃娃。这次又帮了我们大忙。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来通知我一声，我一定竭尽全力。”

        “不敢，不敢。”程子介笑道。林司令又伸手招来身后的一名军官，从他手中接过一只信封递给程子介：“还有最后一件事麻烦你。我联系不到严胖子，有些事没法说，就麻烦你帮我带个信了。”

        程子介赶紧双手接过信封：“我一定亲手交给严将军。”

        “好了！”林司令后退一步，目光慢慢地扫过程子介的同伴们：“时间不早了，我也不耽误你们的时间。去吧。以后有时间了，记得带着你这几个男女娃娃一起来我们这儿，我好好招待你们。”

        程子介当然是乐意之至：“一定。只要有机会，我就来混吃混喝。你们这海鲜真不错！”

        “好啊！”林司令开怀大笑起来：“你随时来，我管饱。”

        于是，程子介和同伴们一起举手敬礼，然后鱼贯登上了直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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