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治一番很有道理的说辞,正切中刘繇的要害。
名声。
宗室重中之重。
刘繇不能不顾及这一点。
稍臾沉思之后,刘繇轻叹一声道:
“也罢,汉室宗亲的名声,不能毁在我们父子手里,繇作主,程将军的首级就由君理兄带回。至于孙夫人母女,倒是不在此处,估计已经被送到了柴桑。”
孙策送来的帛金财物,足有百金之数,再加上三大车的粮秣,这些东西本来是刘繇存放在曲阿府库里的,现在却成了孙策的了。
想到这里,刘繇手里甚是不愉。
“刘使君有仁义胸怀,不愧是高祖皇帝之后,要是天下宗亲,都如刘使君一样,有谦谦君子之风,这大汉又如何会乱成这样?”
朱治连声感谢,越发的高看刘繇的品行。
他这一句话,倒也是有感而发,刘繇的人品,在宗室里面,确实算是出众的,要不然,刘协也不会把扬州刺史的位置给刘繇。
“君理兄过誉了,繇不过是做了些份内之事,当不得这般称赞。”
刘繇被朱治一夸,心里越发的得意,警惕心也随之大降。
“刘使君,治听说令郎也到了神亭岭,如今避而不见,难不成是掳了破虏将军家眷,心中有愧,不敢出来相见?”
朱治察颜观色,见刘繇已经入彀,遂拐弯抹角开始打探刘基的情况。
“呃,吾儿他在右营,不在此处,君理兄,汝是破虏将军的亲信元从,回去之后,能否帮繇相劝怀义校尉,切勿为袁公路之私欲,妄动刀兵图我江东.......。”
刘繇朝朱治一抱拳,言词切切说道。
刘基这一次到神亭岭,整个人的变化很大,让刘繇也倍感惊异,也正因此,当刘基做出掳掠小吴氏母女的举动时,刘繇才会选择沉默。
“刘使君的话,治回转之后,会如实相告少主。时候不早,治这就告辞,令郎那里,还望使君多多美言,早日释放孙夫人母女。”
朱治郑重一礼,向刘繇告别。
刚才一番对答,让他对刘繇的为人和底细,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听到刘繇依旧误以为孙策攻打江东,是受袁术的驱使,朱治点头应和,心里却差一点笑出声来。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刘繇的道德标准,放在这个群雄争霸的汉末乱世,让人感到高尚得过分。
........
刘基营中。
被朱治一顿忽悠之后,刘繇气冲冲带着几个亲信属吏过来,想要劝说刘基,行君子之道,而不是行小人行径。
只可惜,刘繇一番劝说,在刘基这里根本行不通。
以刘基两世的历炼,朱治所谓的名声,都是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谁要是信了,那才是读书读傻了。
“敬舆,你执意不放孙破虏妻儿,要是他人也掳了你母亲还有弟弟,那该如何是好?”
刘繇唉声叹气,对刘基的固执颇是不满。
“父亲,孙策要是掳了吾母吾弟,正好用他继母和妹妹交换,要是我们手里没有人质,那又拿什么换回家人。”
刘基不以为意,反驳道。
为了虚名,放弃好不容易获得的战利品。
这等蠢事,刘基才不会做。
“好了,我说不过你,孙策已经答应,两军罢战,我们正好借此机会,两军合营,好好操练一番,恢复一下军中士气,说不定,再过几日,援兵就来了。”
刘繇疲惫的摆了摆手,对刘基说道。
“父亲,主营的情形,刚才儿已经察看过,将士已不能再战,我们守在神亭岭,实在无甚意义,许贡、王朗皆是自私自私之人,根本不可能出兵救援。”
刘基脸色一肃,走到帐中的舆图前面,指着标注了许贡、王朗所在的地方说道。
他这个老爹,为人方正,做官也很廉洁,可以说是个好官,要是在盛世,这样的人,是人人称道的贤能之士。
但是,现在是汉末三国,是大乱世的时代。
刘繇的洁身是好,并不能帮助他治理好扬州,相反,因为他的优柔寡断,还会把刘基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浪费掉。
“唇亡齿寒,这其中道理,他们总不会不知。吴郡许太守麾下有严白虎军五千余众,会稽郡王公那里,更有周昕的旧部.....。”
刘繇支吾说道。
在他看来,曲阿、神亭岭的战事,是以袁术、孙策为首的江北势力,对江东的一次入侵。
他以扬州刺史的名义,召集吴郡、会稽郡的郡兵助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许贡、王朗要是还认可朝廷,那就应该举兵前来。
“父亲,在你心里有朝廷,安知在许贡、王朗心里有没有朝廷,他们要是想来增援,早就来了,怎么可能让父亲独自应对孙策进攻。”
“依儿之见,孙策军初战失利,士气还未恢复,正是我们撤离的好时候,要是晚了,那就真走不了了。”
刘基急步来到刘繇跟前,出声急劝道。
“吾儿来了,我们刚打了一场胜仗,现在就要撤退,军中将士会作何想?那些想要来救助的援军,又会作何想?”
刘繇摇头叹息。
“父亲,就军中这些兵卒,胆气已经丧尽,还谈什么打仗?依儿之见,我们现在就收拾收拾,连夜乘船出发,往豫章去休整。”
刘基见刘繇执意不听,心头不由火起。
“豫章,豫章,吾儿难道不知,扬州刺史部,最偏僻的郡就是豫章,我若到了那里,又如何能号令各郡太守?”
刘繇坚持己见,对刘基的劝说并不认同。
站在他扬州刺史的角度,这么想也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刘基知道,刘繇这个名义刺史,号召力几近于无,留在吴郡除了等死,一点好处也没有。
“父亲身体有恙,儿在柴桑联系了神医张机,让他给父亲好好把脉看看,身体若是垮了,什么大业都是空的。”
刘基不由分说,强扶起刘繇就往帐外走。
由着刘繇宽仁的性子,就是放虎归山。
要是等到孙策再发兵前来,即便刘基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挡得住,更何况,刘繇的这些将校,还尽是拖后腿的存在。
“唉,吾儿长大了,为父也老了。”
刘繇长吁短叹,被刘基不由分说强扶着,他的双脚时不时的离开地面,整个人也飘飘然不知所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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