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郯城。
现在作为徐州府的郯城,离琅琊郡开阳城真的很近。
两地直线距离不过就是一百来里。
这时,已到入夜。
郯城官衙,州府郡府共用的官衙之内,灯火通明。
这是很罕见的。
因为,徐州刺史巴只,他为了保持维护自己节俭清廉的人设,夜晚一般都不会点灯的。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实实情。
巴只就是节俭到晚上连油灯都不舍得点的地步。曾有友人拜访他,巴只都不舍得点着一盏油灯,跟友人摸黑谈话……
但这夜,巴只无心计较这个节俭的问题了。
此时,官衙中一众徐州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愁云满脸,甚至还带着惊恐。
原来,朝廷早有快马送来了通告。
告知巴只,不日将会有朝廷钦差天使来到向他们收取修宫钱的事。
朝廷要向他们收取修宫钱的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巴只也早通过友人得知一些实情。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是愁死了。
因为他从哪里弄得到两三千万钱?
早前开阳城遭受到黄巾贼军的攻袭劫掠,举尽尽毁,他作为徐州刺史,也都不知道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筹备到了两三千石的粮食,都还没有来得及送到开阳城救济百姓。现在,又要他一下子拿出两三千万钱来,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不仅是他,得知这个情况的东海郡太守江沛也同样愁死了,倒不是他当真的弄不到两三千万钱,但这真的要筹集这么多钱的话,他怕得要变卖所有的家产资财,同时还得要拼命的向百姓搜刮钱财,如此方有可能筹集得够。
可明显,他也不可能就如此拿出全部的身家平白捐出去啊。
事实上,真正能够捐出这么多钱的,其实并不多。毕竟,此事的确有着很大的弹性的,就跟狮子大开口,落地还钱的情况差不多。
反正,宫中宦官们就是抱着一个能够敲一笔就是一笔,能够弄得到多少钱就弄多少钱的打算。
可对于地方官员来说,他们的意思就是大事,他们就不得不重视啊,尤其是还真的派来了“天使”?
如此,巴只等人当真的就等于是抱着一种被宣判死刑的心态在等着朝廷“天使”的到临。
但是,这天傍晚,突然收到了开阳城方面的快马报告。说朝廷“天使”先到了开阳城,然后在往东海郡的途中,遭遇了流窜的黄巾贼兵,朝廷“天使”一行数十人,全数被杀害。
这一个消息,真的就有如晴天霹雳,把巴只等人全都吓傻了。
这个,刘容的确也不得不让赵昱派人告知徐州府巴只方面的,因为张禾一行人的确是来到了开阳城,并且就在离开开阳城不远的地方弄死他的。这事,虽然是刘容让黄忠出手杀的,可却不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所以,告知一下巴只还是有必要的。
现在,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巴只他们全数都惶惶不可终日,全都感到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朝廷派来的“天使”在他们徐州境内被杀了,这个责任肯定得要落在他们这些地方官员的头上。真被追究下来的话,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被问罪。
他们治下黄巾贼兵肆虐,剿匪不力,不追究他们的责任还能追究谁?
“各位,现在怎么办?”巴只脸色发白的对一众官员询问。
江沛等人,张口欲言,可是,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什么的好办法应对目前这样的状况。
倒是阙宣这样的武将粗声粗气的道:“巴大人,朝廷来的钦差被杀的事,有啥好担心的?你们不觉得事有蹊跷吗?这才刚刚离开了开阳城,他们就被杀了。这莫不就是琅琊王他们干的好事?要俺说,就直接向朝廷参琅琊王一本,这样,不就可以把事儿都推给琅琊王了吗?”
巴只闻言,虽觉阙宣所言有些荒唐,但也不禁眼神闪烁了几下。
巴只倒不认为这事儿是琅琊王刘容干的,毕竟朝廷钦差一行被杀,也都是刘容派人来告之的。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如果当真的可以推给刘容,这倒也不错。
可是,这真的是刘容在贼喊捉贼?没有证据的事,凭空捏造,这怕就真的把刘容往死里得罪了。他虽为徐州刺史,但也不能捕风捉影,随意构陷刘容啊。尤其是,他对琅琊王府在徐州的影响力还是有些顾忌的。
不等巴只反应,王朗就出言斥责道:“荒唐!胡闹!阙将军,此等胡言乱语,少说为好!”
王朗这时的确还在郯城,他回东海家中看看,然后应刘容之托来找赵咨谈谈,结果正好碰上了这样的事,也就被巴只邀请一起来议事。
王朗是一县之长,也算是巴只的属下。不过,朝廷向地方官员收取修宫钱的事,却跟王朗这样的县令没有太大关系。因为朝廷是直接向郡守一级以上的官员收取的,对于下面的县令,倒也没有强制性的规定。
当然了,也不能说完全无关,因为最终郡守一级的官员,也肯定会将份额分摊到他们这些县令的头上去。
所以,让王朗一起来参与商议这次的事,也是正常的。且巴只的确也看重王朗的才华,希望王朗给他一些建议。
现在阙宣这个家伙,蔫坏蔫坏的,居然想把这次的罪过推给刘容?这个王朗可不能答应,毕竟,自己王家主家之女跟刘容有婚约,如果刘容获罪,那么王家怕也会受到牵连。
但阙宣却不鸟王朗,他是武将,平时也是粗野惯了,他冲王朗道:“本将军怎么就胡言乱语了?钦差天使,这前脚离开开阳城,后脚就被杀害了,还毁尸灭迹,有这么巧吗?黄巾贼兵干的?现在开阳城哪里还有黄巾贼兵?怎么咱们这里没有,偏偏就他那里有?别的钦差天使不出事,偏偏就是去了琅琊王府的钦差天使出了事。你们不觉得可疑吗?依本将军之见,就算没有证据,但是质疑总可以吧?巴大人,本将军建议,这事还是尽快向朝廷禀报,咱们就提出自己的质疑,又不是说一定是琅琊王干的。具体如何,朝廷自有决断。要不然,拖延下来,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脱不了关系。”
巴只似乎有些被阙宣说服,因为不管如何,钦差天使在自己徐州境内被杀害的事,他总得需要给朝廷一个说法。可他也不能全都把事推给琅琊王,因为琅琊王毕竟是琅琊王,他不确定朝廷会否真的会降罪一个王爷。他无故中伤的话,那就真的彻底的跟刘容闹翻了。
百年王府,根深蒂固,并不是那么容易构害的,况且,现在在座的王朗,就明显的会庇护琅琊王。
他沉吟道:“嗯……的确不能拖了,得要马上快马加急把这个情况上报朝廷。另外,质疑琅琊王那就没有根据的,可怎么说,事是在开阳城外出的,不管是琅琊王府或者是开阳城官府方面,的确也有些责任。钦差天使,他们没有保护好就是过失。行了,那就这样上报朝廷吧。”
巴只下了决定。
“巴大人,不可如此……”王朗听着,心里大急,因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提到琅琊王府,那自然也脱不了关系。
“不如此那又待如何?如今巴某都自身难保,你们也牵连在内。尤其是……朝廷的修宫钱,咱们如今就不得不上缴了。这事,你们也别想着置身事外,都给本官想办法,看看如何才能筹措到这笔钱。”巴只现在心烦意燥,不想再听王朗维护琅琊王府的话。
“巴大人,其实,钦差天使被杀,对于我们来说,或许还是一个好事也说不定。”王朗却是一个聪明的人,见状眼珠一转,道:“其实,咱们大可不必自己吓唬自己。钦差天使的死,这就是一个意外,如今大汉各地,盗贼丛生,谁敢说自己出行就一定是安全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朝廷缴纳修宫钱的事,你们不觉得可疑吗?”
“可疑?什么可疑?”巴只不解的问。
“试想,两三千万啊,这世上,有多少个人可以拿得出来?一州刺史,一郡之守,谁能随随便便拿得出来?依王某看,这极有可能是宫中宦官借机敛财而已。到时候,相信大汉各州郡也没几个可以拿得出那么多钱财上缴的。这事,估计最后也会是不了了之,法不责众嘛。尤其是,来咱们徐州的钦差天使死了,咱们没有收到征收修宫钱的圣旨啊。如此,咱们为什么还要缴纳这笔钱呢?”
“咦?对啊。”巴只听了王朗这一席话,他不由眼睛一亮,话说两三千万钱,可不是小钱,如果能不上缴,谁愿意上缴呢?
“巴大人,咱们还是直接说钦差天使是被流窜的黄巾贼兵杀害的便可。不须把责任推到开阳城方面去,如今的天阳城,就一座废墟城池,百废待兴,钦差天使本就不应该去那里的。明知有贼,他们还撞上去,现在死了,那能怪谁呢?”
王朗又道。
巴只闻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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