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轻轻颔首道,“梁道,依你之见,若是妾欲为吕氏谋划,何者为重?当务之急,该如何行事?”
贾逵若有所思的道,“夫人,吕氏未来,在于后代,而非吕并州!如今吕并州已然算是位极人臣,可地有变,吕并州最盛,不过也就是樊哙吴汉之流!更何况,吕并州在朝中并无根基!若是夫人打算借着昔日王司徒的名声同朝中老臣攀援旧情,反倒会坏了事!
大势已改,改换地,不过须臾而已,神人反掌之间,恐怕如今朝中公卿也已经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异心,如若不然,恐怕当年赵温、张喜、淳于嘉等人,便是前车之鉴!如今吕并州要做的,就是向军中靠拢!可此举又不能太过明显,上上之策,就是让公子尽快在大司马府中求得安稳地位!”
貂蝉顿了顿道,“梁道此言何意?还请梁道详解。若是日后我吕氏不倒,定然不忘梁道今日之恩!”
贾逵等的就是貂蝉一句话,如今大势已改,自己暗中也已经成为了那位大司马的人,依着吕布的性子,到时候肯定会厌恨自己,而现在自己只要出谋划策,让吕布觉得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这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中,到时候反倒是吕布欠自己恩情!
当下贾逵轻轻捻了捻颔下胡须,开口道,“夫人,公子如今年纪与大司马一众子嗣年纪相差不大!夫裙不妨求大司马为公子许一桩婚事!”
贾逵目光之中眼波流转,声音之中带着几分低沉道,“若是夫人在京都之中能有得上话的人,不妨让大司马收公子为义子,到时候事情就更稳妥了!”
貂蝉点零头道,“梁道此语颇为中的,那妾身就姑且一试吧!至于家书,妾身不敢麻烦梁道,回头差人送到祢大人府上就是了!”
听到貂蝉的话语,贾逵登时就反应了过来,这位,是打算登门送客了,当下贾逵就毫不犹豫的拱手告辞,贾逵也明白,此番,自己虽然出谋划策了,可也藉此与并州,或者是吕布的势力撕破脸皮了,日后没有什么恩情可言,而有此次出谋划策,吕布也没办法恶待自己而已!
等到贾逵离去之后,堂后才转出来二人,貂蝉微微皱着眉头道,“史侯、公衡,你二人也都听到了!非是妾身不尽力,而是外子心中惶然,妾不过一孤苦女子而已,此番外子心有所求,并州文武心中也是不安,如何决断,还请二位如实转告大司马!”
史阿面色平静,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可黄权面上就有几分不虞了,现在,分明是自家主子已经拿出了极大的诚意,而吕布等一众并州文武却是在耍手段,着实有几分让人瞧不起!
黄权心中多收有几分不忿,若非是自家主子开口再三压制,恐怕手底下那些将士,早就奋勇争先,向并州进击了,毕竟攻城拔寨,那可是捞取军功的最好地方,现在吕布来降,军中将士就已经很不满了,若是吕布蹬鼻子上脸,到时候,恐怕真的就要刀兵相见了!
可想到自家主子的教导,再加上那一连串罗列出来的数据,军中将士也都清楚,打仗,没那么容易,何苦徒费钱粮!
当下黄权开口道,“夫人,此事某家能代大司马先应下来,可最好还是现在京中放出消息,等到吕并州来了再做决断!毕竟吕公子是吕并州独子,就是大司马收吕公子为义子,也要先征求吕并州的意见不是,不然传出去,对大司马和吕并州声名都不好,就是将来吕公子,恐怕也会受到不的影响!”
貂蝉盯着黄权开口问道,“公衡,此事你能替大司马做主?”
一旁的史阿平静地道,“这事情我应了,就是公衡办不到,我想大司马也不会拂了我的面子!令公子可是吕并州独子,夫人就没考虑过,吕并州会不会同意?”
貂蝉心中清楚史阿的身份,自然明白史阿没有大话,当下开口道,“史侯既然应了,那妾身就放心了,此时就交给二位了!此番前往并州,还要劳烦史侯同行,临行前妾身与外子相约,若再次出使并州有史侯同行,则大事可期!”
对于史阿,黄权谈不上恶感,可也不上什么好感!黄权想不通的是,为何这家伙突兀一出现,就被大司马请旨拜为史侯,黄权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眼前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子,是当今子的亲兄长,那个被董卓指使人鸩杀的少帝刘辩!
现在貂蝉答应的如此爽快,还是看在史阿的面子上,黄权心中虽有几分的不快,可还是点头同意,毕竟,私底下较劲归较劲,可也不能坏了自家主子大事!
黄权心中明白,若是等到自家主子更进一步,那自己等人争锋倒没什么,可现在,谁要是不识大体,在这个关头徒惹事端,那自家主子的板子打下来,可不饶人!虽黄权不是很清楚史阿的身份,可看到貂蝉对史阿的信服,黄权心中也不由得重视了起来史阿,毕竟,能让人信服,就是实力的表现!
史阿平静地道,“公衡,就劳烦你向大司马转告此间经过,某家与夫人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谈!”
黄权看到貂蝉丝毫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当下带着几分气愤冲着貂蝉拱了拱手,拂袖而去,就是此间事情到时候传到吕奉先耳中,也是大司马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左右得聊,虽自己认为不合适,可谁让自家主子,此事以史阿的态度为主呢?
看到黄权的神态,貂蝉抿嘴轻笑道,“史侯,这下子被人看轻了吧!要是你稍稍表露出来一二身份,想来那家伙也不敢轻视你!”
史阿平静的摇了摇头道,“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我大汉能有今日安稳,是无数仁人志士经过各种奋斗才有今日的结果!再了,如今庙堂上下表面上看似安稳,实际上内部同样有派系倾轧,波澜诡谲,全靠大司马以个人威望与实力镇压!
若是某家表露身份,到时候庙堂上下难免会动荡不安,我大汉好不容易形成的安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建安,建安!建安不易呐!从建安元年到现在,历经了十个年头,才有今日我大汉表面上的繁荣,若是某家因为一己之私而毁了我大汉安宁,让百姓流离失所,庙堂血流成河,那某家就是我大汉的千古罪人!”
貂蝉听到史阿的话语,平静的开口道,“史侯,可如此对你不公!你为了大汉重归正朔,暗中做了多少事情?又有谁清楚?恐怕就连公主都不知道,史侯为大汉做了多少事情!如今若是史侯愿意,到时候史侯接替当今子,让我大汉重归正朔,没一点问题!”
史阿叹了口气道,“貂蝉啊!你不懂!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大汉刘氏,不论正朔与否,自从高祖斩白蛇起义,加上某家与当今子,历经三十位子,可又有几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呢?自从光武皇帝之后,就为我大汉埋下了祸根,从桓帝与家父灵帝二位继位以来,直到前几年,我大汉可还有一丝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风采?
上到达官贵人名士硕儒,下到贩夫走卒平民百姓,人人都在指责大汉朝局糜烂,指责子昏庸无能,反而那些不知道擢取了我大汉多少血肉的吸血虫一个个摇身一变,成为了我大汉的名士硕儒!举孝廉,父别居;举秀才,不知书!”
“呵呵……”史阿冷笑道,“我大汉纵然是参大树,可也经不住如此多的蠡虫吃肉吮血!某家就是想要看一看我大汉真正的境况,顺道谋求一条能让我大汉富强之道,革弊鼎新,这才混迹江湖,子也算聪慧,可也只是聪明,何曾真正关心过民生疾苦?
某家游历我大汉数州,入目之处,皆是惨不忍睹!某家心中一直在问自己,这难道,就是现在文武大臣口中不断称赞的大汉么?纵然某家想要寻求一条道路,面对这满目疮痍的破碎河山,无计可施,直到见到了大司马的魄力,以强横手段,一力推行新政,三五年之间,就让我大汉疮痍之地容光焕发,改换地,不外如是!”
史阿抬手指着脚下道,“你可知道,这十几年前,南阳是如何模样么?不黄巾肆虐,那时某家年幼,并不知晓!可袁术贼子占据南阳之时,某家亲眼所见,可以是哀鸿遍野,但凡男丁,都已经被征入伍;但凡稍有姿色,总避免不了被人肆意凌辱!不敢是十室九空,但一百户有九十九户,都是靠着妇孺支撑!更别这些人还要遭受当年那些我大汉的开国勋贵宗族欺凌!
当时南阳的惨况,某不忍直言,是刮地三尺也不为过,时人言路中悍鬼袁公路,形容不可谓不贴切!等到大司马夺取南阳之后,大肆打压南蛮,大批蛮人被打乱分散到各地,再以兵马强力震慑,看似有暴秦当年的变法之姿,可实际上,却让大汉焕发了别样的生机!”
史阿顿了顿道,“再看看如今我大汉朝堂,比起当年孝武皇帝、昭宣中兴、光武中兴,不知繁盛了多少倍,这些都是大司马之功!某家自认为,没有大司马的智计和手段!就是某家容得下大司马,那莫非日后大司马还得步上霍光、王莽的老路?都是我大汉儿郎,何苦同室操戈?
与其如此,到时候不妨将哪个位置拱手让给大司马!毕竟,大汉下,是下饶大汉,是整个刘氏的大汉,非是某家一人之大汉,这个位置,大司马比某家更合适!”
貂蝉掩嘴笑道,“虽史侯此言振聋发聩,可却有几分言不由衷啊!”
史阿苦笑着道,“实话,某家自认为比不得大司马大才!其次,某家是真的厌倦了庙堂,仗剑江湖,才是某家的想要的生活!”
貂蝉美目闪烁,道,“想当年大司马敢当堂斥责董卓,后来更是将王司徒的图谋叫破,奴就觉得大司马非常人,谁曾想,奴还是瞧了大司马!
妾身外子自从在大司马手中受挫以后,可是大有改观呢!虽二人可以算得上是敌人,可外子对大司马关注颇多,言语之间,对大司马颇为推崇!此次也是因势导利,才能让外子靠向朝廷!”
史阿平静地点零头道,“都是我大汉儿郎,又何苦要同室操戈?有这份心思,倒不如叩击胡虏,扬威塞外,某家听闻世人推崇霍骠姚,未闻有人推崇邓骘阎显之流!”
貂蝉听明白了,史阿这是在告诫自己,让自己劝诫吕布,不要在庙堂上争权夺利,引得朝堂纷争,可貂蝉同样也明白,如今自己,与吕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
当下貂蝉含笑道,“史侯此话在理!可外子在我大汉也算是声名赫赫,不管是美名还是恶名,都挡不住下知晓外子声名的人不少!外子不求权倾朝野,可如今朝堂总不能让外子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吧!若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外子倒不如轰轰烈烈一场呢!”
史阿听到貂蝉的话语,丝毫不觉得意外,当下开口道,“当年秦王扫六合,王翦领兵伐楚,请美田宅园池甚重、请田宅为子孙业,出关前,连续五次求赐美田,而后彻底隐退!
贤相萧何位极人臣之后,听信东陵瓜谏言,自污名节,方才得以位极人臣善始善终!我大汉光武中兴之时有六大家族最为显赫,除却耿氏以外,其余五家俱是外戚,除却明德马皇后拒封外戚,让扶风马氏家族绵延,直到前些年还有大儒马融、马日磾!
虽马日磾与袁术走得近,声名不佳,可如今马寿成父子能端坐在庙堂之上,托的就是当年明德马皇后的大义,你再看看梁氏、邓师等,虽都是显赫一时,可盛极而衰,终究难以百年!”
貂蝉盯着史阿道,“还请史侯赐教!”
史阿平静地道,“只要不做有损我大汉国威之事,便无大碍,如今大司马容得下一个史侯,容得下一个从贼的马寿成,莫非就容不下一个吕奉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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