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票铁骑伴随着年底的寒风向南疾驰而来，这些士卒身上既有大胜归来的喜悦，也有近乡情怯的兴致，荆州上下，一片欣喜。

        可这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李傕、郭汜等人最是愁苦，原来好歹还有袁术和刘焉牵制荆州，李傕对刘表这座上清谈客并没有什么惧怕之情，可想到刘奇那在董卓身前都敢覆雨翻云的模样，心中就一片愁苦，更何况，东出洛阳以后，兖州这片地界，现在可是掌控在吕布的手中，吕布要杀回长安的民谣还在李傕等人耳畔回荡。

        这个新年，雪下的特别大，可荆州那些百姓，在刘奇的严厉措辞下，仍在冒着大雪兴修水利，众人虽然不解，可刘奇新掌大权，也没人敢去捋刘奇的虎须。

        坐在堂上，看着这越下越大的积雪，戏志才叹了一口气道，“主公，在这么折腾下去，怕是要闹起民变来！”

        刘奇嘴角微抿，“志才，放心，那些百姓分得清孰好孰坏，这些事情，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戏志才没有理会这件事，反而目光炯炯的看着刘奇道，“主公打算如何处置刘乂？”

        刘奇含笑看着戏志才，“志才，这种事还要还要来问本侯么？如今本侯要开始着手应对一些问题，你就好生替本侯谋划长安的事情。”

        看到戏志才多少有几分走神，刘奇偏过头道，“志才，本侯准备给你张罗一桩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戏志才拱手道，“不知是哪家娘子？要是合适的话，属下就应下了。”

        “陈留吴氏。”

        刘奇淡淡一笑，看着戏志才到，“吴懿吴子远的妹妹吴苋，不知道志才以为如何？”

        “不行！”戏志才带着几分斩钉截铁的语气开口，蜀中对于吴苋的法，可谓是众纷纭，就是刘焉，也忍不住对这女子有了几分心思，将吴苋许配给自己的儿子，不臣之心昭显，只可惜，刘瑁没那个命。

        戏志才虽然不介意刘奇给自己赐上一门亲事，可现在给自己甩这么大一麻烦，戏志才完全不愿意卷进刘奇麾下党争的漩涡中去。

        刘奇不容戏志才解释，带着几分强硬道，“志才，本侯行就行！”

        看到戏志才苦恼的模样，刘奇缓缓道，“志才，别忘了，吴氏也是东州士族，再怎么也是陈留大族，更何况，如今吴懿不过是本侯军中将军而已，你作为本侯帐下军师祭酒，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要是吴氏胆敢搞一些动作出来，自然有本侯在，无需你担心。”

        “不行！属下不愿！”戏志才带着一抹近乎偏执的固执盯着刘奇。

        刘奇含笑看着戏志才，“志才可是有了中意的娘子了？”

        “无有！”戏志才坦诚的摇了摇头。

        刘奇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既然你不中意吴懿的妹妹，那就王商的女儿吧！我听，王商的长女次女，也都快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了。”

        刘奇话中的意思很明确，既然你不愿意替益州的东州士族挑起大梁，那就和益州士族联姻，到时候本侯麾下有荆州士族、外来士族、益州士族三大党派相互钳制，这内部局势也算是稳定了，你既然不愿和武将打交道，那就和文臣在官场上打交道吧！

        刘奇一句话，让戏志才陷入两难境地，戏志才面色变幻不定，过了好一会，才深深叹了口气道，“既然侯爷开口了，那属下还是娶吴懿的妹妹吴苋吧！蜀中的水太深，王家根深叶茂，属下怕是无福消受。”

        看到戏志才屈服，刘奇将案前的信报递了过去，缓缓道，“你先看看，这事情可不能松懈。”

        戏志才将刘奇递过来的帛书展开，细细阅览了一番，这才微眯着眼睛道，“主公就对这刘玄德如此重视？”

        刘奇含笑看着戏志才道，“当今下，士族门阀遍地，你看河北袁本初、谯县曹孟德、扬州袁公路，包括本侯在内，以德才之名雄踞一方者，哪个不是靠着自己家世，不袁氏四世三公，曹氏虽然被骂做阉宦遗竖，可不可否认，曹氏宗族也不见得，吕布如今虽然雄踞兖州，可不过是兖州士族为了对抗曹孟德，推出来的傀儡而已。”

        刘奇顿了顿道，“刘玄德此人，不过织席贩履之辈，却能走到今这一步，观其行为，颇有高祖遗风，若是不得势还好，若是教此让了势，便是腾飞九之时。”

        戏志才顿了顿道，“主公就不担心？那家伙如今娶了徐州巨商糜竺之妹为妻，广陵陈氏陈元龙也和那厮走的颇近，麾下又不缺猛将，如今曹孟德又对徐州虎视眈眈，陶恭祖内忧外患，这家伙怕是离得势不远了。”

        刘奇看着戏志才道，“志才也无需和本侯玩笑，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刘玄德占据人和，静待时，可徐州地利全无，更别北有曹孟德、南有袁公路，对徐州这富庶之地都是垂涎三尺，刘玄德就是占据了徐州，又能有多大作为？”

        戏志才皱了皱眉道，“主公，远虑尚可缓，近忧不可耽误，如今主公最需要注意的，还是扬州袁术。”

        刘奇摇了摇头道，“扬州袁术，冢中枯骨，无须担心，这下，如今让本侯担心的，除了世家豪族，就是曹孟德、刘玄德二人了。”

        戏志才开口问道，“主公，如今曹孟德情形如何？”

        刘奇没有话，在案上翻出一卷帛书，递到了戏志才手里，戏志才看了看，缓缓开口道，“主公，曹孟德，不可觑！”

        刘奇叹了一口气道，“荀文若、程仲德本就有良、平之才，胡孔明如今仗剑东去，又被曹孟德倚为肱骨，外又有当世大儒郑康成为其坐镇，如今不少儒门士子聚到其帐下，如今若刘玄德虚有其表，那曹孟德就是蓄势待发，缺就只缺了一个机会。”

        戏志才不动声色的抖了抖眉头，“主公就不担心道门？”

        刘奇不由得有些嗤之以鼻，“如今这下，凡是士子，大多都披着儒门的外衣，道门出世之人行诡事尚可，可若要到治国，那就差远了，这经世之才，鬼谷、儒门平分秋色，防道门，只需防着那么耍一些手段就行了，可这堂堂正正的阳谋，他们差远了。”

        “更何况，这下，是拿实力话的，道门到了这一步，还醒着推举一人，振臂高呼，下臣服，想的着实有些太过简单了。”

        听到刘奇的分析，戏志才拱手道，“主公高论。”

        借着大雪，刘奇在和戏志才谈论下大势，同样有人，借着大雪，来为前程奔走。

        诸葛玄的府邸之中，堂上生着一盆炭火，诸葛玄轻轻拨弄着炭火，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男子，带着几分玩味道，“元达，你不是呆在书院不愿走动么？今日怎生想起来我这寒舍凑热闹了。”

        钟演带着几分含蓄笑道，“妙之兄言重了。平日里妙之兄在江夏大展宏图，怎生会注意我这山野之人？这不最近在城中呆着，听闻妙之兄回襄阳述职，前来拜访妙之兄一番么。”

        诸葛玄也不点破，轻轻捋了捋颔下胡须，停止拨弄炭火，看着钟演道，“元达兄怎知鄙人不关注襄阳城中的动态了？再怎么我也是使君麾下官吏，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该注意的，还得注意。”

        钟演冲着诸葛玄拱手道，“既然诸葛兄知道了，那钟演就先恭贺诸葛兄了，如今有族女在襄阳侯身侧，诸葛兄离发达不远了。”

        诸葛玄轻轻摇了摇头道，“玲儿能够嫁给侯爷，那是玲儿的福分，我诸葛氏要是借着玲儿的关系才发达起来，那才让下人不齿呢！更何况，余才疏学浅，自知难当大任，要是骤然步入高位，唯恐坏了我荆州大事，到了那个时候，某怕是万死难孰己罪。”

        看到诸葛玄未战先退，钟演知道，这家伙，也没那么简单，当下笑眯眯的道，“诸葛兄，这下万事，讲究的是阴阳平衡，如今襄阳侯虽然方才弱冠之年，可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侯爷迎娶你诸葛氏族女，多半也有倚重你诸葛氏之意，你要是退缩了，怕是会引起侯爷的不满啊！”

        诸葛玄如何听不出来钟演话话中的陷阱，当下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诸葛玄没有元达那么广阔的野望，如今担任江夏郡丞，就已经战战兢兢，殚精竭虑，如何还敢妄想干一些大事，我家兄长膝下倒是留下来了三个儿子，次子如今一十有三，叔子年方九岁，正是读书学文的年纪，等到过上几日，我就求侯爷将这兄弟放到学宫去，到时候还请元达多多照拂几分。”

        “如今我家兄长长子诸葛瑾与侯爷年岁相当，当年跟着我兄长也读了不少书，又曾在外游历，虽然谈不上有多少才学，可为人还算踏实，到时候跟在侯爷左右，也能为侯爷奔走，供侯爷驱驰，想必侯爷能懂我诸葛氏的苦心。”

        听到诸葛玄的话，钟演抚掌笑道，“妙之兄倒是好打算！只是，如今大势所趋，诸葛玄真以为，你诸葛氏嫁女于襄阳侯，就能置身事外了么？诸葛兄想要从这滚滚洪流之中脱身，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这有何难！”不知何时，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站在了门口，听到钟演的话，淡淡的道，“我家阿姊从未想过成为侯爷滕妻了，就是没有元达先生前来，我等兄弟几个，也准备找叔父商议一番，将家姐送于襄阳侯为妾哩！”

        钟演看着这少年，听到这话语，就已经猜出来，这少年，多半是琅琊诸葛珪的次子，听着这少年的打算，钟演当下含笑道，“你这少年，倒有几分见识。”

        那少年毫不犹豫的冲着钟演翻了个白眼，带着几分傲慢道，“我有没有见识，干夫子何事？这中午就要到了，我家阿姊已经准备饭食了，我诸葛家门户，恐怕无力招待夫子用餐了，夫子还请自便。”

        听到这少年的话，钟演不以为意，舔着脸坐在席上未动，开口道，“妙之兄，你看……”

        “你这厮烦不烦啊！”那少年带着几分不耐烦跺了跺脚，随即带着几分霸道喝道，“速走！速走！我家不欢迎夫子。”

        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眼角瞥到不停向自己使眼色的侄儿，诸葛玄脸上满是惭愧，“我诸葛氏家教不严，倒是让元达见笑了。”

        钟演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妙之兄这是的哪里话，孩童，自然要有孩童的真，要是诸葛兄太过约束，让这孩子失了本性，那才不是什么好事呢！”

        诸葛玄微微抬袖道，“元达兄，请吧！我要教子了，不便为外人所观，还请元达兄见谅，等到改日有暇，玄一定上门赔罪。”

        先有儿童开口，现在诸葛玄又开口送客，钟演自然没办法再赖着不走，只好起身冲着诸葛玄拱手道，“妙之兄客气了，既然如此，那钟演就先告辞了。”

        钟演心中一片苦涩，自己第一次出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败了，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向那些同僚交代，自己以后，在荆州，多半怕是只能做个闲人了。

        诸葛玄送钟演出府，回转过身，看到那少年还立在堂上，当下呵斥道，“亮儿，你太失礼了！”

        诸葛亮眼睛眨了眨，脸上满是无辜的表情，“叔父，失礼事，生死事大！若是叔父任由那家伙下去，我诸葛氏，恐怕真的难以独善其身了呢！”

        诸葛玄摸了摸诸葛亮的头道，“侯爷资绝伦，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些人如今动了，很是正常！你看清邻一步，这很好，可你却没看清第二步，要是我诸葛氏乘风而上，这荆州，再怎么，也有我诸葛氏一席之地。”

        诸葛亮暗中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后才带着几分真道，“叔父莫忘了，侯爷如今才不到二十岁！叔父想乘风直上，叔父可曾想过，有名望和伯喈公、元方公等人站在一个高度么？还是，叔父自信有能力，和侯爷一较高下。”

        “就是叔父成了，又能如何？”诸葛亮顿了顿，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声音道，“莫非叔父是想我诸葛氏，步襄阳蔡氏的后尘？”

        听到诸葛亮的话，诸葛玄不禁拍了拍诸葛亮的脑袋，随后长叹道，“老了！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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