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非但如此,白泽身上陡然升起无数蕴含上古道法的威压,完全笼罩了这方天地。
方婪闭目跌坐,像是丝毫未觉。
然而在这样的威压之下,就连本来随着微风晃动的窗帘都静止了下来。
像是和什么无形的,势均力敌的东西对峙,白泽如临大敌,却不敢稍微越雷池一步。
而是紧紧盯着方婪,喉喽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好似威胁。
方婪毫无所动。
只是他又突然睁眼看向小兽。白泽身体一僵,竟然平白后退了几步。方婪眼中暗紫流光变化不休,倏忽又变成深蓝色。一道道光弧拖着长长的亮线交错缭绕盘错,不时炸裂出极盛的光华。
白泽一和方婪对视上,威胁似的“嗷呜”声一下变得委屈而小心翼翼,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头颅也低了低。
然而就在下一刻,方婪眼底的光芒瞬间消失不见,恢复了一片纯黑。
小兽已经快把耳朵贴到地上了,这个时候身体还是僵硬着,一动不动。
忽然听到方婪的声音,“过来。”
并且嗓音还有点嘶哑。
小兽耳朵一立,颤抖了一下,马上脑袋就抬起来了。
像是判断着什么,他先是停了几秒,不过马上,就毫不犹豫的扑进了方婪怀里。
方婪没动,就让小兽窝在他腿上,一拱一拱的给他撒娇说委屈。
一下下给顺着毛,他神色变幻不定,忽然问了句,“刚刚你感觉到什么了?”
小兽:嗷呜。
方婪,“果然问了也白问。”
小兽又不甘心的“嗷呜嗷呜”了几声,除了比小时候有了更大威慑力,再没其他,方婪该不懂还是依旧不懂。
他不知道小兽有没有注意到,可是就在刚刚那一瞬,他是确实听到那个声音,像是在他耳边,又像是远在天际,勾魂摄魄,缠绵不绝。
那个声音对他说了相同的一句话,“紫微天尊,何时来归?”
随即,他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牵引之力从神魄深处传来,像是要拉扯他到什么地方去。甚至把他从这具躯壳里拉扯出去。
方婪抓住小兽的皮毛忽然一顿,自言自语,“要是你化身成人就好了。你看看,人家妖怪都会变身的,你都是神兽,总是一副兽形也说不过去啊。”
小兽耳朵动动,显然是明白了方婪的意思。他猛然站起来,皮毛一蓬,一道白光亮起。
然后……
还是原来的样子。
白泽的耳朵一下就耷拉下来,委屈的顶着方婪,表示自己无辜。
方婪喂他吃了点灵力,就把他赶到了一边。表情端正严肃起来,身体一淡,就凭空消失了。小兽马上察觉,着急的原地打转了一圈,双翅瞬间张开,白羽横空,就要腾然而起。
却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拦住了。
而在遥远的十万大山之中,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然后方婪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
他面不改色负手而立。
这里是两山之谷,罡风烈烈,草木摧残。如今已经十二月,更是万物萧萧,草木同悲,没有丝毫生气。
但是灵力却分外充足。
任何修真者来的这个地方,估计都会沉迷下去。
就算没有什么四季如春的迹象,任何一个修真者都能看出,这就是传说中的宝地。
方婪却没丝毫迷醉。他冷然注视着前方。
天地一片寂静。
只有烈烈风声不断的从耳边刮过。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远处或者耳边,终于又想起那个声音,“如临大敌?看来你从不曾对我放下戒备,但,既然如此,你竟然只身前来?”
那个声音里戴上了些好奇,“白泽就算尚未全盛,也已经有了七八分实力,你竟然没有带来?”
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方婪一惊,却没有下意识后退。
听到对方问及白泽,他眉峰一皱,缓缓开口,“白泽,不劳阁下关心。”
“啧啧”那个声音里马上带上了笑意,“你还是这么护短啊,凡是被你打上标记的,别说碰了,多看一眼你都不乐意。”
“除了你,还有谁会专门设下法阵结契,把本命神兽的伤害引到自己身上?”
“也难怪你不带他过来,想必是舍不得吧。”
方婪不语。
他既没有问对方是谁,也没有问为何引他来此处,只是静默而立。烈烈乱风之中,平白生出几分超然出尘之意。
那个声音忽远忽近,仍旧喋喋不休的说着“当年”方婪的许多“护短”事情。好像这么特意将他叫来此处,就是为了这么取笑一番。
方婪仍旧不语。这人说的这些,他全当做故事来听,心湖不起丝毫波澜。
那个声音忽然一顿,然后带着几分惋惜,“看来仍旧时机未到。”
天地静默了一瞬。
方婪这时才缓缓开口,“既然时机未到,你今日为何扰我清修?”
那声音戛然而止,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这些年不见,你现在不过凡人之躯,性子竟然丝毫未变。我终于确信,你是当年紫微天尊了。”
“是么?我却有些不信。”方婪声音飘渺,仿佛马上就要消散在风中。神情却平淡自持。
就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半透明的虚影。
仅仅只是虚影而已。
却华贵非常,珠玉加身,宛若神人。
头戴鹿角,华衣流彩,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乘风而下,仿佛轻云蔽月,飘摇若流风之回雪。
长袍广袖更是在狂风之中时而鼓起,时而飞张。
那人注视着方婪,像是在打量判断,终于说道,“果然不复旧日容貌。”
方婪神色平静之极。
那人或许也有些看不下方婪这种淡然之态。
突然轻笑一声,缓缓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就让方婪再也无法平静下去。
看到对方脸色骤变。
那鹿角人笑意渐深,身形倏忽间淡去消失不见。
正在工作,厉荣泽忽然心神一动,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十分不确定。
他掏出手机,正要给方婪打个电话,那边助理就叫他赶快过来。
厉荣泽答应了一声,却拿着手机匆匆走到人少的地方,拨通了方婪电话。
音乐响了一会就被接听起来。
那边传来方婪清淡的声音。
厉荣泽马上觉得心中一定,轻轻叫了声,“婪哥?”
“嗯?”
“没事。”
方婪已经回到s市,并且已经站在了周亚阳酒庄门口,这时停了下来,“怎么了?”
“晚上我想吃炸小黄鱼。”
方婪平淡无波的表情生动了一些,“还有呢?”
厉荣泽眼睛一亮,这是让他点菜?
他正要开口,胳膊直接被拉了一下,那个助理干脆找了过来,着急道,“厉哥,马上就开始了,真的不能再等。”
方婪听到那边的声音,然后就听厉荣泽快速说道,“我要吃肉,鱼肉,猪肉,牛肉,羊肉。”
方婪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他最近沉醉修炼,他们俩很长时间都没一起吃饭了,厉荣泽好像馋的有点狠?
不过他这种要求,只能让他想到两个字,就是“火锅”。
方婪轻笑了一下,神色又淡了下来,他其实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轻松。
他走进酒庄。
周亚阳和张小宁已经在等着他了。
方婪抱歉了一下自己迟到,随即就和周亚阳说起生意上的事情。
张小宁还是之前的样子,坐那一声不吭喝红酒。
其实之前他们没闹别扭的时候,张小宁在这方面上依旧是插不上话的,但是气氛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就因为插不上话,他有时候会特意插科打诨,像是非引起注意,表明下自己的重要性似的。
其实没有太复杂的内容要商量,现在形势很好,方婪眼光也极准,很多细节都是早就商定了的。
之所以还这么每过一月见个面,一个是想大家聚聚,另外一个就是想缓和下方婪和张小宁的关系。
现在周亚阳对张小宁也挺有好感的,算是拿他当朋友了,因此也没像过去非要争个高下,反而为张小宁考虑起来。
他也不愿意大家闹得不开心。
毕竟都是多年朋友。
方婪难得有些神思不属。他坐在沙发上,像是在思考什么,目光漂移,一直没吭声。
那边周亚阳已经和张小宁聊了起来。
说了几句,忽然又转头问方婪,“陈氏那边找我救场,要不要去?”
方婪“嗯?”了一声,惊醒过来。上一次和陈向远达成协议,他帮了陈家一把,算是雪中送炭。但是却只是解燃眉之急。陈家的问题,是一代代累积下来的,就像是贴着红墙生长的香樟还有广玉兰,早晚会顶破地基。除非能舍得下心,现在就把枝繁叶茂,生长多年的树砍倒。
人家是否狠得下心,方婪不知道,也懒得插手。
能不能过去这个坎,就看陈氏自己。
只是没想到现在怎么找到了周亚阳?
“钱?”方婪只问了一个字。
周亚阳摇头,“陈家现在准备抽身出去。往海外发展,专心当巨贾。”
方婪惊讶得很,“这都能抽身?”
周亚阳摊手,“谁知道呢,这不是来找我帮忙?”
方婪摇头,“那就随你。”
“随我敲他一笔?”周亚阳笑问。
方婪随意点头。
周亚阳摇摇头,又和张小宁说起来。
没一会,方婪就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了酒庄后院。
这是一片纵横四十株白桦树构成的树阵。
已值深秋,白桦树苍白的树干密密交织,挺拔矗立,直达天际。和浅蓝色,纯净的天空映衬在一起,如同水中倒影,干净得不可思议。
树阵之下,铺就深红色的木地板,落叶已经铺了薄薄一层。
人居就这么和自然悄然搭接,察觉不出丝毫突兀和雕琢的痕迹。
方婪注视着眼前的风景,目光却飘到了远处。
他曾经作为一个普通人在现世生活了数十年,一朝得知自己能够修真合道,竟也自然而然接受了。
但那鹿角人说的话,他却一时没法消化。
方婪微呷了口红酒。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忽远忽近,飘渺不定的声音,不,应该说从他听到这句话之后,这个声音就没从他耳边消失过。
那个人说,“‘你’确不用相信,因为‘你’是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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