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眯眼享受了一会,觉得心里满足了。然后他开口,“婪哥,过年和我回家吧。”
厉荣泽的拍摄任务没完,但是过年,不管赵猛多不乐意,按照规矩,还是得给剧组放假。这周结束,拍摄就会告一段落,剩下的都等过完年再说。
听到这句话,方婪正插在他头发里的手指就是一顿。
“回家?”
方婪声音有点不确定。他记得陈子昂之前提到过,厉荣泽好像和家里关系并不好?之前厉荣泽出事的时候,陈子昂也给他家里打了电话,那边竟然压根不闻不问。但是厉荣泽一直都没和他说过这些,他也就从来不曾开口问。方婪虽然好像性子挺冷,修真合道之后,更是对周围的人事都提不起兴趣,但是实际上,对于厉荣泽,他心里深处还挺小心翼翼的。
之前从来没有遇到对他有这样意义的人,他也就没有参考经验,只能凭着感觉,珍而重之的让两人之间慢慢拉进距离。
厉荣泽本来眯着眼呢,听到方婪疑问的腔调,马上睁开眼睛,“你有别的安排?”
方婪摇摇头,“倒是没有。”
厉荣泽忽然爬起来,腿一伸,直接坐了上去,愉快的提议道,“那和我回老家吧。过年就是要在老家才热闹。”
在这么多天里,小兽早就知道了厉荣泽的家庭地位,之前被挤到一边,给方婪撒娇无果之后,也就灰心丧气的把自己窝成一团。厉荣泽突然变换姿势,差点把它踢下去。小兽一下子生气起来,翅膀一腾就带起一阵冷风,直接绕过厉荣泽扑在了方婪肩膀上。
方婪立马觉得肩膀一沉。
这和它巴掌大小的时候窝上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好么。现在么,感觉就像是一条沉甸甸的白色皮草围脖。而且脖子那里痒痒的也特不舒服,他就揪着小兽脖子把对方拉了下来。
小兽马上发出委屈凄惨的叫声,两只前爪死死扒住方婪肩膀,“嗷呜嗷呜”的,弄得方婪都不忍心了。他无奈道,“下来,给你吃好吃的。”
小兽本来乍起的皮毛忽然一软,服帖下去,乖乖让方婪把自己揪了下来。方婪垂睫,将自己灵力凝聚成一株碧色仙草的样子,托在手心递了过去。小兽两眼放光,毫不客气的一口叼住,还警惕的看了眼厉荣泽,生怕他和自己抢似的,一扇翅膀就飞远了。
厉荣泽:……
他总觉得方婪把灵力变幻成灵草的样子和家长给小朋友捏面人根本就一个性质。
但是他也好想要啊!
要不是婪哥的灵力一碰着他就钻进身体里消失不见……哼!
方婪瞧着厉荣泽还盯着小兽不放,忽然一拖他屁股,将他身体拉近了一些,“你老家在哪里?”
厉荣泽马上回了神,顺势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坐着更舒服,“x市旁边的一个小县城。”
“你是北方人?”方婪有点没想到,他记得陈子昂提到过,厉荣泽家里是在个南方城市?而厉荣泽官网上面挂着他的个人信息上,也是这么写着的。
“算是吧,我小学初中都是在x市上的。”厉荣泽说,“高中的时候搬到了我爸那里。”
方婪没说话,“嗯”了一声,同时一瞬不瞬看着对方。
“我爸……婪哥,我家里有点复杂,我一直也没和你说过。”厉荣泽淡淡笑了一下,“我妈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然后我就被我爸送到了外公外婆家。我妈是x市人,老家在x市旁边。往年每年我都回去的。家里老人平时也不怎么看电视,要看也就是看看‘秦腔之声’,还有些农林节目。可能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干什么的,就是每次回去老是问我怎么不带人回来。”说完他笑意真实了一些,“婪哥,跟我回去呗,也好让我带回去见见。”
方婪没答应也没拒绝,反而问了句,“不怕他们没法接受?”
厉荣泽摇摇头,“他们当了一辈子农民,思想一点都不开放,到时候火气上来了,说不定操起锄头追着我就打。”不过他头一歪,特信任的看过去,“婪哥,你都能飞了,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方婪:……
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啊。
方婪看他心情似乎不差的样子,想了想,就直接问,“你爸怎么不把你留在身边,反而要把你送回老家?”
厉荣泽语音一顿,才说道,“他那时候要结婚,女方不愿意一嫁人就当妈。”
方婪轻轻一拍他后背。
厉荣泽笑了笑,神色淡了下来,却仍旧说道,“我妈去世的时候,我小学二年级,学习成绩也不错,当时我太小了,竟然一直都没察觉出她其实已经生了重病。还整天缠着她要这要那,有次学校开亲子会,她去了,结果后来参加什么游戏,好像是三人四足,得了最后一名,我还生气闹了好几天没理她。后来想想,她那个时候身体就已经出现状况了吧……最后半年,她已经没法下床,老师让写我的妈妈,我就写了篇我的妈妈有多懒,每天都睡很长时间……”他失笑了一下,停了几秒,才继续说,“后来我爸要结婚么,我妈去世的时候,他年纪不大,喜欢他的小女生还不少,他看上了其中一个。之后就把我送回老家。”
方婪轻轻叹了口气。
“老家在农村,教育条件不怎么好,我读了半年,外公就觉得这样不行,直接把我送到了x市最好的学校,小学毕业直升初中部,要升高中的时候,我没继续读下去,买了张票回去找我爸。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么些年,我读书生活他竟然没给过一分钱生活费。外公外婆年级大了,这么些年的积蓄几乎都拿来给我读书,他们还想送我去x市最好的高中读,然后送我上大学,但是那需要很多钱。”厉荣泽深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有点不稳。
方婪吻了吻他的眼睛,“然后呢?你父亲见到你怎么说?”
厉荣泽摇摇头,“他挺大方的,也跟我解释道歉,说这些年他忽略了我,后面高中要我来他身边读。我想了想外公外婆根本无力负担,就答应了。等到高中毕业,我要去读音乐学院,他说什么都不同意,非要我去学会计,说是出来帮他。”
厉荣泽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当然不愿意了,你看,他让我学会计,也不过是想让我将来进公司,帮他儿子做事。我没这个心,况且我有自己想做的事。而且那个时候,我也长大了,想想小时候,就不难怀疑,当年我妈得了重病,为什么一直呆在家里不去医院治疗?还不是因为当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但是他呢?他竟然也这么让自己妻子在家里这么拖着?”
方婪没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我就和他闹翻了,自己出来读书,他也再没给过生活费,直接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厉荣泽说完沉默了一下,就默默把脑袋埋进了方婪脖子里。
“婪哥……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外公外婆年纪也大了,如果没遇到你,或许几年之后,我就真的一无所有……”
方婪嗯了一声,紧紧抱住了他,轻声道,“所以你有我呢。”
厉荣泽闷声“嗯”了一声。
“过年我陪你回去。”方婪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
厉荣泽转过半边脸,“我从来没跟人说过这些事情,其实我也不打算告诉你的。”
“为什么?”方婪问。
厉荣泽半天没说话,正要开口的时候,方婪手机响了起来。
方婪一看是陈向远,想了想还是马上接了起来,毕竟对方刚刚才帮了他一个忙,“怎么了?”
那边陈向远的声音竟然隐隐不稳,“大哥,你快回来一趟吧,妈她现在状况很不好……”
方婪眉头一皱,停顿了几秒,才问,“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声音仍旧非常冷淡。
“妈她刚刚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她身子已经五个月了,医生说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大人也有危险……大哥你赶快过来,说不定见的就是最后一面……”
方婪沉默下来。
如果他想,他可以一瞬间出现在刘芸芸面前,但是他并不想。他同样知道,陈家的人除了陈向远,没有一个人希望他这个时候出现。而陈向远,若是他知道所谓的“真相”,或许就是另一种态度?
厉荣泽贴得他很近,清楚的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
方婪也没避着他,这时候也依旧非常冷静,“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陈尊节和陈初实的意思?”
那边忽然一顿,陈向远说道,“是我的意思……”
但是马上,他又继续说道,“大哥,我很希望你现在能在,我有话想问你。”
方婪沉默了一下,“我半小时之后到。”
厉荣泽有点担心,“婪哥,我陪你去?”
方婪一笑,摇摇头,“不了,你快睡吧,明天还要拍摄。”然后他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陈向远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方婪了。
过了一会,突然接到电话,大哥竟然已经到病房门口了。
陈向远:……
他竟然没反应过来方婪已经是修真之人,不过病房门口是小妹在守着,他马上就搭乘电梯上了楼,却没看见方婪,只见到陈知眉一个人。
陈向远正要走上去问一句,肩膀就被拍了一下,方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大哥。”陈向远叫了一声,又看了眼病房,“妈她现在……”
方婪冷淡的打断了他,“你想知道什么?”
陈向远瞬间没声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哥,当年你被送走,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婪笑了一声,“这个你应该问令尊吧?”
陈向远眼神一暗,“他说要等我接手陈家才能告诉我,但是我现在就想知道。”
方婪没说话,看了眼病房门,“你母亲应该不会有事。”
陈向远疑惑的看着他。
方婪一笑,“我虽然才是穷变之境……但莫恒都能在这个时候妄下断语,我怎么就不能一窥天机?”
陈向远表情有些惊喜,恍然大悟,“真的?”
方婪目光落在不远处,“除了那个,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权当我还你人情。”
陈向远一愣。
然后迟疑道,“大哥,你一直对我这么生疏……是因为家里把你和我调换身份吗?”
方婪重新看向他,“你确定你想知道的是这个?”
陈向远看着他,“我想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我们毕竟是兄弟手足,我一直都很尊敬你,如果当弟弟的有哪里做的不对,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
方婪看着他,想起前世种种,忽然就觉得恍若一梦,变得特别不真实。
原来这就是人们说的恍若隔世之感。
不过他看着现在的陈向远,觉得顺眼多了,几乎都要记不起上一世发生的那些事情。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如果说生疏,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你见过我和什么人亲近吗?”
陈向远顿时一哽,好像还真是?
“好好修炼。”方婪拍拍他肩膀,转身就要走。
陈向远平白的心里一慌,忽然觉得大哥好像就要这么消失掉一样,忽然叫了一声,“方婪!”
结果身后突然响起混乱的声音——刘芸芸醒过来了。
陈向远回头看了一眼,再回头的时候,方婪已经不见了。
出了医院之后,方婪随便走在街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这个时候他不太想回去,厉荣泽应该已经睡了。但是他也不太想回他在s市的那套房子。
他并没有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心烦意乱,但是总归有些不愉快。随意走在街上,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不小心就走到了外白渡桥。看着桥上人来人往,他忽然就想起当初张小宁威胁他,如果不准时到,就从外白渡桥上跳下去的事情。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着,张小宁刚好就打电话过来
方婪接起来还带着点笑意。
张小宁也没别的事情,就是问问方婪,关于他那个“天眼”有没有找出究竟来。方婪正要开口,忽然看到头顶天空上划过一道暗红色的流光。
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马上发出惊叫,那光不知道是什么,直接坠落到江面上,倏忽间,本来平静的水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渐渐变成了血红色,弥漫开来。
人群里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接着,所有知情或是不知情的人推搡着,争先恐后想要跑下桥——
因为水面上的红色已经蔓延了过来!竟然变成触手一样,顺着桥墩攀爬了上来!
方婪站在原地没动,脸上神色却渐渐变冷。
他清楚的感觉到,这血红的触手上,散发出一股熟悉的阴寒厉煞之意。就和曾经那个在何洲之后袭来的人,手中九阴冥烛散发出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是冲他来的?
方婪一动不动,冷冷盯着已经攀爬而上的血红色触手。
好像周围惊呼推涌奔走的人群全都不存在似的。他指尖微动,一个法诀正要凝成。那血红色的触手却突然凭空一颤,像是受惊了一般,迅速从桥身的金属骨架上潮水般撤去。伴随着轻微的水声,瞬间消失在水面之下。
很快,警方就赶到了现场,方婪最后看了一眼水面,转身就离开了。
这些玩意是来找他的?
等他离开外白渡桥,正做在一间酒吧里看着新闻报道,才想起来之前正和张小宁说话,翻出手机来一看,上面已经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短信。
他也没点开短信,直接拨了电话过去,给张小宁说自己的位置,张小宁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他有没事情,就被堵了回去,表示自己马上就到。
酒吧里人不多,电视正播着二十四小时热点新闻,画面上赫然就是刚刚外白渡桥上混乱的样子。
“本台记者刚刚从现场发回报道,据目击者称,水面突然变得赤红,并伸出不知名的触手顺着桥墩攀爬上来,将桥上游客拉入水里。据悉,触手突然出现的短短五分钟,就已经有十多人被拉进水中,目前下落不明,警方已经派出水上武装,正全力搜寻水怪的下落……”
吧台后面,酒保一边没事找事的擦着杯子,一边给方婪搭话,“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啊?”
方婪没说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酒保还在继续说着,“我看不像,报道说的这么言之凿凿,警察也确实都在调查,难不成黄浦江里真的有水怪?我是不信。”
方婪还是一言不发。
酒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轮胎狠狠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就是摔上车门的“砰”的一声——
张小宁推门扫视一眼,就大步朝着方婪走过来,还没来的及坐下,就追问道,“怎么回事?我看新闻了,你那会不是就在桥上?”
那个酒保显然在听他们说话,马上探头过来,惊呼,“你当时就在?”
方婪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就一拍张小宁肩膀,和他直接出去了。等到做到车上,又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方婪才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我当时确实在。”
张小宁紧张的看着他,“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没事吧?”
方婪摇头,“没事,那东西……和你这几天看到的,很可能有关……”
张小宁吃了一惊,他最近被一个鬼黏上了。
人死之后,并不存在所谓转世轮回,至少对一般人来说是这样。大部分人的灵魂只会存在短短几天,就变成幽魂,继而彻底消失。但是修真之人,却能够通过修炼让神魄不灭,投胎转世。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心中执念非常的人,能够让灵魂在世间停留一段时间。但是这种情况,在一般意义上来说,被称作厉鬼。
在发现张小宁能够看到自己之后,那只鬼就一直缠在他身边。
方婪虽然是修真之人,却并不能沟通阴阳。应该说,事实上,并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什么天师高人遍地都是,能够看到亡灵之人——少之又少。
没想到张小宁就一不小心成了这种濒危动物其中之一。
张小宁在最初的惊吓之后,慢慢适应了身边总有一堆人的状况,他竟然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但是方婪却隐隐知道这个情况不对。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必须尽快把张小宁的天眼给合上。
以命为媒,能通神鬼。
天眼神通,普通人无法以灵力为继,便只好折损元阳为续。
说白了,就是折寿。张小宁这小身板,哪里够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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