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宽一改刚才在肖杉那边的问话技巧，这一次明显比刚才平静从容淡定了许多。

        面前接受问话的对象，张婷，看起来也不是肖杉那样的鬼精灵。

        李明宽这样身经百战的老警察，具备一眼能够洞悉人性的能力。

        弱者，往往是喜怒哀乐怨怯，都会写在脸上的。强者，通常善于伪装、狡辩、胡扯。

        很明显，张婷是前者。

        张婷支支吾吾了半天，有些语无伦次，口齿不清。看到面前几张周瑶的裸照，顿时脸色大变。

        “警察叔叔，这........这不关我的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周瑶跳楼自杀，我也很难过。”

        “张婷，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紧张害怕什么？心虚了，对吗？还是........自责了？”

        李明宽循循善诱地问道，这一次明显比刚才在一号审讯室耐心了许多。如果阮川在外面旁听，就当给这小子打个样。

        “警察叔叔，我和周瑶是室友，她突然跳楼自杀，我现在心里特别害怕。但是这些照片我真不知道是谁拍的，最近我一直都忙着备考英语四六级，根本不知道周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好端端想不开跳楼自杀，她平时也不喜欢和人交流..........”

        听完张婷的解释之后，李明宽手里另外一张照片‘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目光凌厉地问道：“这是周瑶跳楼自杀现场的照片，你当着这张照片，扪心自问一遍，你刚才到底有没有撒谎？”

        “我........我........我真不知道.........您逼我也没用！”

        张婷看着桌上那张照片，周瑶平躺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水泥地上。粉色白色的东西，如同黏糊糊的颜料，铺在周瑶尸体的四周。一些粉碎的东西，像是打碎的碗，溅的到处都是。

        此刻，周瑶终身一跃的结果，赤裸裸暴露在张婷面前。她感觉离周瑶很近，仿佛就在尸体旁边，甚至闻见了泛着一股热气腾腾的血腥味道。

        李明宽静静坐在张婷的对面，看着她苦苦强撑了十几秒，终于五官扭曲，面容畸形。

        突然，“哇”的一声，疯狂呕吐起来。

        “快！拿些纸巾进来！”

        李明宽抬手示意外面的人，没想到进来送纸巾的人竟是阮川。

        两人对视一眼，李明宽眼里的含义不言而喻，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

        阮川刚才被几个派出所的壮汉拉出去，在门外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瞬间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他在审讯室完全被肖杉带节奏了，后来甚至激怒了他的情绪，导致他现在处境很被动，幸好刚才没动手，不然搞不好要记大过处分。

        在外面呼叫了半天冷锋，那家伙大白天总是不出来，专挑黑灯瞎火的时候出现。

        他很想问问冷锋，能不能直接给他安排buff系统。不然，每回心里揣着明白，可就是发挥不了，这种感觉让他特别抓狂。

        阮川递完纸巾，退出审讯室，继续留在外面旁听。

        派出所里的几位前辈上下打量着他，纷纷劝说他要虚心一点，好好的向李所长学习取经。

        李明宽深藏不露，实则早年曾在区公安局刑警一线从事过刑警工作。虽然这些年他一直在城南派出所任职，刑侦探案方面，审讯、问话的技术还刻在他的血液里。

        阮川闷头闷脑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的。”

        但心念一转，李明宽都搞不定肖杉，难道只有市刑警队的林队出手才行？

        突然有种无力感和挫败感，如果没有获得提前知道真相的buff，也许他不会如此的挫败。

        这种感觉就像饭都喂到自己嘴里了，可是根本没办法咀嚼消化那些食物。

        不久，张婷情绪稍稍平复下来，李明宽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张婷停止了呕吐，眼泪却更汹涌了，“警察叔叔，我不舒服，您能不能让我出去透透气？”

        李明宽摇头，代表着拒绝。

        张婷哭哭啼啼说道：“周瑶和我是室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室友突然跳楼，换任何人都会需要冷静一阵子。您让我出去透透气，或者，您去问其他人，行吗？”

        “不行，周瑶的案子，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侦破，避免给某些人创造机会逃脱罪名。”

        李明宽话里有话，张婷心里很清楚，但是一想到重病在家，常年需要药物和靶向治疗的妈妈。

        想到每天当牛做马，在单位吭哧吭哧忙工作的爸爸。

        想到肖杉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说出真相，也许下一个被霸凌的对象就是她。思考再三，张婷鼓起勇气，打算帮助肖杉隐瞒这件事。

        李明宽看见肖杉正在走神，“咚咚咚”，手指骨关节敲了三声桌子。

        “张婷，你们都是大学生，应该还是比较懂法律的。

        犯包庇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见张婷一脸懵逼，李明宽很失望，看来大学生里面还是有法盲，只好继续普及法律知识。

        “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包庇罪！包庇罪是指明知是犯罪的人，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行为。

        张婷，我看过你的个人信息，你爸和肖杉她爸是一个单位的，两人是上下属关系。你妈因为生病，单位给提前办了内退，常年需要借助药物和靶向治疗活下去。你爸很伟大，拉着你们母女俩，你确定要让你爸爸失望吗？”

        一瞬间，张婷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情绪越发激动。看来，父母是她最大的软肋。

        审讯室外面，大家都对李所长刮目相看。

        “我就说嘛，李所长的专业知识一点没丢。你们看，张婷心态快要崩了。”

        “李所长就是牛啊，不愧是咱们的领导。我怎么感觉，真相就在张婷嘴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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