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殊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眼下你不是该替自己开脱么。”

        我耸着肩嗫喏道：“我没什么要开脱的呀，是你给我看书的呀，不是我自己非要看的呀……你不能太纵容你自己，而把错都归在我身上……”

        道殊捏了捏鼻梁胸口急剧起伏了两下，约摸是肝火窜了头脑，难以自持。就在他张口欲出什么不得聊话来时，我咽了咽口水先问：“我亲你一下，你不追究了行不行？”

        道殊抑制了火气，定定地看着我。

        我便又道：“十下，成交么？”

        道殊想了想，道：“二十下，外加一篇忏悔书。”

        这鸟儿也忒会占便宜……我搓了搓衣裳，颓然应道：“那、那成交罢。”

        道殊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道：“那就快过来亲我二十下。”

        我冲他努了努嘴，道：“你弯下身体一点，太高了我有压力。”于是道殊闻言乖乖弯了弯身，我两步凑了过去，先亲了亲他下巴，面颊，眼睫和鼻梁，最后再是嘴唇……实实在在二十下……

        ***

        与道殊成婚前半个月，九重开始装点门面，四处洋溢着一派喜庆的气氛。

        拿仙族们口口相传的八卦，九重好不容易要晋升一位龙族来的水神，且能与九重顶顶俊美的火神殿下成就美好姻缘，真真是千百年来一桩双喜临门的大好事。

        不过我与道殊成婚这事，对于九重的众多花痴仙子们来，可谓是晴霹雳。这段时日，仙子们陷入了最低靡的状态，丝毫不逊于当初在魔界阑休欲与我成婚时的形容。

        不晓得是哪个出的主意，向帝进言道是我与道殊即将举行婚礼，婚礼前三日理应不再相互见面。

        于是帝爽快批示，让我于大婚三日前搬离焱采宫，恰逢画潋仙子被剥夺上神神级，人已不在珞梧宫居住，珞梧宫空得现成，便让我搬去珞梧宫待个三两日。

        珞梧宫是座落落华美的宫殿，但我就是对其生不出好福起初道殊欲给我收拾其他的宫殿暂住，然念及我与他走到这一步委实不想再添其他的麻烦，也便让他罢了。

        今日道殊亲自送我来珞梧宫。仙婢先一步将我的少许物品带了过来，而后道殊才牵着我不急不缓地游着进入宫殿。

        珞梧宫里有一两个园子皆是按照焱采宫的布置来收拾的，道殊站在园子里逆着光看着我，神情十分轻柔，与我温温笑道：“流锦，三日后我就来这里接你如何？”

        我抠了抠嘴角，道：“不要太早，亦不要太晚。”

        道殊吻着我的额头，下巴蹭了蹭我的发，在我耳畔轻轻笑道：“三日后你就是我的仙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期待这一的到来。”

        我仰着头，眯着眼睛看他的笑颜。我从来不期待一切还未发生的事情。道殊的面上眼里皆染上名为幸福的柔情，虽有些懵懵懂懂，可是能让他哪怕有一时半刻的沉浸亦是好的。

        我伸手描着他的眉，他已成为我的习惯。道：“可我不喜与你分开。晚上我恐怕睡不着觉。”

        道殊闻言唇畔漾开风情无边的弧度，道：“那是因为你舍不得我。再等我三日好么，往后每个日夜我都与你不离分。”

        我道：“好。”我便再等他一个三日。忽而想起了我搬来珞梧宫这件事的源头，我又问，“是哪个我结婚前不宜与你再见要我搬到这里来的？”

        道殊霎时就眯了眯眼，道：“那司命星君委实是胆子太大，竟学会在帝面前胡袄。”

        一想起那位中规中矩的青年，实在是令我颇感意外。我道：“他不会是在对你我公报私仇罢。”

        道殊哼笑了一声：“不妨，来日方长。”我总觉得他已经开始酝酿着仇恨的祸水。

        道殊在珞梧宫喝了两盏茶，直至有仙婢提醒着他该离去，方才施施然起身，细细交代着负责照料我的仙婢们我的日常饮食起居，喋喋不休了一大堆。总觉得似乎他还比我更加清楚我的习惯一般。

        见他认真的模样，我撑着下巴道：“我又不是在这里住个半年八月，你不必得这般详细。道殊你再不走的话，我便不准你走了。”

        道殊半低着眉眼舒心地笑了笑，晕着唇角道：“好，那我不了。”

        道殊走后，我闲得无聊在园子里转了转，转进了书房里随意翻些书来看。虽画潋人已不在这里，但这里还放着她的许多书。不如道殊的书房，大多不是佛经就是道经，这里各类书籍都有一些，想来画潋也是个重修养的仙子。

        不过我对这些书籍不怎么有兴趣。

        后来我随意挑选了一本躺到卧榻上去看。看了半看不出个名堂，索性以书盖着面皮睡了过去。

        待黄昏时分醒来，屋里燃着香，桌几上已然放好一碗冰莲汤。正冒着冷气，仿佛刚刚放下不久，一股萦绕着的混着燃香的幽香还没来得及散开。

        我端着冰莲汤走到回廊坐下，眯着眼睛看着边的火云，道：“道殊我很想你。”罢一阵风起，我将碗里的冰莲汤喝了个干净。

        一连两日，我在珞梧宫都觉得精神恹恹，一个人用饭食也未觉得有多美味。其实出了焱采宫，九重就是一个十分寂寞的存在。这两日我逛了不少地方都没有什么新鲜的感觉，不过已经不怎么迷路了。

        第二日晚，我用罢晚膳独自出了园子去逛。珞梧宫里养着一片幽寂的桃林，桃花不谢，入目满是嫣然的粉，煞是甜美。

        走到桃林深处，我一回头，漫飞舞的桃花下一抹颀长英挺的身影赫然立在那里。黑衣广袖，墨发肆扬，嘴角噙着清浅的笑。

        我歪着头看着他笑：“你不是不能见到我的嘛。”

        他挑了挑眉，道：“没办法了，实在想你得紧。”

        我道：“你骗人，你根本不曾离开珞梧宫。”

        他声音里浸着笑意，缓缓走近，：“你声一些，不然叫他人听去了不好。”

        直到他站在了我面前，我清晰地看清了他的容颜。如此俊逸非凡的人，九重上除晾殊没有别个。

        我努了努嘴道：“你且放心，没有谁听得见你。”

        “无论怎么都听不见？”

        我道：“当然听不见啊，因为这里的桃林很深－－嗯－－”

        话未完，道殊倾过身来，一手揽过我的腰，唇覆在了我的唇上。

        他的气息毫无预兆地钻进我的口中，我忍不住叮咛出声。

        道殊转身坐在了一株桃花树下，将我抱进他怀里，唇舌辗转。我努力攀上他的肩，够着身子回应着他，轻咬了他的舌尖，趁他怔愣不备，滑进他的口中，胡乱汲取着他的一牵

        他没有反抗乖乖让我汲取，我便翻身坐在了他的腰上，手捧着他的面颊，想要他。

        我私以为，对一个习惯这般依恋，不是一个好兆头。我呢喃着道：“道殊……我爱你……”

        此情此景，这样的情话大抵才能最打动人心。他听到我爱他，会觉得很开心。而我，仅仅是想他开心。

        道殊听后转被动为主动，霸道炽烈地吻着我。

        广袖柔软衣袍散落，铺在桃林深处的地面上。细碎的桃花偶尔落在上面，勿自描绘着一股错落的美丽。

        道殊便将我放在他的衣袍上面，缓缓俯下身来……

        我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柔美的脸庞，垂落的三千青丝。极美。

        后半夜，我蜷缩在道殊温温的怀抱里，把玩着他的长发。脑中灵光一闪捏决自怀中掏了掏，总算掏出了一枚发结，上面系着一只巧的琉璃珠，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这个是你送我的，表示结发为夫妻的意思吗？”

        道殊眯着流光溢彩的凤目，勾唇笑道：“嗯，恩爱两不离。”

        我问：“若要是你，你会将它放在身体的什么地方呢？”

        他想也不想就：“腰上。”

        实际上我更倾向于放在心口那里。大抵别人会觉得那个地方很重要，其实于我，一点把柄都落不下。

        那夜，我与道殊在桃林里坐了一整夜，赏桃花。

        我一向做不来赏花这种情趣高远的事情，可却也能在桃林里呆上一整夜，道殊看来我是真的喜欢这桃花。等到我与他成亲了，他要亲手为我在焱采宫也种出一片桃林来。

        我一口一口细细地呼吸着，想从满口满鼻的桃花馨香里剥离出只有道殊身上才有的芙蕖花香。

        再后来，我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然处在珞梧宫的床榻上，身着宽松的睡袍，身体已被清洗过。

        外面的，又是一日半下午。

        当我打开房门时，园子外面整齐的候着许多仙婢，手上正捧着大红的嫁衣和丹金的繁杂发饰，亦有不少其他的作它用的东西。有仙倌上前禀告，道是明日大典所备的物品皆已送来，明日晨间就可用上。

        我摆摆手，仙婢们便有序地将所有东西放进了寝殿内。

        半睡半醒地睡了一夜，将明时，仙婢入得寝殿来为我梳妆打扮。

        明明已夏，偏生冻得几分寒。替我挽发的仙婢温顺着多嘴了一句，道是外面景致奇得很。

        一轮日车撵过，寝殿门大开。我拖着长长的的绯色裙摆，头上珠翠明铛地缓缓走出去。

        这身衣裳，是道殊亲手替我画的，让人依画替我裁剪的。起初我不喜欢这般拖在地上的裙摆，可经镜子一照，其实道殊的眼光不错，显得分外美。

        出令门才看见，入夏的时节，九重意外飘了一场雪。纷纷扬扬，将视野映成一片茫茫的背景白。

        而空旷的外殿，两边仙神齐立，皆着了整齐而肃穆的仙官官袍。唯有外殿正中央，丰神俊朗身长玉立地站着一人，与我一般无二的大红喜服，肤色晶白，衣角扬起，发间、肩头偶有雪花飞落。他冲我伸出手臂，风华绝代地笑。

        我忽然生出些茫然。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某个时间，我同样拖着长长的裙摆负累地走过一重又一重的殿门。

        露殿外，亦有人如今日这般冲我伸手，而后风华绝代地笑。

        不过是偶尔想起罢了。我一往无前地行走着，绝了一切有可能的退路。

        我拂开仙婢们的搀扶，眼里只看得见道殊，向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道殊握住了我的手，将我带进他的怀抱，在我耳边低语轻笑：“总算是彻底地名正言顺地成了我的人了。”

        仙神齐齐弯身行大礼：“恭迎火神殿下，水神殿下－－”

        司命星君操持着大局，在他的示意之下，十六名白衣仙子款款上前，轻纱薄裙飘渺，素手生花，踏脚踩着云烟飞身走在了前面。

        随即道殊牵着我的手，踩着五彩的云走在中间，后面尾随着恭谨的仙神。

        我眯着眼睛看着道殊的俊颜，问：“现在我们是要去行大典吗？”

        道殊漾开唇角，道：“嗯，去凌霄殿，接受帝授你水神之位的大典，而后与我受祥音沐浴成仙婚之礼。”

        凌霄殿中，帝端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后亦在，坐其侧。约摸是闭关百年的中场休息。而画潋褪去一身上神的装扮，正安分地呆在后身边。

        帝君颜大悦，道：“我界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大喜事了，更是几万年不曾下过一场像样的瑞雪啊，今日新晋水神与火神成就美满姻缘，孤十分欢喜啊……”

        出这样一番话来，令我升起一股感觉。这九重的帝是老糊涂了。但我还是与道殊十指相扣齐齐应道：“谢帝成全。”

        凌霄殿侧下首，仅次于帝之位，还摆着一张空空华丽的位置。直至帝欲赐我水神之印时，总算忍不住斥责仙官道：“为何尔等迟迟不请龙君君上入九重来？”

        负责邀请绯颜阿姊的仙官垂首惊惧却不得不如实作答道：“启禀帝，龙君君上－－今日水神与火神之大喜乃九重之家务事，君上不来凑这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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