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意识的，叶欣闭上眼。

        可就算是闭上了眼，她也感受得到，苏燃手中的头簪，距离她的眼皮就只有分毫的距离。

        只要她睁开眼，苏燃或许真的会刺破她的瞳孔。

        恐惧之间，头顶苏燃的声音再次传来，“磕头，给爷爷道歉！”

        森冷的语气，宛如地狱里走出来的勾魂使者。

        叶欣咬牙，虽不情愿，但依旧松了口，“我磕，我磕，但你先把东西拿开……”

        说完，似乎觉得还不够，继续要求，“还有，你先松开我，不然……不然我怎么磕头？！”

        叶欣以为苏燃不会听她的要求。

        可出乎意料的，苏燃竟松开了手。

        叶欣得了自由，却并不打算磕头道歉，可一抬眼，看到叶老爷子的遗像，顿时只觉得像是叶老爷子正看着她。

        “磕！”

        苏燃的声音再次传来。

        叶欣看了一眼众人，众人眼神责备，似都在等着她磕头。

        一道道视线好像在告诉她，这头她若是不磕，在场的人都不会放过她。

        犹豫一瞬，叶欣还是妥协了。

        她跪在地上，朝着叶老爷子的遗像和骨灰盒，额头轻触地面，快速的磕了三个头，像是交差似的，极其敷衍。

        苏燃皱眉。

        想这样糊弄过去吗？

        她可不答应！

        “没有诚意，重新磕！”

        苏燃说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众人连连点头附和，“重新磕！重新磕！”

        那气势之下，叶欣只能咬着牙，重新将头磕在了地上。

        这一次，她明显多用了一些力气。

        头触碰到地面，微疼。

        可就算是这样，在苏燃看来，也丝毫无法抵消叶欣刚才摔了骨灰盒的错。

        “不够，没有声音，爷爷听不见！”苏燃眸光清冷，打定了主意要让叶欣受到惩罚。

        此话一出，叶欣赫然抬头，愤恨的瞪着苏燃，“你别太过分！”

        过分吗？

        “你信不信，我还可以有更过分的！”苏燃冷笑，刻意晃了晃手中那枚发簪。

        这样被威胁，叶欣气急，“苏燃，你敢……”

        叶欣话还没说完，苏燃手中的发簪再次刺向叶欣的眼。

        “啊……”叶欣惊叫着，本能的闭上眼。

        发簪没再往前，可此时的叶欣已然明白，苏燃敢，她是真的敢！

        几乎是下意识的，叶欣求饶，“我磕，我再磕……”

        “好，你继续！”

        继续磕，让她满意！

        苏燃收回发簪，叶欣睁开眼，满心不甘的再次磕头，这一次额头碰地，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

        “不够！”

        “……”

        叶欣咬牙，再次磕下去，声音又大了点。

        这总够了吧！

        “还是不够！”苏燃依旧不满意。

        叶欣心里早已恨得牙痒痒，可思虑再三，她只能又加大了力道。

        砰砰砰……

        巨大的声响，额头被擦破了皮，渗出一丝血迹。

        叶欣满心屈辱，这一次，她的磕头苏燃满意了，可只是磕了头，还有……

        就在叶欣以为都结束了之时，苏燃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歉呢？别忘了！”

        叶欣猛地抬头，“苏燃！”

        苏燃只是一个皱眉，叶欣察觉她握着发簪的手紧了紧。

        眼前的苏燃看似虚弱苍白，可叶欣刚才已经见识过她的手段和狠劲儿。

        道歉？

        头都磕了，道歉又算什么？

        叶欣认栽。

        叶欣转眼看向叶老爷子的遗像和骨灰盒，“老爷子，对不起。”

        没有丝毫感情。

        苏燃并不满意，“重来！”

        叶欣咬了咬牙，再次开口，“老爷子，对不起！”

        还是敷衍。

        苏燃皱眉，“重来！”

        “你……”

        叶欣知道，今天这道歉要是不能让苏燃满意了，她就只能受制于此，深吸了一口气，叶欣盯着遗像上的叶老爷子。

        这一次，她对上了他的眼。

        脑海中，突然冒出那段老爷子将她领养回叶家的记忆。

        那时，叶家夫妻两人失去女儿，为了安抚叶夫人的失女之痛，他们领养了她。

        在叶家的日子，夫妻两对她疼爱有加，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孤儿。

        一直到十八岁，她都是幸福的。

        可那日她无意中知道，叶家这些年从未放弃过寻找失踪的亲女儿，她的心里生出了恐惧。

        她害怕叶家的亲女儿还活在这世上，害怕有一天，他们找到她，到时候，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于是，她也开始悄悄的查当年那位失踪的叶家真千金。

        想在夫妻两人找到她之前，断了所有真千金回归的路。

        可老天真是可恶！

        老爷子先她一步找到了那位真千金。

        真千金回归，众星捧月，周围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她这个叶家的养女已经没了存在的价值，终有一天，会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

        她不想再次变成孤儿，不想失去她已经拥有的一切。

        于是，秦妍回来后，她表面上还是那个乖巧的养女，却总是不着痕迹的做着离间秦妍和老爷子的事。

        在她的挑拨之下，秦妍终于负气出走。

        叶家又只剩下她一位小姐，所有的一切又都成了她的。

        可她没想到，她做的那些事，还是被老爷子察觉了。

        老爷子后悔打了秦妍那一耳光，后悔赶走了秦妍。

        之后二十年，叶老爷子都在寻找秦妍，幸亏没有找到，可即便如此，老爷子对她，也不再似从前那样疼爱。

        叶老爷子对她漠视，她便也同样在心里漠视着老爷子。

        可此时，她才发现，自始至终，她都只是怀念着曾经那段老爷子疼她如亲女的时光。

        没有老爷子，又哪里来的叶欣？

        许是心中受到了触动，叶欣看着遗像，终于有了一丝悲伤的情绪。

        “对不起……”

        叶欣缓缓开口。

        “我错了，我不该摔了骨灰。”

        不该离间老爷子和秦妍……

        叶欣的道歉，是真诚的，甚至眼角流出了一行泪水，口中不断的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叶霆深没见过这样的叶欣，他看了一眼苏燃。

        只见苏燃的目光凝在遗像上，半晌，苏燃缓缓开口，“走吧！”

        老爷子的身后事，还要继续。

        叶霆深再次将骨灰盒放在了苏燃的手上，这一次，苏燃无视那几道抗议的视线，毫不犹豫的接过骨灰盒，捧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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