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了别墅楼下,王叔看着后座的两人。
“小先生?”
“王叔,你先回去吧。”
楚黎川指骨上还有碎玻璃片,简宄想带他去医院,被拒绝了。
现在伤口正汩汩往外渗血,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楚先生。”
简宄轻轻勾住他完好的小指,小声开口,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楚黎川转过头,眸底漆黑冰冷。
他没有开口,只是深深看了几眼,就又靠着车座,转过头阖上了眼。
简宄给刘姨发了消息,让她送来了医药箱。
然后打开车顶灯光,拿镊子小心夹出了玻璃碎片。
“简宄,你说,这一切都是谁的错?”
被叫大名,简宄喉咙一紧,用棉签蘸取了碘伏,小心翼翼处理伤口。
“你没有错。”
就算有错,也应该是当初没让程徵那个畜生感到真正的惧怕。
贺揽月选择割腕了却一切,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唯一的儿子。
不管怎么说,这个锅都不该扣在楚黎川的头上。
楚黎川落下两行泪,转头看着细心为他处理伤口的简宄。
他拿酒瓶砸破程徵脑袋的那天晚上,贺揽月也像简宄这样,温柔告诉他说他没有错。
“因为你的保护,妈妈才会平安无恙,所以妈妈很开心。”
贺揽月知他懂他。
知道他一直都在为楚怀凛的死内疚。
所以用强大的内心,将他呵护起来。
可到最后,却还是因为他一时的心慈手软死了。
“宝宝,抱抱。”
楚黎川抬起止住血的手,虚虚勾住简宄的腰。
简宄顺从地钻到他的怀里,像以前楚黎川表扬他的那样,缓缓开口:“楚先生,你很厉害。”
楚黎川沉重发黑的眸子直视着简宄的眼睛,呼出的气息落到简宄的鼻尖上。
“怕吗?”他问。
简宄抿着唇。
楚黎川身上的冷意太浓,还有没来得及收回的恨意将他们笼罩包裹。
仿佛被人遏住了心脏,只要想到老宅的情况,就会不受控制的暂停。
“很怕。”简宄把脸藏到了楚黎川的怀里。
清淡的香水味被血腥气占据,难闻又霸道。
可简宄还是紧紧抱住了楚黎川的腰。
“我害怕你失手把她推下去,害怕你也成了杀人犯,楚黎川,我真的很怕。”
简宄一直都在故作淡定。
可当重新提起话题,他还是像个小怂包,抓住楚黎川的衣服嚎啕大哭。
楚黎川埋下脸,发红的眼睛再度落泪。
滚烫的泪打湿了简宄的脖颈,简宄哭得更加卖力。
而楚黎川那几声微不可寻的哽咽声都被压了下去。
***
清醒时,简宄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痛哭的画面中。
他原本想安慰楚黎川来着。
但因为太过心疼,自己哭成了一条狗。
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正准备爬起来,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楚黎川!”
简宄惊喜叫了一声,看到楚黎川眼下的黑青,他脸上挂满浓浓的担忧。
“你一晚上没睡?”
楚黎川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睡了,跟宝宝睡得一样好。”
他起身下床,弯腰穿鞋时猛地痛吟一声,撑着腰迟迟没动作。
简宄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昨晚楚黎川大开杀戒的时候扭了腰?
“你怎么了?”
简宄小手覆上去,换来的却是楚黎川一脸的幽怨。
就好像,这腰,是他弄伤的一样。
联想到也有可能是楚黎川抱着睡着的他上楼的原因。
但看着上臂明显的肱二头肌,拎他就跟拎小鸡仔一样,怎么可能扭伤腰?!
简宄脸不红心正常跳地把楚黎川的脑袋掰正。
“你别想碰瓷,肯定跟我没关系。”
楚黎川失笑:“嗯,跟你没关系,是我睡觉不老实,自己摔下床了。”
简宄嘟嘟囔囔下床找鞋。
“还好我聪明,不然就要被你赖账了。”
两人洗漱结束,楚黎川腰还是疼得厉害。
找刘姨拿了狗皮膏药,贴好药,楚黎川打算去老宅。
简宄顾不得换鞋,紧跟着楚黎川爬上他的副驾驶。
看着他跟小猫崽一样猫猫祟祟偷偷打量的神情,楚黎川无奈说道:“去换衣服换鞋。”
简宄扯着身上的小羊睡衣。
“我不下车,就在车里等你。”
他可没忘记楚黎川昨晚的话。
生怕他是真的去收尸的。
楚黎川看着简宄闪躲的目光,终是妥协,强忍着腰痛将他扛上楼。
“三分钟,要是时间到了你还没换好衣服,我就自己去。”
简宄顾不上害羞。
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干净,当着楚黎川的面换上长衣长袖。
出门前还不忘拿一包口罩。
万一真的设了灵堂,他得克服社恐祭拜便宜公公。
到老宅的时候,场面却是出奇的平和。
楚柏艇逗着鸟儿,许管家剪着花枝,而楚怀盛和温容正在心平气和地谈离婚。
看到楚黎川,一个个仿佛惊弓之鸟,猛地站起来行注目礼。
“爷爷。”
简宄缩着肩膀,从楚黎川身后亮出一个小脑袋,跟楚柏艇问了好。
楚柏艇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为长辈,做出的举动有些不妥,拍了拍大腿,飞快找补。
“人老了,腿也不中用了,这才坐了一分钟腿就麻了,老许,快跟我去打太极。”
日上三竿打太极,也就老爷子能说出来。
许管家忍着笑,连忙带楚柏艇从后门溜了。
简宄看着他们远去,在心里短暂地纠结了一下。
他要不要也惜命跑路呢?
“宝贝,上楼去看着你朋友,让他别下来。”
简宄指着自己:“我朋友,谁呀?”
楚黎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简宄。
“你的忘年交。”
???
简宄噘了下嘴,顶着沙发那边两人意味不明的视线迅速上楼。
去了楚黎舟的卧室,却见大胖小子四肢舒展睡得正熟,他又偷偷出来,跪姿爬到了楼梯口。
就见楚黎川脸色阴恻,一脚踹飞茶几面。
看着楚怀盛冷声质问:“不是要赎罪吗,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黎川……”
楚怀盛对这个儿子惧怕不已。
他嘴巴张合,莫名失了声。
楚黎川冷笑一声,叱骂:“孬种,你从来就配不上我妈。”
楚怀盛面色铁青,看到一旁战战兢兢的温容,他又失了声。
他的确就是个窝囊废。
被算计,又被戴绿帽。
一辈子,一事无成。
楚黎川走到温容的面前,看着她畏怯的视线,厉声开口:“温容,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温容声音颤抖。
“黎川,我,我会净身出户,也会……”
不等她说完,楚黎川一脚踹上她的膝盖。
温容骤然失去重心,直直跪在了地上。
而她的正前方,赫然就是贺揽月的遗照,八年如一日,温柔笑着。
每每午夜梦回,温容都恨死了贺揽月,恨她愚蠢,又恨她的存在毁了自己。
可现在,像一条落水狗一样跪在她面前时,温容又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她贪婪,如果不是她看上了楚家的权利,这一切悲剧,明明都可以避免。
可她将自己困在了沼泽里。
越陷越深,直到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道歉。”
楚黎川走到楚怀盛面前,同样的方式令他跪在地上。
摁着楚怀盛的脑袋,让他面对遗像,清脆磕了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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