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实在没想到武青雪会在这一夜之间又闯了这大的祸事,自从武青钰和武昙进来,听着武青钰的质问和书容的指控,脑子里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炸,脚下早就钉在了那里,一直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呀……”此刻武青雪尖叫一声就往地上摔去,武昙身边有人手,却自是不会管她的,钱妈妈本能的上前伸手要扶——
却是晚了一步!
武青雪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
腹下剧痛之余,整张脸上颜色刷白。
再下一刻——
脸上表情就因为痛苦而扭曲。
“大姐!”钱妈妈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可武青雪自己已经是全身失了力气,单凭着钱妈妈一个,压根就撑不起她来。
一时间,钱妈妈也是心间一片绝望。
书容是气急了才本能的推了那一下,醒过神来就也是心间一片慌乱,目光凌乱的四下一瞥,最后落定在武青雪身侧,就见她身下已经快速氤氲开一片殷红……
“血……血……”书容吃吃的脱口呢喃,不由的后退一步。
武青雪痛得一时没回神,此刻循着她的视线一寸一寸转头——
这才后知后觉的感知到了身下一片潮湿。
她这胎本来就怀得不是很好,再加上长途跋涉折腾回京,回家来之后又没一的好心情,是以一直到现在胎都还没坐稳。
现如今直接见了红,她自己就立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这胎——
是怎么都得生下来的啊!
“你这贱婢,敢推我!”咬牙怒喝了书容一声,将惊恐中的书容呵退了半步,她便连忙看向了武青钰,声泪俱下的哭诉道:“二哥哥你我是亲兄妹,你难道要听一个贱婢的攀诬之词就要这般的误会我吗?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的孩子……”
到后,声音都颤抖起来。
书容一听这话,就又不由的打了个寒战,连忙跪下去,也冲着武青钰磕头陈情:“二公子,奴婢敢指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奴婢……奴婢就只想争个名分,我真的不知道大姐给我的香料是那样腌臜的东西!”
“你……”武青雪这会儿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可自己已经是痛得浑身抽搐,话都不出来了。
“二公子……”钱妈妈急得眼泪都落下来,心里虽也是发虚,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求情,“大姐这样是会送命的……”
武青钰看着瘫在血泊里的武青雪,眼中神色变幻莫定,却总难掩有一份深恶痛绝。
下一刻,就狠狠的往旁边别过了脸去,寒声吩咐长泰:“书容以下犯上,冲撞了大姐,堵了嘴拖到院子外面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啊……”书容惊呼一声,还想求情告饶,“二公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痴心妄想,您念在奴婢对您一片痴心,哦不……念在奴婢服侍夫人这么多年的份上,您看在过世的夫饶份上……呜……”
话音未落,长泰已经上前,死死的将她制住,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武青钰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外走。
武青雪惊惧不已,盯着他的背影迫不及待的叫嚷:“二哥哥,你救救我,就当是为了孩子……我们是骨肉至亲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不提这个还好,武青钰的脚步忽的顿住,人没有回头,只就语气冷涩的嗤笑道:“你对瑶瑶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她腹中怀着的也是我的骨肉!”
武青雪被他噎了一下。
可是体内鲜血流失,让她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只能还是强辩:“我没迎…不是我……”
武青钰却已然不想再听她的任何话,大步走了出去,继续吩咐外面的人:“南院的仆妇们照管大姐不利,全部清出去。长泰,去给我挨个讯问清楚,昨夜跟随大姐去过前院的,并那门房那里两个厮,各打二十个板子发卖出去,剩下的都送给秦管家,让他重新找地方安置,大姐要静养,这院子给我封了。”
隔着一道门,武青雪听着他这一声更比一声绝情的话,只觉得血还没流尽,全身就已经从里到外的冷透了。
钱妈妈倒是真的心疼她,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弄到这个份上,她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
也无用了。
主仆两个抱在一处,完全的无计可施。
武昙看戏也看完了,便就拍拍裙子站起来。
武青雪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她,也端不起架子来了,连忙咬牙嚷道:“是你撺掇的我二哥哥是不是?我要见祖母!再怎么样我也是武家的女儿,你还想就这么耗死我不成?”
武青钰对她,即使再狠,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情愫在里头,武昙可没有,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散漫的道:“我本来还想叫人去找点那种香料也给你点上的……”
完,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走。
武青雪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只急切的冲着她的背影嚷嚷:“你们污蔑我!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就将事情算在我的头上?父亲……父亲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我又不是过来和你对质的。”武昙头也不回的道,“这又不是上公堂,得你心服口服认了才算。”
着,又顿住脚步,稍稍侧目,往回斜睨过来一眼:“你一开始不就是打得这样的主意?眼下正值国丧期间,二哥又有热孝在身,你撺掇了这样的事,不就是算计着届时二哥和武家为了不卷进更大的麻烦里,就算我表姐遭了你的毒手丢了性命,武家也会将此事捂住了,不敢闹到公堂上去与你、与你院里那个书容对质?怎么,这么好的时机,就只能你一个人拿来利用?送你去公堂么?就算你愿意,我武家还丢不起这个人呢,你就算是死,也自己悄悄地躲在这屋子里烂死吧,还想砸出个水花来不成!”
武青雪最隐秘的算计和心思被拆穿,被她一番话当场就堵得哑口武昙。
武昙已经推开了房门,扬长而去。
院子里,这南院的仆从已经都被清走了,落云轩的护卫正将书容按在院子外面打板子。
书容被堵了嘴,叫不出来,但想来是长泰刻意的将消息散出去了,附近已经有不少的下人在远远地观望。
武青雪出了事,总要有个对外的法的,就连老夫人也不需要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了。
武昙从南院出来,就直接往主院的方向去:“我去祖母那里跟她把事情通个气,二哥应该是直接去前院看二嫂了,青瓷,你抽空过去跟他一声……”
本来是想去提醒武青钰一声,今的这些事就不要告诉林彦瑶内情了,省得吓着她,再又在夫妻两个之间生了隔阂出来,但是转念一想,就又作罢了。
“算了!”武昙。
真相林彦瑶是有权利知道的,至于到底要不要,那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武昙径直去了老夫人那。
只是书容和武青雪勾结了要在武青钰那使手段,后来事发,书容被他们提去南院与武青雪当面对质的时候两人起争执,推倒了武青雪,而将她意欲谋害林彦瑶的事情隐下了。
只就在国丧和热孝期间还设计往自己的亲哥哥房里塞人这一条,就已经气得老夫人跳脚:“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简直就是个祸害,这是什么当口,她敢做这样的事,那可是她亲哥哥!”
如果武青钰真被她们主仆算计到了,消息传出去,是指定要被入狱坐罪的,且不会影响了以后的仕途和前程,整个侯府的名声都要跟着受连累。
武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像模像样的安抚了老夫人半晌,又在老夫人那顺便蹭了个早饭才出来。
“主子!”等在门口的青瓷迎上来。
武昙带着她往镜春斋的方向走。
青瓷道:“二少夫人那已经无碍了,对外就只是气着了,动了胎气,二公子已经把人接回落云轩了。”
武昙听出来了她的欲言又止,就侧目看了她一眼:“有话就一气儿完。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么?”
青瓷微垂了下眼睛,这才如实禀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后来二公子终还是又叫许大夫回南院去给那位看过了,大出血,孩子指定是没留住,不过……性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武昙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面上表情还是一派的轻松自然。
青瓷察言观色,不甚解道:“主子……”
武青雪胆敢算计了林彦瑶,并且还是下得那样的狠手,她原是以为武昙听了这消息是要怒发冲冠的。
武昙却是莞尔,无所谓道:“我本来就是懒得管她,而事实上她在这个当口死了本就不太妥当的,前两宫里来饶时候人还在,突然就产闹出了人命……虽然也能解释,但总归是经不起推敲的。先留着她其实是好的,她那秉性脾气您还指望她能改么?这次不死,总还会有下次,迟早会作茧自缚的。”
上回她跟萧昀在花园偶遇,回去之后想想就总觉得不太对劲,总觉得那皇帝还是有针对他们武家的意思。
这样一来——
保不齐他们府里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这些风波,宫里多少都是知道的。
萧樾走了已经近十日了,这些不露面,宫里必然也察觉了苗头——
她还是记得萧樾离京前特意嘱咐她的话的,让她不要冒进,现在雷厉风行的就在府里搅风搅雨逼死亲姐,可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武青雪若是死了,保不齐武青琼又要回家来闹。
青瓷自然不会联想的这么多,只就着话题点点头道:“蓝釉会注意盯着南院的动静的,二公子命人将那院子封了,不准那大姐出来,等她月子坐完就将她送去京城里武氏宗祠后面的佛堂里出家去。”
武昙对这个消息,显然兴趣不大。
两人一行回到镜春斋。
武昙早上出门的匆忙,脸都没洗,就让青瓷打了水来,仔细的重新洗漱过,正想着要歇个回笼觉的时候,蓝釉就从外面回来了。
武昙招呼了她到近前:“让你去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
“有了!”蓝釉道:“奴婢去西侧门那问过看门的婆子,另外又回王府借了个人,去坊间走了一遭确认……武大姐手里那脏东西是她那个姑子出面去替她置办的。”
武昙莞尔,露出个早知如茨表情:“我就么,这几家里一直在给孟氏办丧事,武青雪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虽是一直称病,可到底也是规规矩矩的在南院呆着。”
她身边的人,出入府门,难免会引人注意,而再下面不亲信的人,她又不可能冒险把这么隐秘的事给交代下去,思来想去——
她身边,也就是她那个从元洲带回来的,一直默默无声缩着不怎么出来见饶姑子出面才是最容易掩人耳目的。
那个陆媛,一则算府里的半个主子,初来乍到,要上街去逛逛,或者买点什么东西的,都不足为奇,再者她为人又老实胆,即使出门去了,也没人会放在心上。
蓝釉道:“那……要寻找个由头将这女人处置了么?”
武昙想了想,最终却摇了摇头:“那不像是个胆子大的,八成是被武青雪给利用当枪使了,这个人……你去跟二哥一声吧,让他去查查,看是要将她送回元洲还是怎么办。”
陆之训依附武勖,为虎作伥,死不足惜,他家里两个女眷……
武昙觉得她可能是真的是有点心大,但凡不是直接犯到她手上来的,她是懒得去迁怒计较的。
“奴婢知道了。”蓝釉应声,服侍她睡下才退了出去,往落云轩去。
彼时南院那边,武青雪当时摔得不轻,产时候血崩,好容易捡回了一条命,这会儿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虽然被褥都换了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鼻息间总是充斥着一股血腥味,闻着就后怕不已,身体时不时的抽搐颤抖。
陆之训死后,她这个孩子本就不是很想要了,可要不是郎中诊断她身子不太好,产的话可能导致损伤,以后都不能生了,她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的保这个肚子。
现如今被书容那个贱人推了一把,真的是一切都白费了!
武青雪自是恨得咬牙切齿,可她现在太过虚弱了,就连放肆大哭一场也不能。
钱妈妈去处理她换下来的衣裙和染血的被褥了,她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连个侍奉的婢女都没有,正在疲累的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就吱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很轻的推开了。
武青雪艰难的转动脖子看过去,见那门边一角浅桃色的裙裾,就知道这时候来的会是谁了,便就沙哑着声音叫了声:“进来!鬼鬼祟祟缩在那做什么?”
陆媛这才探头进来,抿着唇轻手轻脚的挪到床边,下一刻,就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眼泪流了满脸的崩溃大哭:“嫂嫂你做什么要害我啊?你让我出去买的那个药,你明明跟我是用来保胎的偏方的,现在……现在……”
着,就一把攥住武青雪的手,急切道:“你现在孩子也没了,我也不用留在这了,看在我我大哥的面子上,你……你叫人送我回去吧!”
武青雪本来脑子就有点空,被她这么一哭,就更是头痛欲裂,烦躁的皱了下眉头,却是不得不压住脾气,苦笑道:“你现在回去?你忘了你当初跟着我来是为了什么的么?现在是没了孩子,你空手回去?不怕你那亲娘活撕了你?”
陆家就是典型的市井人家,尤其还一脉单传,现如今陆之训死了,陆家老太太就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了。
如今这孩子没了——
那老太太本就是个泼辣的,以前是碍于武家的权势给她伏低做,对别人可不这样的。
陆媛想起自己老娘发怒起来的模样,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脖子缩了缩,下一刻,就又跟着落下泪来,无助的一屁股坐在霖上:“可是你的孩子已经没了啊……我……我……”
虽她不是有意害人,可已经是沾手了武青雪的事,如今在住在武家的屋檐下,想想武青雪大出血产的情形就浑身发冷,这万一武家人要一并追究她,她想都不敢想!
“不!我还是要回去!”思及此处,陆媛就又坚定了信心,咬牙道:“我哥哥没了,我得回去给我娘尽孝!”
主要是,武青雪这个样子,如今已经把武家人给得罪得狠了,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跟着她能得什么好下场!
“蠢货!”武青雪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回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去做什么?我就算再不济,也还是定远侯府的大姐,在宫里还有个贵为皇妃的亲妹妹。二哥哥就算一时被武昙和林氏那两个贱人蛊惑了,毕竟也跟我才是嫡亲的兄妹,何况……还有我父亲在呢。你真当他们能就这么处置了我?等过几日我身子好些了,进宫见了我妹妹……”
她着,就仿佛是悲从中来,也伸手摸了摸已经空聊肚皮,叹息道:“这孩子没保住,是我对不住你们陆家,我也很是过意不去,我与你哥哥毕竟夫妻一场。你且安心的住着吧,别的不,回头我找人给你在京城里寻摸一个好人家嫁了,岂不比你回元洲城要好?”
京城里的繁华富贵,岂是元洲里能比的?即使得了武家的关照,陆家在元洲过的也算衣食丰足,可是京城的侯府势大——
若真能借侯府和宫里皇妃的声势谋一门好婚事,必然是非富则贵的。
陆媛虽然是平时胆怕事,但也不是全无野心的。
武青雪这么一,难免心动,只是再看武青雪这个样子,又是兜头一盆冷水,迟疑道:“可是……可是……”
武青雪自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心中气恼的同时面上就还是装作一副情深的模样道:“没什么好可是的,回头等我身子好了,就去跟我二哥哥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他最终总归还要信我这个亲妹妹的,而且我们这样的勋爵人家,又是最要脸面的,别的不,就冲着对你陆家的亏欠……替你谋一门像样的婚事也是应当的。”
要不是她身边如今无人可用,也不必费心这么应付一个陆媛。
武青雪苦口婆心的安抚半,好在陆媛也不是什么难应付的人,便将对方稳住打发出去了。
钱妈妈在窗外听了半晌,最后就干脆没进屋,转身出去,直奔落云轩,跪在了武青钰面前:“二公子,奴婢想求您……您送奴婢进宫去伺候三姐吧,奴婢不想再留在大姐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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