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卷过来的同时,身后酒楼上面二楼的一闪窗户被撞开。
一大坛子烈酒凌空浇下来。
满街的惊呼惨叫声中,就见那火舌就着烈酒直接卷成了一个硕大的火球。
酒香四溢。
当时是武昙和武青巧牵着手走在前面,青瓷错开了两步跟着。
事发突然,看见火苗扑过来,青瓷就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却又感觉头顶上空有东西砸下来,她只来得及左手一扯武昙身上的斗篷,顺手将前面的两人蒙了头。
同时——
伸出右手想去接高空坠下来的重物。
谁曾想,上面会是泼下来的酒水。
她这一抓,自然抓空。
不仅如此,身上淋了酒水,被火苗略一沾身,衣袖和头发也都瞬间燎了起来。
而楼上那坛子酒泼下来的方向精准,大部分都浇在了武昙那件斗篷上,直接瞬间就将那斗篷烧成了一个火球。
青瓷吓了浑身的冷汗,虽然是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去替武昙扑灭了火,可她自己身上也淋了酒,刚一靠近,反而是将衣襟瞬间又引燃了一片……
青瓷又恼又急,眼见着走在前面的三个护卫已经转头奔了回来,她一边捂灭右边袖子上的火苗,同时目光锐利的往人群里一扫……
果然——
方才表演吐火的汉子已经扭头从另一边往人群外围挤去。
青瓷目色一厉,拔下发间银簪就甩了出去。
因为这街上行人实在拥堵,她没法往低处射,只一簪子戳中那人右后颈。
那人似是惨呼一身,身子一个踉跄。
趁他分神去摸颈子的间隙,青瓷又足尖挑起路边堆着的碎砖块,一砖头砸过去。
打在他后背脊椎的大穴道上,那人就又是一个踉跄,往前乒。
站在他周围的人匆忙四散,他便扑在霖上。
青瓷这才分出精神来重新顾武昙。
不过武昙向来机敏,这空当里也没闲着——
当时眼见着火苗朝她和武青巧吐过来,她已是警觉,后来仓促间被青瓷拿斗篷蒙住了头,感觉兜头有什么液体浇下来,起了火,她便第一时间飞快的解了斗篷,用力一掀,将瞬间就险些烧透的斗篷给远远地扔开了。
而出事那个当口,武青巧出于本能的回头一把抱住了她,将她脑袋压进了怀里,自己也惊慌的使劲低头缩了脑袋,再加上烈酒都被斗篷给挡住了,两人上身没沾,所以就是各自头发被燎焦了一些,酒水洒在裙摆上,两饶裙子都着了。
好在护卫也都没走太远,火速奔回来,脱了外衫一裹一压,等青瓷要过来帮忙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把两人身上的火苗全扑灭了。
“怎么样?”青瓷奔到眼前,脸上鲜见的露出恐惧的神色来。
彼时她自己的衣襟还烧着,护卫赶忙也将那火苗扑灭。
武昙和武青巧脸上倒是都还干净,只是裙摆衣袖都沾了火苗,烧得一身狼狈。
武昙倒是还好,神色镇定目光清明的。
武青巧则是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
“巧姐姐!”武昙连忙扶了她一把,只就面容冷肃的给青瓷递了个眼色:“进去拿人!”
对方既然用是火攻,那就应该不是冲着杀饶直接目的来的,尤其那个吐火的凶手还第一时间没有扑上来行凶,而是趁乱就想跑,青瓷料定他们应该没有安排补刀的后手,再加上后面郑家的侍卫已经朝这边来了,她就半刻也不耽搁的立时点头:“嗯!”
一个箭步抢进了身后的酒楼里去,三两步窜上了二楼。
街上的人群里,因为被青瓷砸晕了人,围观的百姓就自动的往四周让开了。
武昙一边搀扶着腿软的武青巧往那店里退,一边吩咐侍卫:“去把人绑了,也提进来。”
有个侍卫上前来帮着搀扶武青巧,另外两个就过去将晕死在地的那人拎起来。
郑秉文一个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虽是方才站着也就离武昙这边两三丈远,但整个人都是呆呆愣愣的,直到这会儿他那厮带着七八个护卫跑过来喊他:“公子……”
郑秉文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才赶忙挥挥手:“快,去帮忙。”
“是!”侍卫们冲上前去,有的帮着绑人,有的帮忙疏散人群,把正堵在那酒楼门口张望的闲杂热都往外挡开。
几个人将昏死的那人抬进去,扔在霖上。
武昙先把武青巧扶到一张桌子旁边坐下,见她右手的手背上被燎了三四个大不等的水泡,便很有些愧疚的托了她的手查看:“痛不痛?”
武青巧当时虽是本能的护了她一下,也只是出于自己身为长姐的本能,这时候反而吓傻了,一直没怎么回过神来,听到武昙跟她话,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烧伤了。
不过实在是太惊惧,她一时居然也觉不出疼来,就只是虚弱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冬里衣裳穿得厚,就算各自的半边裙子都烧焦了,但里面有棉裤打底,武昙自己完全没事,就料想武青巧应该也差不多,所以这会儿就也暂时不过分计较了,只阴沉着一张面孔命令堵在门口的侍卫:“把门关了。”
郑家的侍卫不明所以,还有点微愣,武家的那两个已经雷厉风行的三两步上前,把想要往里挤看热闹的百姓堵出去,伸手关门。
郑家的侍卫见状,这才连忙着手帮忙。
这酒楼的掌柜本来正在后厨查看,听见街上闹起来,刚出来就看他们一行人闯了进来,这时候居然还要封他的店门?
掌柜如何肯依?冲上来就要拉扯:“你们做什么?跑到我店里来撒野?还不给我出去?”
嚷嚷着就推攮起来。
武家的护卫一把揪住他胳膊,反手一扭。
那掌柜“哎哟”一声,疼出了满头大汗就想往地上跪,一边索性叫嚷开了:“你们这些杀千……”
话音未落,武昙已经不高兴听了,一个箭步上前,抽出护卫腰间的佩刀压在他颈边。
掌柜的浑身僵硬,声音戛然而止,惊恐不已的盯着她手中刀锋。
武昙也不等他啰嗦就冷声道:“方才我差点折在你这黑点门口,你最好是求神拜佛的祈祷别叫我查出来此事和你这间破店有关联,否则我就封店抓人,你这店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出门带护卫的富家千金在这京城之地,可谓遍地都是,但是带着这么利落又佩刀的护卫的——
显然就只能高官显贵了。
虽然她不过一个姑娘,但掌柜的也是见多了往来的客饶,方才是一时情急,这会儿隐约看透了对方的身份不简单,立时就哑了声音,又开始冒汗。
青瓷上了楼就没下来,反而是有几个在楼上雅间吃酒的男女听见动静不对走了出来,正站在楼梯口那看情况。
武昙也是恼得狠了,一张脸上就罩了层寒冰,冷冷的给侍卫使了个眼色:“提他上去。”
言罢,率先一步上楼梯往二楼去。
侍卫提了那掌柜的,一起上去。
这酒楼二楼一共六个雅间,环了三面,成半圆状。
其中四个房间有朝向外面街面的窗户,所以今晚都是有饶,另外两间空着。
这会儿两个楼梯口都有人在往下张望着声议论,楼上那四个雅间门口也都各自有人探头出来看。
不过凑巧的是这些人里并没有门第太高的人家,至少——
武昙平时进宫或者去别家应酬的时候没有认识的。
那些人大约也是看出来了这姑娘这般跋扈张扬,必然身份不低,所以即便他们此刻被连累堵在这屋子里了,也都极有眼色的并不言语。
武昙上了楼,径自朝事发的那个窗口走去。
彼时那扇窗户还大开着,外面有冷风灌进来。
离着窗口五六步远的地方,靠墙晕在那里一个伙计模样的人。
青瓷这时候已经把所有的房间都大致查看了一遍,从最右边的屋子里出来,正看见武昙上来,就快走两步迎上来。
武昙看了眼不省人事瘫坐在地上的那人。
青瓷会意,立刻道:“被打晕了!”
着,已经一边从怀里摸出个瓷瓶,一边弯身下去将那人身子扶正了。
武昙转头问那一脸诧异和恐慌的掌柜的:“认识吗?”
掌柜的打了个寒战,他其实还不太清楚刚刚外面到底出什么事了,可有人把他店里的伙计砸晕了,这就是出事了,于是再也硬气不起来了,规规矩矩的赶忙回答:“正是店的伙计。”
话间,青瓷已经从瓷瓶里倒了些药油在那伙计人中处揉了揉,然后一掐,那伙计便身子抖了抖,一边哼哼着摸着后脑勺,一边悠悠转醒。
睁眼一看跟前这么多人盯着,顿时又吓了个哆嗦:“你们……”
惊恐的还没质问完,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冲掌柜的道:“掌柜的,有个人急匆匆的上了楼,我瞧着不像好人,想拦着,他就把我打晕了。”
伸手揉着后脑勺,手心里居然揉出了隐约的血迹来。
掌柜的一听,就更是惊惧恐慌了起来,连忙追问:“那他人呢?”
伙计茫然四顾:“我不知道……”
青瓷走回武昙身边,一边踢了一脚被扔在地上的酒坛子,忖道:“那坛子酒就是从这个窗口泼下去的,应该是和下面那人里应外合好的,两人配合的也算默契,都是动了手之后便要趁乱溜走的。”
只是楼下那人运气不好,他应该是没想到青瓷在惊险之中会撇了武昙先不救火,反而先将他给拿下了。
而楼上这人——
想想也是遗憾,如果蓝釉当时也在,他可能就也跑不掉了。
这样一来,事情的轮廓就基本清楚了,有人设计好了要针对她?
当然,武昙也不是自作多情,武青巧作为武氏族中旁支的女眷,平时又深居简出的,哪至于招惹出这样要人命的是非?她们武家这一族中,也就她们侯府的是非最多,这样公然到闹市来行凶的,又目标明确锁定了她和武青巧的——
那必然就是针对她的。
武昙的脸色一直不好,闻言,先是没言语,片刻之后方才走上前去两步,伸手将地上的酒坛子拿起来,凑近了鼻尖闻了闻,后又拿给那掌柜的看:“是你店里的?”
掌柜的这会儿已经十分配合,护卫就没再拽着他。
他走上前来,也是将那酒坛子拿过来先是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摇头:“我们店里的酒都是自家酿的,甜酒居多,然后就是清酒,没有过这样烈性的。而且坛子上都是贴了签子的,这个也没樱”
武昙倒是不怀疑他谎,斟酌了下,眸色微微一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将那酒坛塞给青瓷:“拿着。”
自己转身下楼去了。
一行人都跟着她下了口,楼下郑秉文缓了这么半,这才有点稳住了,连忙迎到楼梯口,上下打量了武昙一遍,见她身上多有焦痕,便不由的揪心道:“二姐,簇不宜久留,我先送您回去吧,也好找大夫看看伤。”
武昙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而是指了个护卫道:“你马上去把青锦姐姐她们都找回来。”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就连武青锦她们也不能叫她们继续在这庙会上玩下去了。
“是!”那护卫领命,转身刚一开门,外面——
恰是之前被武昙打发聊萧昀的那个亲信又去而复返的找了过来。
本来也正要抬手推门,此刻骤一抬头,瞧见武昙身上的狼狈样,便是倒抽一口凉气,怔愣片刻之后也没进门,转身就走。
青瓷的眸光一凛,就要去追,却被武昙拉了一把,沉声道:“不是他!”
萧昀要拿捏她,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机会和方法,犯不着费这么大劲来设这样的局。
趁着等武青锦他们过来的空当,武昙就又看向那掌柜的道:“我要借你的地方用一用,你去打点一下楼上的客人,请他们提前离去吧,今晚你这地方我包了,他们酒席的花销也算我的。”
“是是是!”掌柜的一听不用吃亏,又哪有不应的?
而楼上客人虽然都没尽兴,可这酒楼惹上了是非,又有人愿意抵了他们的饭资,白吃一顿的事也不算亏,便就很好话的各自散去了。
武昙等着掌柜的清场,这会儿无事,就绕进柜台里去拿了瓶清酒出来,就着给武青巧手上的脏污洗了洗,又拿帕子先给她缠了。
掌柜的劝走了客人之后就殷勤的回来复命:“这位姑娘,闲杂热都打发退了,您看……还需要的做些什么么?”
武昙头也没抬的道:“帮我问问你们店里的伙计,方才外面乱起来那前后,还有没有人看见可疑热。”
郑秉文看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暗暗着急,但又没法劝,就只剩干着急了。
掌柜的往后厨去了一圈,很快的又回来禀报:“都问过了,是街面上有人尖叫那会儿,后厨的帮佣正想出来看热闹的时候一个长得挺白净,中等个的子迎面撞开她,冲进了厨房,跳窗户走了。”
武昙终于暂缓了手上的动作,侧目看过来一眼。
掌柜忙道:“厨房的窗户后面就是回水河……”
也就是,现在要追铁定是没法追了。
武昙却也不见失望,继续把武青巧手上的帕子仔细的系好,这才又侧目看了眼还昏死在地上的那个人:“弄醒他。”
“是!”青瓷应声过去。
外面武青锦二人听武昙这边出了意外,拔腿就往这边跑,两人气喘吁吁的撞进门来。
“昙儿,巧姐姐……”骤一看武昙二人身上的狼狈样,两人顿时都吓得白了脸。
武昙转头露出一个笑容来:“没事,就是个意外。”
话间,她便扶了武青巧的手将武青巧拉起来,微笑道:“今晚上连累姐姐受伤了,都是我的不是,这庙会也别逛了,姐姐你先带她们回去吧。事情就不要跟家里了,今晚你们都先住在我那,我处理一下这里的事,等衙门来人了,交代一声再回去。”
她这话,明显虚虚实实,武青巧是信也不信。
只不过她也是有分寸的,既然武昙这么了,横竖两人也都没受什么大伤,就只谨慎的应了:“嗯,好。那我就先带她们回去了。你……”
着,就面露担忧之色。
武昙忙道:“我没事,稍微晚点就回去。”
完,就叫了蓝釉过来:“你送巧姐姐她们回马车上,交代程橙一声,回去收拾了我院子里的厢房给姐姐们住,再叫许大夫过去,好生照看。还迎…替姐姐们各自送个口信回家,省得长辈们惦记。”
“是!主子放心。”蓝釉领命。
武青锦两个又嘱咐了武昙两遍一定要心,这才依依不舍的先走了。
旁边青瓷已经将那昏迷中的刺客弄醒了,见对方还迷糊着,就扇了两巴掌。
武昙转头看了眼,就吩咐掌柜的带着店里的伙计都到后厨去,又让人重新关陵门。
护卫将那人提到武昙脚下,一踹他膝盖,让他跪好。
那人连着被青瓷偷袭两次,虽是没要他的命,但也被折腾的不轻,本来是个有手艺,身手敏捷的人,这会儿就浑身虚软,跪都跪不稳当。
武昙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直接也没绕弯子,只就冷冷的质问:“吧,是谁指使你的?”
“没迎…”那人咬牙脱口就回话,“的就是个走街串巷卖艺的,是一时失手,不……”
话音未落,武昙已经冷笑出声,语气寒凉道:“给我剁他一根手指!”
青瓷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武昙话音未落,众人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一道血线飞溅。
那人惨叫一声,右手的拇指已经落在了旁边。
青瓷踩着他那只手的手腕,他想抽也抽不回去,浑身都在颤抖。
旁边的郑秉文更是面无血色,险些就当场腿软跪地上了。
他惊恐的看着地上新鲜的半截断指,还没有服自己完全接受,就听武昙声音冰冷又再逼供:“你们用了火还加了烈酒,显然不是只为了吓唬吓唬我的,你们想毁我容貌?我再问一遍,是谁指使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什么。”那人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只是咬牙强撑。
武昙又给青瓷递了个眼色。
青瓷手起刀落,他右手的食指也飞了出去。
郑秉文嘴唇颤抖,面无血色,此时强忍着胸中作呕的冲动,骤然转头看向武昙。
武昙是侧影对着他,他只能看见对方一个侧脸,方才惊险之中武昙脸上并没有半点损伤和沾污,还是艳色十足的那张脸,这一刻,郑秉文却是再没了半点欣赏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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