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樾的眸子被更深的笑意点亮。
又抱了抱她,就将她塞回被子里裹好,自己起身往旁侧穿衣裳。
武昙转过头去偷看。
萧樾倒是无暇注意她,反倒是她自己看了两眼就先心虚的红了脸,忙拉过被子把脸也藏起来了。
萧樾待到穿戴妥当了才又转头看她。
没看见人,就只瞧见被子底下的隆起的那一坨。
他倒是没多想,倾身过去,扒开被子把她的脸露出来。
武昙的脸也不知道是在被子里捂的还是自己做贼心虚给羞的,此刻绯红一片。
她咬着唇瓣迎上他的视线,双瞳剪水,亮晶晶的。
萧樾突然就有点不太舍得走了。
不过都这个时辰了,侯府这边又在忙着帮武昙备嫁,一亮肯定马上就会有人不时地往她这院子里走动,他再留下去,可就真出事了。
于是他赶紧定了定神,将那一点旖旎的心思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指腹摩挲过她的眼尾眉梢轻声的道:“还有件事……这样一来你二哥应该是会等到喝完咱们的喜酒才回南边,回头你找机会提醒他一下,让他自己注意点,务必要心。”
武昙听得一愣。
也是立刻就没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了,连忙也是跟着敛神问道:“怎么了?你是听到南边有什么消息了么?”
“梁帝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知道还能撑到几时,他在的时候,南边暂时不会有事,可一旦他驾崩,那一切就都不准了。”萧樾道,同时心中略微斟酌,便没有瞒她,又继续话锋一转,问道,“还记得两年前和穆郡王府有关的那件事么?”
这两年武昙在老家过得惬意,没遇到什么勾心斗角的糟心事,穆郡王府的那件事是她离京之前才刚发生的,此时虽然已经过去两年有余,也依旧是记忆犹新。
她点点头:“嗯。”
随后眸子一闪,就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重新迎上萧樾的视线。
她没有直接开口询问。
萧樾也不和她兜圈子,直言道:“事后本王有特意安排人手去南梁的皇都查访过,本来是想顺藤摸瓜,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的,可是那个人,就好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没有查到任何的线索。”
穆郡王府和赵家的事背后,萧樾是怀疑有南梁方面的人在暗中策动的,这一点当年他就跟武昙过。
所以,武昙也并不觉得这消息意外:“没线索?你当初不是怀疑他的真实目的是想离间梁晋和你之间的关系么?那梁晋那边呢?也没有露出什么线索来吗?”
梁晋那边,萧樾自然也有安排人在暗中监视的。
“他那边,除了每隔两个月就让被他控制住的梁帝和梁元旭的探子写信回去混淆视听、糊弄那两个人,和南梁方面……再也就是和他自己留在皇都的心腹偶有联络,问一下宜华皇姐和南梁宫里的一些情况。”萧樾道,“也没有和任何可疑热联系过。”
依照当年的情况推论,他确信梁晋也已经发现了背后的那个人,以及对方的意图。
可是他一没声张,二来又一直的按兵不动?
就好像——
他是和那人之间早有了默契一样。
他能容许那样的一个人存在,这本身就是一件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这样一个饶存在——
就更不可觑了!
实在是——
不得不防啊!
南梁明面上的势力,萧樾心里都有数,也自认为任何的突发状况都可应付的,可是有这么一个特殊的人物藏在暗处,他就也跟着有些拿不准了。
目前虽然看着风平浪静,万一南梁方面有何异动的话……
以一个当朝亲王和一方将领的身份,他其实没必要提醒武昙什么的,武青钰既为南境守将,一旦有了战事,就该有为国捐躯的准备。
可现在,眼见着他那媳妇儿又大了肚子。
定远侯府上空笼罩的阴云,这两三年里才慢慢地散去,若是这时候武家再有人出个好歹来……
武昙必然也要跟着受影响,甚至接受不聊。
萧樾把话到这里,武昙也就心里有数了,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会跟我二哥的。”
萧樾的指腹蹭了蹭她光洁的额头,又在上面印了一个吻,就不再滞留,起身走过去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大氅重新披上,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青瓷趁机从外面进来,扯着脖子往里边张望。
武昙裹着被子,又往被窝里蹭了蹭,闭上眼接着睡。
青瓷没听见床上有动静,就将外间快燃尽的蜡烛都熄了,自己也抱了床被子,在外间的榻上睡了。
这边萧樾从定远侯府的后巷翻墙出去,抱剑等在外头的雷鸣已经倚墙打了好几个盹儿了。
听见他出来的动静,瞬间警醒,赶忙抖了抖身上的大氅站直了身子:“王爷……”
他家王爷不讲究,三更半夜来武家翻墙干坏事,还好意思带着他一道过来帮忙望风?
雷鸣觉得这样很不上道儿,很丢脸,一晚上心里都郁闷得很。
可偏偏——
还不敢!
这时候看见萧樾,还要尽量表现的坦荡和郑重。
萧樾却根本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下流的,一边抖掉身上刚才翻墙时候沾上的泥土,一边就抬脚带着他往巷子外面走:“怎么样?没出什么状况吧?”
“没!”雷鸣赶紧收摄心神,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低低的禀报:“也就是宫里的那两条尾巴一直在附近,不过也只是窥测而已,属下就照您的吩咐,不曾理会。”
萧昀?
这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萧樾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未置一词。
出了巷子,两人就拐了个弯,到斜对过的胡同里把拴着的马解下来。
“走!”萧樾翻身上马,一扬鞭,策马而去。
他从武昙那出来的时候耽误了一点功夫,这会儿已经五更了,色似乎已经有了慢慢转亮之势。
雷鸣打马跟上他。
等拐过了两条街之后才察觉方向不对:“王爷,咱们不回府么?”
“反正本王现在也不困,索性就再去办点事吧。”萧樾散漫的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样子,听上去也确实不像是没精神。
雷鸣于是就也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打马到宫门时,色已经蒙蒙亮。
他宣称自己有紧急公务要马上面见萧昀。
因为他本来就有亲王的身份在,并且周太后住在宫里,原就是允许他随时进宫的,所以侍卫们也不费事去通传,直接就有人引着他去了萧昀那。
彼时萧昀已经起身了,整理妥当,要去上朝。
邢五的人早个把时辰就已经回来了一趟复命。
只不过因为萧昀没起,并且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邢五就也没急着去叫他。
这会儿趁着接他去上朝的辇车还没过来,邢五才进了寝殿,如实禀明了情况:“昨入夜晟王就带着心腹侍卫出府去了武家,从定远侯府的后巷翻墙进去了,之后……奴才的人在附近盯到三更过半也没见他出来,就先有人带了这个消息回来,后面还有人在继续盯着。”
大家都是男人,有些话,不用明也都懂。
萧樾大晚上的偷摸翻墙进了武家门,而且一去就一两个时辰没见出来的……
现在他和武昙已经正式订了亲,完全是可以正常往来的,不管有什么要紧事,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拿拜帖从大门递进去找武青林兄弟。
现在却偷摸的翻墙?
显然——
不是为了规避别人,而分明就是为了躲避武青林的耳目的。
这还能有什么正经事?
萧昀闻言,脸色还未见明显的变化,却先是藏在宽大广袖底下的手指痉挛似的一抖。
他在惦记武昙的事,虽然没有当面直白的跟邢五透露过,但就冲着他的种种的举动,邢五也看得出端倪,此刻悄然注意着他的神色,继续禀报道:“并且奴才的人又去仔细打探过晟王回京那他的具体行踪,结果……原来那晚上,武家二姑娘和她的一个婢女对调了衣裳,她从宫里出来就跟着晟王的那个侍卫去了晟王府了,次日一早才被晟王爷亲自送回去的。”
话到这里,整件事的脉络就十分清楚了。
萧昀心中的那个疑团也终于迎刃而解!
就武家不可能那么痛快的答应让萧樾这么赶着就把婚事给办了,却原来是被他摆了一道,拿住了把柄,武家为了遮丑,才会妥协退让的!
武昙和萧樾之间已然有了首尾了!
这一重认知,登时就让萧昀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
他甚至怀疑,萧樾这是不是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借以嘲讽他前世自作聪明,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那番作为?
萧昀的脸上,瞬间浮现一层怒意,面目似乎都隐隐变得狰狞起来。
他紧攥着袖子底下的手指,整个人都因为怒火中烧而在微微的发抖。
邢五看在眼里,微微有点诧异——
他虽然领会了这皇帝是对武家那位二姐动了心思了,但是想法却很客观,只当他是因为当初武昙本来就应该是许给他的,他这才自尊心作祟,见不得她再嫁给萧樾去。
毕竟——
这底下的绝色美人何其多,萧昀如今已经贵为帝王了,还至于对哪个女人是打从心底里放不下么?
“陛下!”邢五自觉是明白萧昀此时的想法了,可是一个女人而已,对一国之君而言就不该是个坎儿,他正色拱手,“晟王府和定远侯府的这门婚事既然已经板上钉钉,陛下也索性不必拘泥了,想想顺水推舟的好处吧?历来朝中的兵权归属,都是件值得慎之又慎的大事,即使不便明,但也有不成文的规矩。晟王府和定远侯府之间有了联姻的关系,那么顺理成章,他们其中有一方就得妥协,不可能再掌兵权、被重用了。您若是看晟王不顺眼……要么等他大婚之后就还是将他打发回北境就是……”
既然见不得萧樾娶了武家那姑娘,索性就把他们夫妻俩远远地打发了,眼不见为净呗!
邢五话到一半,萧昀还没表态,殿外就听尤子的脚步声飞快的走近过来敲门:“陛下,您现在得空吗?晟王殿下前来求见,有要事,想要马上见您。”
萧昀和邢五的对话被打断,不约而同的齐齐循声看去。
外面的殿门紧闭。
萧昀冷着脸问:“他过来了?”
“是!”尤子的声音隔着殿门再次传进来,“王爷此刻就在朝阳宫外。”
萧昀抿抿唇,袖子底下的手指攥着紧了紧,随后面色冷凝的侧目给邢五使了个眼色:“你先退下吧。”
邢五之前和萧樾有过节,此时还是避讳和他碰面的,略略颔首,就拱手施了一礼,然后麻利的退进了内殿,翻窗户出去了。
萧昀一边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才冷声道:“传他进来。”
“是!”尤子应诺而去,不多时就将候在宫外的萧樾给引了进来,打开令门,“王爷请。”
萧樾目不斜视的举步跨进门来。
萧昀冷着脸看他,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没能忍住脾气,嘲讽的冷笑出声:“皇叔这一晚上是够忙的?到处赶场子!”
这叔侄俩人之间的气场不对付,尤子和识趣的不想当炮灰,所以不该听的话一句也不留下来多听,都不用萧昀吩咐就已经关上殿门又退了出去。
殿门合上了,这殿内就只剩下他们叔侄俩。
萧樾索性样子也不用做了,行礼都免聊就径自走到旁边也找了张椅子,和萧昀面对面的坐下,莞尔道:“虽是辛苦了些,但是该赶的场子也还是要赶的。陛下你对本王如此关心,时时注意着本王的动态……也是免你辛苦,本王想着就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当面将好消息告知于你吧。”
他和萧昀之间,该的话之前都已经开诚布公的过了,也无需赘言,就端看这熊孩子自己要怎么做了,多无益。
所以,他也不浪费时间废话,更不看萧昀的脸色,就直言道:“陛下应该已经得了消息了,本月十六,本王娶亲,婚事肯定是要大办的。大侄子你身份尊贵,虽你是必然不得空前往观礼的,本王这个为人臣子的也该把礼数做足,今日进宫,就是特意将此事告知于你的,省得你以后再挑错处不是?”
特意进宫一趟,就是为帘面耀武扬威的将他与武昙的婚事告知自己?
萧昀胸中的怒意翻滚,火气一拱一拱的往上冒。
可偏偏——
这一世的他跟武昙,没有任何关系,在这件事上,他连置喙的余地也没有!
就算明知道萧樾登门是来给他警告和下马威的,他却一点办法也没迎…
最终,也就是一语不发,目光阴沉沉的死盯萧椋
萧樾并没有在他这宫里久留,他特意过来找萧昀一趟,就是为帘面把话开了,告诉对方,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至于这警告,萧昀究竟听不听得进去,抑或是能听进去多少,他就不在意了。
从朝阳宫出来,已是拂晓,萧樾就又转去了长宁宫见周太后。
不管怎样,他的婚事都要是当面亲口跟自己的母后交代一声的。
周太后对这事儿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当就遣了自己身边得力的两个嬷嬷和四个姑姑过去晟王府,帮衬他府上准备婚事。
这个正月里,因为晟王府和定远侯府要办喜事的消息,好像整个胤京都格外热闹了三分。
两府采买准备的热火朝,每都有好事者往两府门前窥测着到处散布消息。
如此又过了几日,到了初八,外放并且从任上告假回京省亲的官员们就要陆续离京返回任上了。
郑兰衿也定的这两就走,郑夫人不舍得很,拉着女儿了半晌话,郑兰衿陪了她半,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进门却觉得气氛不太对。
她书房的房门虚掩着。
她心下狐疑的快走过去一把推开了房门,就见郑秉文手里拿着一封奏折,神情愤怒的质问她:“你年前就回来了,父亲写回来要面呈陛下的折子,你为什么藏到现在都没有递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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