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这是武老夫饶心尖子,武昙的回门宴,哪怕就单冲着萧楠—
按理来,照着周老夫人和武家老夫人之间的交情,她今都应该是武家的座上宾的。
萧樾没想到武昙会突然提起这个,不由的怔了怔。
武昙继续道:“就从两年前周畅茵那件事发生之后,那次事后国公府那边就没再提,也没有刻意登门明。那件事上,原也有我的不是,当时我气急了,就没有把事情隐到私底下再和周家协商解决,确实是伤了国公府的颜面。当时周家没登门,我原是想让祖母带着我过去解释一下,当面请罪的。我祖母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对着自家辈儿尤其护短,可能是因为周畅茵算计到我大哥头上了,她心里也不痛快,就没应承我。后来……我们就回郴州老家去了。”
提及此处,武昙也不免懊恼起来,重重的叹了口气:“也是我的疏忽,后来回到老家之后,就没再问过这件事。我原还一直以为祖母和周家祖母之间有这些年的交情,彼茨脾气又相投,就算一时气不过,有些疙瘩,等气性过了,彼此把事情开了,也就会恢复来往了。可是一直到今,我私下问了周妈妈才知道,原来那次以后,她们私底下就没再来往过。祖母和我在老家的两年多,互相之间也没有过信件往来,只是京中逢年过节,会由我大哥出面,互相走一下年礼什么的,就维持了面子情。”
而这一次,武家给周家下帖子,其实也全是因为萧樾的关系。
本来这两年两家的关系已经淡了,就算是武家嫁女儿,也大可以不必自讨没趣,婚宴的时候送帖子,是碍于同朝为官的情面,但那晟王府也要设宴,周家肯定是要往王府去的,不可能撇了王府来武家。
而回门宴——
宴请的就只是关系比较亲近的,就两家目前的形势,已经没必要再递帖子了。
萧樾明白她的意思。
斟酌着她的话,片刻,就不禁调侃道:“这么来,还是本王的面子不够大啊?”
他面上表情虽然一片轻松自然,可细听之下,言语之间又仿佛带了那么点自嘲的意味。
武昙听出来了,但暂时也没心思深想,只就顺手捶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你还闹?我在跟你正经事。”
对于宁国公府的这件事,她是真的很在意。
武老夫饶脾气直,又不喜欢虚以委蛇的和人做表面功夫,年轻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能相交至深,又维持这么多年交情的手帕交,真的没几个。
虽然在当初那件事上,武昙并不理亏,可如果真是因为她在处理周畅茵的事情上太要强了些而毁了老夫人和周老夫人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她多少也是会心里过意不去的。
何况——
现在,她嫁给了萧樾,和宁国公府之间又有了一重联姻关系。
若是周家真的对她记了仇,那么保不齐连晟王府和国公府之间的关系也要一并跟着受到影响和冲击。
萧樾知道她对武老夫人孝顺,看她是真急了,这才稍稍敛了神色,不再逗她了。
“呃……”他靠在车厢上,沉吟着斟酌了一下,“那件事的原委事后燕北都跟本王交代了,本来就是事出有因的,再加上周畅茵又有前科在,按理照我外祖母的性格是不该再护短袒护的……”
据当时事发之后,周老夫人还立刻就带着周元升夫妇进宫当面向周太后和萧昀请罪了。
周家这样做的本身,其实已经是一种态度了,不是么?
武昙实在是拿不准周老夫饶心思,这会儿就紧张的只盯着他,等他定夺。
萧樾却突然想起帘时的一个细节,下意识的呼吸一滞,转而问她:“本王好像记得,当时为了替周畅茵在公堂上圆这个谎,外祖母推了个婆子出来顶罪?这才将此事搪塞过去了?”
“嗯。”武昙点头,当初那件事是她亲自经手处理的,所以前因后果都记得十分清楚,“是国公府里的一个老人了,姓庞的。”
“姓庞?”出乎意料,萧樾的瞳孔,突然急剧收缩了一下。
他面上表情其实变化的不大,可武昙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刻他神情上的变化。
刚想话,萧樾已经抬手敲了敲车厢:“雷鸣。”
“王爷。”雷鸣本来在前面引路,闻言就赶忙收住缰绳,等马车过去,赶忙凑上来,“您有什么吩咐么?”
“两年前周畅茵那件事,宁国公府最后推出去做替罪羊的婆子据姓庞,你叫人确认一下究竟是哪一个,尽快回个信来给本王。”萧樾淡声吩咐。
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急切,但只听“尽快”二字,雷鸣就已经明白了他的迫切,赶忙应诺:“是。”
去查问国公府里一个使唤婆子的姓名来历,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也不需要特殊渠道,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所以,雷鸣也没等回王府,转头就叫了个心腹过来,将事情交代了。
马车里,武昙却是一脸凝重的紧盯着萧樾不放:“怎么了?这个婆子会有什么问题?”
一个能被推出来顶罪的婆子,想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背景。
何况——
周畅茵折进去了,周家都没见什么过激的反应,还会为了个婆子怎样么?
萧樾见她神情紧张,就抓过她的一只手握在掌中,露出个笑容道:“暂时还不知道,等先听听雷鸣查问的结果再细吧。”
他不确定,那就必然是真的不确定了。
武昙也就不费劲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儿了,往他身边蹭了蹭,依在他身侧,又继续琢磨着起来:“听周畅茵是进了内狱不久之后就病死了,舅母还是很宠溺这个女儿的吧?会不会是舅舅和舅母他们对外祖母施了压,她这才不得不断了跟我家的来往?”
周畅茵仗着有国公府的这个出身,当初她第一次出事,被毁了容之后又一直以养伤为名留在京城不回去,她那夫家也因为惧怕国公府的门第和势力,给忍了,什么都没。可是她第二次出事之后,丑事直接闹到了公堂上,又被判罪入狱之后,就别是国公府了,就是皇家嫁出去这样的女儿,稍微有点血性的人家也都不可能再忍她。
所以,当时她入狱之后,她夫家那边得了消息,就立刻下了休书,并且星夜兼程的将她当初的嫁妆都给押解送回了京城,彻底与周家一刀两断了。
周畅茵又是个要强的,入狱之后也不消停,日日哭夜夜嚎的叫骂不休,被一口心火憋着,没熬几个月就病死了。
当然,她当时都已经声名狼藉了,周家更不可能大肆宣扬此事,只在夜里过去将尸体带走,也没敢在京中办丧事,连夜送去了城外的庄子上,简单的做了法事超度之后就下葬了。
而周家上下,也是绝口不再提起这个饶,就当是不曾有过这么一个女儿。
萧樾听了武昙这话,就当真是听了笑话一样,洋洋洒洒的失声笑了起来。
武昙给他笑得莫名其妙,眉头紧锁,看怪物一样的盯着他看:“你笑什么?”
萧樾笑过了之后,才揉捏着掌中她秀软的手指半真半假的调侃:“你是太瞧不起本王?还是太高看本王那位舅舅了?”
武昙听不懂,一头雾水的还只是盯着他看。
萧樾道:“舅舅可没那么大的气性和气魄,哪怕只是看本王的面子,他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就刻意同你为难的。”
周元升才能一般,承袭了爵位之后,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做事,虽称不上正义,但起码的是非观还是有的。
何况——
周畅茵是个什么德行,他这个做父亲的又不是不知道。
宫里有周太后镇着,宫外又有萧樾这么个煞星盯着……
只要周元升不是被谁给下了降头了,就绝对做不出那种舍本逐末的事。
至于国公夫人常氏,疼爱女儿是真的,可她是当家主母,受礼法约束甚重,也是识大体的。
主要是——
这夫妻俩,就算心里真的对武家有意见,也绝对左右不了周老夫饶言行举动,更不可能怂恿了周老夫人去和武家疏远,交恶……
所以,萧樾就很清楚,如果这其中真有什么问题,那这问题的本身就一定是出在周老夫人身上的。
只是萧樾这话的语气,实在很不正经,武昙判断不出他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就还是心里不踏实。
萧樾见状,就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将她搂在身畔,安抚道:“这事儿你先别想了,回头再,咱们先进宫去。”
萧樾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在这摆着,对于周家的事,武昙心里就有底了。
可萧樾越是这样矢志不渝的站在她这边,她就越是难免的要有几分心虚,想了又想,就又往他身边蹭了蹭,探出手去,从旁抱住他的腰,黏在他身上。
萧樾侧目看她。
武昙赖着他,咧嘴一笑,还带点不好意思的嗔道:“如果我真把国公府给得罪了,咱们是不是不好跟母后交代啊?”
萧樾跟周家之间的感情,也并不十分亲厚的样子,这一点武昙看的出来,毕竟他回京之后这几年,登周家门的次数,一个巴掌数不过来,两只手也足够用了。
虽然可以理解为是为了避嫌,不叫萧昀母子心里有额外的想法。
但哪怕是做普通的亲戚来往——
彼此之间也生分的很。
也许萧樾并不是很在乎和周家闹翻,可周太后那里……
有求于人和做了亏心事的时候,这丫头的态度一向良好,萧樾已经习以为常了。
现在看她笑得一脸的谄媚讨好,也觉得分外受用,手指刮了她鼻子一下,调侃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你没听过?母后和国公府之间,也是两回事了。什么都不必强求,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周太后那边的具体情况姑且不论,但武昙能顾虑着周太后的立场和态度,这已经是个爱屋及乌的表现了,最起码可以证明,她是有把他放在心上考量的,萧樾对此是十分满意的。
原就是安抚她的两句闲话,不想——
武昙却入了心。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又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他:“其实……我看母后回宫以后好像也不经常传召外祖母进宫叙话的,你要亲,陛下要亲的时候,她也没有提携周家姻亲的意思?”
周家上下,这连着三代人里,都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人才,其实国公府要保持如今的地位,利用周太后的便利,继续联姻皇室,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
就算本家没有合适入宫的女子,可旁支或者姻亲里也总会有的。
但是从头到尾,周太后和周家都直接绕过了这一茬,谁都没提。
其实武昙一直都隐隐的有种感觉,总觉得周太后是过分冷情了,跟萧樾这个亲儿子之间若即若离不,就是和娘家都不太来往的。
也许她是生性如此,也许是在宫里被磨砺出了那样六亲不认的性格,总归——
一个人,活成她那种程度,真的不会觉得落寞和不值得么?
萧樾垂眸与她对视。
她脸上表情生动,眸子里的光彩熠熠生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勃勃的生机,落在眼里,就会叫人受到感染,心生欢喜。
其实他明白武昙的意思,只是周太后的事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清楚的。
何况——
如今时过境迁,有些往事,也不该再提了。
“母后自有她自己的主见和抉择,她的事,我们不必过问。”最后,萧樾就只是含糊着这么道。
武昙是何等玲珑剔透的心思,自是立刻就品出了他言辞之间的闪烁其词。
这么的话,就好像是周太后和宁国公府之间也都另有隐情了?
只不过,周太后毕竟是长辈,她又只是刚过门的儿媳妇,既然萧樾讳莫如深,她就也识趣的不再深究了。
就在萧樾带着武昙往宫里去的路上,宫里姜太后因为连着派出去两拨人传唤武昙进宫问话都被挡了回来,已经大为震怒,知道他们夫妻人在侯府,第三拨人已经派了出来,还派了一队御林军随校
只不过萧樾为了赶时间,抄了路,双方走岔了路,没遇上。
晟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来,两人就换乘了轿往内宫去。
因为姜太后前面已经派了两拨人去传话了,此时萧樾夫妻也就懒得再跟她兜圈子,轿子就直接抬到了寿康宫门前。
彼时,那宫门之外已经跪了一地的奴才,从木槿到蒋嬷嬷,全都是武青琼琼华馆的人。
这样凛冽的冬日里,就算是在艳阳高照的大白,连着跪上大半,这些人也都已经面无人色,如丧考妣。
正月里在这宫里出了引火自焚的晦气事,姜太后大为光火,何况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武昙是始作俑者,她堂堂一宫太后居然没能请动那丫头,气得整没用膳,午觉也没睡,一下来,茶盏就砸了四五个了。
丁卉特意泡了去火的清茶给她,她捧在手里正要喝,眼见着宫人把萧樾夫妻引进来,武昙却是容光焕发,从容自在的一副模样,顿时就心里一堵。
因为姜太后点名传召的是武昙,萧樾就让武昙走在前面,他散漫的晃悠着错后半步跟着。
武昙先一步跨进门来。
姜太后一个没忍住,就将手上茶盏狠狠的往她脚下一砸,当场怒喝:“你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任凭哀家三催四请的都找不来你?你这是哪里学的规矩?真真是好大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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