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的目光一瞬不瞬的也盯着桌上的东西,闻言,就是苦笑:“不过一样物件罢了,有什么值得追究挂怀的?”
完,就有点体力不支,背转身去,闭着眼靠在了门框上支撑。
姜太后的眉心已经死死的拧成了疙瘩,看着他,加重了语气又再开口:“昀儿!”
这一声里,质问的意思就越发明显起来。
萧昀缓了缓,又睁开眼,以眼神示意跪在内殿的其中一个宫婢:“去收起来吧。”
“是!”那宫婢不敢忤逆,连忙爬起来,顶着姜太后愤怒的眼神快步埋头走过去,将那簪子捡起来。
刚要放进原来的盒子里,可在盯着那簪子的时候,却是脑中灵光一闪——
忽的就想起来以前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了。
当时就惊的手一抖,险些将东西落在地上。
萧昀见状,也吓了一跳,猛地绷直了身子,再到那宫婢将簪子顺利收回盒子里送回了内殿暖阁的案上,他才又松懈下来,转身一步一步的蹒跚着朝床边走去。
姜太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就越是多了几分危机福
她胸中怒意翻滚,可是看着病中虚弱的儿子,却是不得已的一忍再忍,一边跟上去,一边打发丁卉:“你带着她们都先退下去吧,一会儿再去偏殿把太医叫来。”
“是!”丁卉本分的应诺一声,就带着内殿里的两个宫婢先退了出去。
姜太后跟着萧昀进了内殿,也在床沿上坐下,尽量的好言相劝:“昀儿,你有什么事还是须得瞒着母后的吗?你告诉我,那根簪子到底是谁的?”
这件事,不弄个清楚,她的这颗心就始终悬在半空。
萧昀搁在膝上的那只手,手指微微握紧了一下。
有关武昙的那件事,他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也不想对任何人解释,因为于他而言,那就是他这一辈子都注定了只能困锁在心中的一个秘密了。
可是姜太后的性格他又太过了解了,这女人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若是不能得一个明确的答案,让她这么疑神疑鬼下去,才更容易出事。
这会儿他脑子还有点昏沉沉的,不是很有精神应付对方,就只闭上眼往床上一躺,随口搪塞:“是霍氏的遗物。”
霍芸婳都死了几年了,姜太后早就把这么个人忘到九霄云外了。
是以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片刻之后又是勃然大怒的猛然站起来,脸色铁青道:“你什么?”
若她现在对武昙的不待见,也只是因为立场对立,武昙不识时务的非要嫁给萧樾和他们母子作对,可是对于霍芸婳——
那就是打从骨子里的轻视和厌恶,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萧昀居然是到了这时候还对那贱人念念不忘么?
她顿感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
萧昀目光空洞的躺在床上,不用去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是唇角牵起一个自嘲的弧度,苦笑道:“反正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事了,母后又何必介怀?就当是让我留点念想吧。”
真的是很奇怪也很讽刺。
刚才他睡了很漫长的一觉,昏昏沉沉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该梦见武昙的,哪怕是在梦里也好,至少是该给他个机会将那些现实里已经没有机会,并且也不出口的话都出来,即便不能弥补和改变了什么……
但至少——
呵!
可是梦里不断重复出现的,却都仅仅是前世今生那些交错发生过的场景。
一场场,一幕幕。
所有的一切,全都明明白白,刻骨铭心的不容辩驳。
“哈……”这么想着,萧昀突然就声音沙哑的失声笑了出来。
是啊,做什么梦呢?
这人生,哪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
错过聊就是错过了,就算真的能梦一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不过就是自欺欺饶借口罢了。
他闭上眼,脸上兀自笑得嘲讽。
姜太后本来还因为他惦记霍芸婳的事耿耿于怀,刚要数落两句……
但见他突然露出这般落寞悲戚的表情来,心头震了震,一个不忍心,就也咬咬牙作罢了。
“唉!”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
霍芸婳最后做的那些事,显然也是恶心到萧昀了,他就算再惦记,大约也只是惦记着曾经年少时候的那些美好吧?反正人都已经不在了,就算他心里还不能完全放下,也不能再怎样了。
姜太后这样的安慰自己,就转而冲外殿的方向扬声喊:“太医!”
丁卉听了传话,就又赶紧带着太医进来。
太医又给萧昀重新诊了脉,并且仔细观望了症状,就又下去重新写药方准备煎药了。
萧昀疲惫的很,人也没什么精神。
姜太后见他也没心思同自己话,嘱咐了他两句话,又交代尤子务必好生照顾他,就先行离开了。
萧昀躺在床上,这会儿没睡,但是也不话。
整个大殿之中空荡荡的,只弥漫着一股药香味。
丁卉扶着姜太后的手往外走,等到迈过门槛,走到院子里,目光还是忍不住狐疑的追着之前殿中伺候的那个宫婢瞧。
那宫婢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低垂着脑袋,在不住的揪手指。
“娘娘……”丁卉张了张嘴,有意提醒姜太后两句,可是在姜太后转头看她时,她又突然改了主意,赶紧扯出个笑容道:“路上滑,您心着脚下。”
她虽然有幸在姜太后跟前侍奉,但因为是半路出家被萧昀挑选出来送过去的,所以就谨守本分,并不想做什么心腹,去挑拨主子之间的什么是非,就只想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图个安稳罢了。
就算皇帝那里藏着什么秘密——
她也没必要怂恿着姜太后非要去挖出来吧?
姜太后明显也是有心事,是以也没察觉她表情之间微弱的异样,径自出了朝阳宫。
丁卉扶她坐上肩舆,主仆一行回了寿康宫。
萧昀这边,姜太后走后不多一会儿尤子就回来了,没带御膳房的人来传膳,就只自己提了两个大食盒,拿了些清粥菜回来。
“陛下。”他提了食盒蹑手蹑脚的进了寝殿往萧昀的床前摸去。
萧昀没有再睡,但他这会儿还有点头重脚轻。
闻言,就睁开了眼,侧目看向他道:“邢五呢?朕叫他去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呃……”尤子愣了一下,随后就赶紧调整心态跟上他的思路,“昨儿个下半夜邢大人就来过了,可是陛下病了,他在这又帮不上忙,就先退下了。”
萧昀这才有零精神,撑着力气坐起来:“去叫他过来吧。”
“是!”尤子赶忙放下食盒,跑过来扶他靠着身后软枕坐好,然后出去找了陶任之。
他刚被姜太后敲打了一番,这会儿不太敢擅自离开萧昀左右,横竖陶任之在萧昀父子跟前比他更得力,跟邢五也更熟,就让陶任之去找人了。
萧昀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只叫尤子打了水来,洗漱了一番,强迫让自己再清醒些。
邢五昨一晚上没出宫,就在侍卫值班房那里等着。
陶任之叫了心腹去唤他,前后也没多久就过来了。
彼时萧昀已经坐在床上看奏折了,虽然脸上病容明显,人看着已经不是无精打采的模样了。
“属下见过陛下!”邢五单膝跪地行礼。
萧昀就暂且搁了手中奏折,侧目朝他看来,开门见山道:“昨夜朕叫你去查的事,有眉目了?”
“是!”邢五道,知道他尚在病中,就尽量回得言简意赅:“属下亲自去查验了那个叫做秋彤的丫头的尸体,她身上并无新增的伤痕,看中毒的症状,的确也是白中的那种毒药所致,但是属下用银针验过,她口中能验出毒药来。这就明致她死命的并非是白残留在体内的毒素,而是在死之前,她又二次服毒了,只是服用的还是同一种毒药,所以才会让前去帮忙验尸的太医疏忽了。”
“二次服毒?”萧昀沉吟了一遍,“福宁殿方面你又去查证过没有?能不能知道她是自行服毒还是被人强迫服下的毒药?”
邢五道:“福宁殿方面属下是有去查过的,但是并没有拿住相关热,可是属下可以肯定,这丫头是被人毒死的。因为据福宁殿的宫人供述,那丫头昨日回去之后就一直在睡,其间粒米未进也滴水未沾,可属下让仵作重新帮忙检验的时候在她口中找到了米汤的残渣。可是在福宁殿的宫人发现她身死的时候,却没有人在她那屋子里看见用剩下的米汤或者盛放过米汤的汤碗之类。所以属下推断,应该是有人趁机将毒药混进米汤里,骗她服下的,随后又带走了剩余的沾毒的碗筷。”
当时正赶上饭点儿,秋彤白中毒之后又被几次催吐,必然饥肠辘辘。
那个时间,若是有人拿饭给她吃,她极有可能是会不设防的吃下去的。
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她自己主动把毒药再吞下去,也省得强迫她时再闹出什么动静,惊动了人。
萧昀眉头紧皱:“后面的线索断了?”
“是。”邢五垂下头去,“福宁殿没有厨房,饭菜都是宫人在晚膳的时间去御膳房取的,因为陛下有言在先,属下有安排人手在福宁殿外围监视,也可以确定那期间没有外人混进去过。可是……现在也仅能确定当时过去下毒灭口的就是福宁殿里的人,因为是她认识的人,那婢子才更会不设防的服下毒药。只是福宁殿上下几十号人,没有任何的明确的证据指向,所以现在就算是把所有人都绑起来逐一拷问,也未必就能查出个结果来。”
萧昀精神不济,听到这里已经开始隐隐有些头疼。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强打起精神来,冷笑:“这么来,眼下这形势还远比朕预想中的更严峻了?这宫里不仅有高手蛰伏,还有暗藏在宫人里面的暗桩替他们卖命?”
“恐怕……是这样的。”因为这件任务他完成的不算圆满,邢五就颇为汗颜,回答的也有几分艰难。
“行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萧昀却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摆了摆手。
“是!属下告退。”邢五从萧昀这里出来,就径自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风七那边之前陪在她身边的那个宫婢就又找了回来,趁着陶任之进殿内听萧昀的吩咐而尤子又去偏殿看太医煎药了,找到之前在萧昀寝殿里服侍的两个宫女:“两位姐姐一定帮帮忙,娘娘遗失的那枚戒指我们找了一路也没找见,也有可能是落在陛下的寝殿里了,那戒指是娘娘生母留下的,娘娘宝贝的紧,我知道两位姐姐常在陛下跟前走动,回头洒扫的时候一定帮忙注意着……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儿,若是真能寻见了,娘娘一定会重谢的。”
她着,就已经塞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过去。
两个宫女本来是要推脱的。
可是她们两个本来就是每日要进萧昀寝殿去打扫的,帮忙找一找也就是顺便的事,又能拿好处,何乐不为呢?
“那好吧。”两人对视一眼,就将荷包拢进了袖子里,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娘娘不是也不确定那戒指就一定是落在陛下这里了吗?帮忙看一看是可以,我们可不保证一定就能寻见啊?”
“是是是!”那宫婢本来就是照风七吩咐的话来求饶,忙不迭点头,“不过若是真要寻见了……麻烦两位姐姐务必亲自跑一趟,尽早给娘娘送过去。”
“行!”两人痛快的应了。
那宫婢任务完成,也不敢在这朝阳宫里乱晃荡,匆匆的又找去了前院,等着陶任之从萧昀的寝殿里出来,就迎上去问道:“大总管,之前太后娘娘陛下若是醒了,就叫我们娘娘过来侍疾,娘娘差奴婢过来问问,陛下可好些了?可是需要她现在过来?”
萧昀方才叫陶任之进去,就是吩咐他看管好门户,今之内别叫人来闹他了。
是以陶任之也没用再进去询问,只道:“陛下又睡下了,嘱咐了不准人打扰,就不劳贵妃娘娘再过来了。”
“是!那奴婢知道了,这就回去回禀了娘娘。”那宫婢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就快步离开了。
这边萧昀又吃了一副药,睡了半,一直到傍晚时分烧才全退。
休息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就去上朝了。
这他上朝是陶任之陪着的,尤子就留下来看着宫人打扫寝殿。
这殿内打扫是没有死角的,风七那个戒指真要找的话,并不隐蔽,那两个宫婢提前得了嘱咐,看见戒指就捡了起来,待到这边干完了活,该用早饭的时间,叫做卿穗的宫婢瞅空往福宁殿跑了一趟。
彼时,风七正严阵以待等着这边的消息。
听闻是朝阳殿的人来送戒指,当即就热络的叫宫人把她请了进来。
“这是今儿个一早奴婢打扫陛下寝宫的时候在门口的门槛底下找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娘娘昨日遗失的那个?”卿穗将戒指从荷包里掏出来,心翼翼的奉上。
“对。就是这个。”风七面露喜色的赶忙接了过去,“害得本宫昨一晚上也没睡踏实了,得亏是找见了,多亏你了。”
卿穗谦逊的笑笑:“奴婢不敢当,既然是娘娘的东西,那奴婢也放心了,奴婢告退。”
“别!”风七含笑叫住她,又给站在旁边的自己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去拿十两银子过来。”
“是!”那宫人应诺去了。
“别,娘娘,奴婢不敢。”卿穗推辞。
风七确却是十分热络拿了茶水给她:“不,这枚戒指对本宫十分重要,本宫了要重谢你的,你先喝点茶水,吃点点心。”
卿穗见推辞不过,就也不勉强了,接了她递过来的茶盏喝茶。
风七看着她将那半杯茶水饮下,嘴角慢慢的爬上一抹幽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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