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书，抬头一看，顿时惊了一下。

        从外面走进来的玉公公，身上竟然穿着一身常服。

        虽然宫中的太监时常出宫去办事，的确是要换穿普通的常服，可是，玉公公年纪大了，又是内侍总管，几乎已经不让他出宫办差，甚至，祝烽这两年巡幸他地，也都不让他跟着。

        现在，他却穿着一身常服，而且手里，还挽着一个包袱。

        看到他这样，南烟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玉公公，你这——”

        玉公公走进来，立刻对着她叩拜道：“奴婢拜见贵妃娘娘。奴婢此来，是来向贵妃娘娘辞行的。”

        “辞行？你要去哪儿？”

        一旁的彤云姑姑也惊了一下，但她还是立刻对着南烟道：“娘娘，先让公公起身吧。”

        南烟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只顾着问，都忘了让他起来。

        他这样的老人，的确是不能再长时间的跪在地上回事了。

        于是南烟急忙道：“玉公公，你快平身。听福，赐座。”

        玉公公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听福立刻搬了把椅子过来扶着他坐下，玉公公笑道：“谢娘娘赐座。”

        南烟问道：“玉公公，你跟本宫辞行，你是要去哪儿啊？”

        看他这样子，还拿着包袱，肯定不是只出宫办事这么简单的。

        玉公公轻声道：“奴婢要为秦娘子扶棺，送回她老家去。”

        “哦……”

        南烟轻轻的点零头。

        这件事，祝烽交给任何人去做都不会放心的，放眼前朝后宫，大概也只有玉公公能做了。

        于是南烟柔声道：“外面气这么热，公公路上可要心，多顾惜着自己的身子。”

        “多谢娘娘。”

        “什么时候走？”

        “给娘娘辞行之后，马上就走。”

        “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玉公公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此一去，奴婢就不回来了。”

        “什么？”

        南烟一愣，睁大眼睛看着他。只见玉公公温和的笑道：“皇上已经恩准了奴婢告老还乡，这一次为秦娘子扶棺，等到安葬了她之后，奴婢就直接回老家去了。”

        “……”

        “这些年来多得娘娘照拂，所以临走之前，特地来跟娘娘一声。”

        南烟的心里立刻涌起了不舍的心情。

        惋惜的道：“你，你就要走了呀。”

        玉公公笑道：“奴婢老了，不堪重用，留在皇上和娘娘身边，也只是白吃干饭，不做工罢了。”

        “公公别这么……”

        南烟一听这话，心里又感到一阵酸涩。

        起来，玉公公是在高皇帝身边侍奉的老人，劳苦功高，如今已近耄耋之年，的确是应该让他回乡去安享晚年了。

        只是，一想到这样一个在身边都能看到，总是默默相助自己的人突然要离开，又实在舍不得。

        玉公公却是非常的坦然，只微笑着道：“如今，顺子，听福听禄他们也都得用了，奴婢走得也安心。只是临行之前有些话，想要跟娘娘唠叨唠叨。”

        南烟道：“公公你。”

        她一边这话，一边轻轻的摆了摆手，彤云姑姑他们也会意，送上了茶水之后便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玉公公道：“奴婢借这一次为秦娘子扶棺的事离开，也实在是因为，有些事就该断到这里。起来，奴婢是看着皇上和她长大的，对他们，奴婢心里不出的心疼。”

        南烟眨了眨眼睛。

        其实，对于秦若澜，她曾敌势过，曾释怀过，也曾从祝烽的口中听过他们之间的过去，但，都只是一个笼统的样子。

        还真的没有人告诉过她，秦若澜当年跟祝烽，到底是什么样的。

        知道的人，也大多不在了。

        幸好还有玉公公，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临走前，跟自己辞行的时候来这个，可南烟知道这位老人家的心意不坏，他要，自然有他的道理。

        于是点点头，认真的听着。

        看到她这样，玉公公满是皱纹的眼睛里，笑容更深了一些。

        但开口话的时候，却带着一点惋惜的口吻。

        他：“那时候，他两个是真的好，年纪相仿，兴趣相投，谁看着都是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

        “若没有后来那件事，这是一段金玉良缘啊。”

        玉公公着，又抬头看了南烟一眼，轻声道：“娘娘别怪奴婢的话不中听，若没有后来那件事，皇上跟秦娘子一直好好的相处着，只怕后来，是没多少人能再入皇上的眼的。”

        南烟听着，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但也点零头。

        除去自己的身份和心意，平心而论，祝烽和秦若澜，的确是更般配些，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大，而且，也都有出色的形貌，秦若澜也并非恃美貌而活的绣花枕头。若不是岁月的磨折，她的心性和手段，实在是不比自己差的。

        唯一差的，大概是当年的变故，改变了她的心性。

        也改变了她这的人生吧。

        玉公公似乎也在想着这个，轻叹了一口气，道：“可俗话的好，缘在定，份靠人为。”

        “……”

        “能好好的遇见是缘，能好好的相处是份。秦娘子她……得了好良缘，却生生将这良缘，造成了孽缘。”

        “……”

        “倒是娘娘，”

        他着，抬头看向南烟，柔声道：“娘娘跟皇上虽然不是在最好的时候遇着的，却生生将这缘份续成了良缘。老没帮娘娘，一切，是娘娘自己做成的。”

        南烟微笑着道：“公公这么了，本宫才明白，原来命运这么神奇。”

        “……”

        “在本宫之前，哪一件事发生了或是没发生，本宫的命运，大概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玉公公轻轻的点零头。

        他又笑了笑，道：“其实那个时候，奴婢……还有宫里的一些老人，都不看好娘娘，并不觉得娘娘能常伴在皇上身边。”

        “哦？”

        南烟有些好奇：“为什么？”

        玉公公笑道：“因为娘娘太喜欢跟皇上硬碰硬了。要知道，皇上从来都是个一不二的主，以前在燕王府的时候，杀人也是家常便饭的。”

        “……”

        “却没想到，生生给娘娘掰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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