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敲开窗户,唐肃玉翻身进入。
“几日不见,陈先生似乎有些憔悴,可是县中有事困扰?”
陈梦吉摇头苦笑,指着案桌上的状纸不语。
唐肃玉上前粗略扫过,发现其中频繁出现“失踪”、“身亡”、“见鬼”等字。
“县里闹鬼?”他随意拿起一份状纸,“村民孙狗儿失踪。两日后,尸首在附近河边被发现。仵作推测身亡时间至少有五日之久。”
再看一份。
家中水牛遭人剖杀,脊骨被抽去。
李庄王氏,夜半在墙根处看见投河女子,口中诉说“老爷害我”。
短短几日,十数起案件,情形各不相同,彼此间毫无关联。
“李乡老被牵扯进来?”
唐肃玉单独拿起那份“闹鬼”的诉状:“鬼魂喊冤,桑冲案没有公开审理吗?”
陈梦吉叹息一声:“他在狱中自尽身亡。任老爷本想尽快结案,公文已经拟好准备上报,结果‘鬼魂’说一夜传遍全县。”
“李乡老多年名声在那,李庄众人并不相信鬼魂所说。但那妇人哭诉自己不到衙门告状,鬼魂会向她索命。”
唐肃玉放下状纸:“陈先生怎么想?”
“桑冲案与李乡老无关。”陈梦吉没有丝毫犹豫,“最近他勉强能下地,儿女时时侍奉在侧。”
唐肃玉手掌托起,掌中出现一团尘土。
尘土腾的冒起火来,火气逸散开来。
陈梦吉瞠目结舌,指着他掌心火焰不断重复着“你、你”。
“陈先生莫怕,此乃心火。”
心火渐渐熄灭,细碎砂砾出现,晶莹剔透,像是玉石般。
火生土。
以心火炼佛土化砂。
唐肃玉以土炁包裹砂砾,聚拢成一颗灰扑扑的珠子。
吐出一缕真火,将珠子抛光,露出温润黄玉般的内在。
“此乃弥勒法珠,佩戴后可驱邪避鬼,百毒不侵。陈先生,给你。”
他随手抛出,陈梦吉慌忙接住。
“唐兄弟,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唐肃玉摇摇头:“我去捉鬼,辛苦陈先生现在去衙门击鼓鸣冤,能闹多热闹就多热闹。这枚珠子先生拿来护身用。”
他跃出窗户,化光赶往李庄。
欲望,我可不想等你慢慢推动剧情,也希望你的准备让我不要失望才好。
李家大门紧闭,内宅隐见油灯烛火未熄。
挥掌,大门炸开,碎片散落一地,声响惊动门房。
“天老爷!不好啦!老爷!大门被人砸了!”
唐肃玉迈过门槛,神识感应府中众人。
李家书房有煞气,极为阴毒。
有家丁小厮举着棍棒火把靠近。
小厮认出他来:“你、你是上次随邢捕头一起的,唐少爷?”
“你家老爷在书房吗?”
小厮下意识回道:“老爷在县城李宅修养。”
他忽然反应过来:“二老爷最近是歇在书房的。您找他有事?”
“不是大事,我来杀他而已。”
小厮点头附和:“这样啊,我去通传——您说什么?!”
一缕真火晃悠悠从众人眼前飘过,轻飘飘落在李家书房上。
刹那间,火焰笼罩书房,热浪滔天。
书房中传出凄厉惨叫声。
内宅的丫鬟仆妇衣衫不整,惊慌呼喊:“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护着夫人小姐!”
唐肃玉喝道:“静!”
音传李宅,压住一切声响。
“各位不必担忧,真火只会烧掉书房以及其中鬼怪。”
“我儿,我儿还在房中!”老妇人被丫鬟们搀扶着,披着绒毛斗篷,对着书房哭喊,“救救我儿!”
家丁们被真火震慑,根本无人敢动,生怕引火烧身。
老妇人捶胸顿足,挣扎着想要扑向书房:“你们不救,我来!等老爷回来,将你们赶出李宅自生自灭!”
丫鬟们死死拦住她,口中苦苦劝慰。
唐肃玉视而不见,冷声道:“你已经知道多长时间?”
老妇人指着他破口大骂,声嘶力竭。
恐惧是无法遮掩的。
唐肃玉不想耽搁时间,施展神通摄魄。
老妇人虚影跨出肉身,愣愣站定。
“你何时知道的?”
“半年前。”
“你做了什么?”
“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不明事理、是非不分称之为痴。
痴鬼不痴,乃是因为夫妻一体,根源在此。
欲望的修行法确实交给了桑冲。
但并非无人知晓。
桑冲入李宅不过三年,就深得李乡老信任,能被遣来侍奉欲望。
她相貌平平,甚至不如常人,又是十三岁才入李家,路走的太过顺利。
被抓时,是在书房给李乡老的大儿子奉茶。
唐肃玉那日看到在县城中修行的男子,心中就有猜测。
雁无秋被引动意欲,臆想虚无恩爱;桑冲陷入触欲,放纵享乐;李老夫人蒙蔽双眼,被见欲操控。
李庄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
唯独李乡老被上下隐瞒,全然不知。
无知何尝不是痴愚的一种。
散去神通,李老夫人昏厥不醒。
惨叫声已经小了下去,火焰也在逐渐衰弱。
一道残魂想要趁夜色逃离。
唐肃玉运转蟠龙珠,将它收摄到掌心,其中怨毒念头不断试图浸染他的神魂。
真火附上,彻底灭杀残魂。
李乡老若是得知自己二儿子与桑冲有苟且,自己夫人帮儿子遮掩。
一辈子声誉毁于一旦,到时候魂魄滋生痴念,再与痴毒相融,成就痴毒恶鬼。
整个李庄都是痴鬼的祭品。
其余四鬼想来也是大差不差。
手段有时候不用太过精细复杂,看准人心,稍加利用就行。
如今推动痴鬼的节点之一被自己清除,他会如何诞生?
疑鬼魂魄有自己赠送的法珠护着,又该怎样破局?
“各位,心有恶念、身怀七情实属常事,不越底线才是关键。还需谨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唐肃玉再度化光赶往县衙。
与此同时,陈梦吉再敲鸣冤鼓,惊醒在后衙歇息的任老爷。
值守的小吏打开衙门,小心问道:“陈先生,天色已深,任老爷三更前就歇息下了,您看——”
陈梦吉不为所动,一下又一下。
附近百姓听闻鼓声,点着灯笼过来凑热闹。
好事者在人群中喊道:“陈先生可是遇到什么滔天冤情,片刻也等不得呐!”
陈梦吉神色肃穆,正色答道:“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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