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子时,还烤啥呀?收都还没收拾清白。几人随便弄了点儿吃的,一人端了个板凳,坐在三爷身边。
月亮真大呀,又大又圆,透过商业街两边高大的香樟树,筛下一地斑驳破碎的银光。
顶着一轮明月,桑荫突然想起一个词,岁月静好,这个词好像固定搭配着家乡亲人,守着家乡亲人,过琐碎平常的日子,便是岁月静好。
身体和灵魂需得在同一个地方。
由于刚刚才睡醒,此时头顶上那么亮一轮明月照着,桑荫更精神了,看看陈星河和王一,这两个家伙打了一夜,此时一左一右跟两个护法似的靠着三爷的躺椅睡着了。她一个人来到五寡妇一楼门口仔细端详起来,三爷是不是真痴呆她不是很确定,但五寡妇家的楼梯真能上天找嫦娥?
额,我也快神经了。
是三爷单纯的想找个女人陪伴吗?不可能啊。照高老板的说法,桑三神算天下无敌,他要是想找早就找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这么多年来高老板和黄胖子也问过三爷,为啥不找个老伴儿?都被三爷一口问回去了,你们咋不找?商业街这一溜门脸儿,一共五家,除掉一个五寡妇是个女的,都是单身寡佬,三爷还有她这个孙女,其他连个孩子都没有。
最少桑荫是没见过。
五寡妇没在家吗?从昨天下午回来,陈星河和王一吵吵得把商业街快吵翻了,就没看见五寡妇出来吱一声儿。这个妖精似的女人也是脑壳有包,她家跟高老板家差不多,一年能开半年门都算是好的,你说你能把服装店开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是脑壳有包是啥!
看得入神,突觉皮肤一凉,青狐脸儿来了。
“这地方不对头”,青狐脸儿上来就说。
“你也看出来了?我咋没看出来”。
“我没看出来,我是闻出来的”。
狐狸嗅觉灵敏,谁都知道,桑荫赶紧问,“那你闻出来啥了”。
青狐脸儿在桑荫身边嗅了嗅,”跟你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桑荫一愣,“那我身上啥味”?
“跟这里差不多”。
你还不如不说,桑荫翻了青狐脸儿一个白眼儿。午夜时分,月华如水,照得这片清冷的大地仿佛睡着了一样,分外安祥。这时桑荫突然看到他们这条商业街的尽头,仿佛有两个悬浮的影子迅速向她面前闪来,幻觉?这里啥时候也不可能有人来。但是那两个飞影来到桑荫跟前儿不由分说架着她就走,桑荫傻了,你俩个谁呀我认识你们吗?
两人也不答话,其中一人一只手架着桑荫的胳膊,另一只放在桑荫头顶就抓,一看手里啥也没有,又伸手去抓,桑荫说慢着慢着,你这是抓魂吗?那人愣愣地看着桑荫也不说话,另一个一看好像抓不住,手上一用劲儿,桑荫就觉着自己飘飘悠悠就跟着两个人影疾速下落,也不知道过了好久,桑荫只觉得周遭气压越来越低,下落速度越来越快,身体内外一片冰凉,过了一会儿,忽见眼前一座房屋庄严,这两个人压着桑荫轻飘飘落地,上堂去了。
这是哪里,阴曹地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桑荫看时,堂上一人戴着高帽,西装革履,威风凛凛的坐在台上,只是长相就跟刚架着她下来的那俩人一样,无论怎么看,怎么变换视角都看不清晰。而且整个堂上四五十平,两边也不见电视电影里经常看到的牛鬼蛇神,黑白无常。只是像寻常人家一样,搁了几张茶凳。那人看见桑荫,手一挥,带她来的两人消失不见。然后那人手中惊堂木一拍,问桑荫,“今天把你请来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桑荫莫名其妙,左顾右盼,又问堂上那人,“这里是哪儿”?
“这是西部阴司审讯大堂。”
桑荫大骇,冷汗瞬间飙了一身,这还真是阴曹地府啊!难怪刚刚就是一直在往下落往下落,她瞪大眼睛望着那个问话的人,“我死了”?
“没有没有,你没死,”,那人似乎怕桑荫害怕,赶紧出言安慰,又说,“但是你把人家弄死了,人家前几日告到我这里,这就是为什么把你今天请来的原因”。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但是……我把谁弄死了?
“那你是鬼王”?
“可以这么说”。
鬼王下堂来走到桑荫面前,左看右看,又用鼻子闻了闻,露出满脸的狐疑与不解。青狐脸儿从桑荫身后袅袅婷婷走了出来,倒是没有从前那般装腔作势,而是楚楚可怜地垂着头,轻轻地说,“参见鬼王“。
鬼王看见青狐脸儿一愣,”黑白无常找你好久了,你这是……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青狐脸儿把头垂得更低了。
但是鬼王看见青狐脸儿似乎也不着意,他仿佛更为着紧桑荫,鬼王面带愠色,招手把刚刚那两个领桑荫来的人喊上来,指着桑荫说“这个血肉之躯,你们俩个怎么办得差事儿”?
刚刚那个给桑荫抓魂的哭丧着脸,“这个抓不到魂,我抓了两次抓不出来,真的真的,你又喊得急所以……“。
”快点儿把人送回去,快点儿”。
“不审了”?桑荫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
“肉身不能下到阴间太久,否则会对你伤害很大……,我们这儿不能为了一个冤魂诉状索活人到阴间的道理”。
”那像这种事什么时候才审“?
”等你死后”。
“那不行,那怎么能行呢?”我害了谁我咋不知道?这样好不好容易让人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的好吧?桑荫好看的丹凤眼儿一扬,“你们不能说把我弄来就弄来,送走就送走,我就想知道谁把我告了,为什么”。
我比窦娥还冤!这事儿我必须知道。天天奔命似的东奔西走,死里逃生,虽不敢自居功德,但要说害人,那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居然还被人告了?是千年尸王还是白骨美男,这两个东西真不是东西!
他们也绝无可能到得了这里。
西部鬼王看着桑荫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笑了笑,好像突然觉得这种场合不能笑,又端着一副铁面孔,招手喊桑荫近前,“你往这边过来一点儿“,候桑荫走近,鬼王抬手往她头上一挥,桑荫突然觉得身上一暖,不仅刚下来时身上那种冰寒刺骨的感觉没有了,还顿觉全身舒泰,如沐春风,原来是鬼王施法帮她护住体温,使她免受阴间寒气。
这是个好鬼!
然后鬼王吩咐喊苦主上来,不一会儿一位身子清瘦的老人背着一个大麻袋上得堂来,见了鬼王先施礼见过,等看到桑荫,两行泪马上就流了一脸,他怯怯地跟鬼王说就是她。
桑荫头都大了,这人我不认识啊,你你……,她走到老人身边指着他说,“你看清楚了,我不认识你你是怎么就认定我了”?
“你仔细想想”。
“我不认识你”。
“你再想想,青狐丘那里你是不是救了一只小狐狸”。
对啊!桑荫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老人一看桑荫表情,知道她想起来了,马上转脸儿就跟鬼王哭诉,“那天,我收拾好口粮钱财准备好了投生,这户人家是你们批给我的,也是我积了几世阴德应得的机会,眼看时间到了我正要出发,谁知道这个女人出来截胡……”。
鬼王看着桑荫,一副“你知道了吧”的表情。然后鬼王和颜悦色地跟老人说,知道这次转世是你多年修来的一个机会,但是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想不到,这种事儿也是咱们西部阴司首次出现,你先回去,我肯定会跟你一个交待。
咋交待啊,人家都出生了。
桑荫眨巴眨巴眼睛,有点儿明白了。
原来一个人……,一个魂,投生到一户人家,是要经过阴间多重审核批准的,投生到人间带多少口粮,多少钱财,属于什么等级,活在人间可以到达什么样的高度,什么时候回来销户再重头排,都有法则。
这就是命格。轻易的谁也动不了。
有时候人们喜欢说,人的命,天注定,并不是毫无根据。三爷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因果和报应。尘世如果大乱,必有贵星下凡襄助攘平,贵星下到凡间一半是来体验人间疾苦,一半是来完成使命。但凡下凡历劫的星辰不需在阴间注册,但也要上报到九霄高层,与地府协调下凡时日方可。中间不能出一点儿差池,因为一步错,步步错。
但害怕你来到凡间忘了使命,你自己的神识会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提醒你做合适的事情。并且在你出生的时候给你配备了合适的父母,培养和锻炼你的意志和生存技能。
但是意识,无限轮回,不死不灭。
“那不能有意外吗”?记得当时桑荫还听不懂,觉得一切既然都是安排好的,那为什么人还要努力,还要读书,还要奔跑,还要战斗?
“当一座山在那里,你却不能停止奔跑,这就是生活,你要允许一切发生!”。
这也是你选好的剧本。
而青狐丘小狐狸这个事情,还真的就是一个意外。
桑荫当时也是有感于青狐脸儿爱子情深,宁死不顾,勾起了自己对于母亲的美好情感与向往,给了她们母子一个机会。只是自己这样的一个临时起意,却挡了别人一次投生人间的机会。唉这事闹得吧,真挺对不住人的。
难怪人家都能告到鬼王这里。
但是这事儿可真不好办那,孩子已经出生了,格局已 定,更改不了。但是这里……
这时候一直恭谨肃立的青狐脸儿对着鬼王倒头便拜,还没开口已经泪流满面,“这原本是我们全家的一个劫难,在所难逃。但也幸得遇到桑荫这样慈悲心肠的天师,不然我们全家这次十死无生。所以我一直守在桑荫身边,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希望可以抹去我阴司排名,让老人家顶替我的位置,可以重获一个投生机会……,这样一来各得其所,桑荫也就可以免责了吧”?
鬼王脸色凝重,扭头问青狐脸儿,“你真的愿意放弃六道轮回的机会,永远为魂漂泊三界?”
青狐脸儿扭头看看桑荫,又看着鬼王,坚定地说,“我愿意”!
说完她又看向桑荫,擦掉汹涌而出的眼泪,“你得管我一辈子了”。
桑荫看着青狐脸儿,想笑,又有点想哭。虽然这不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但无疑,只能这样了,所有的事情,都得要有一个交待。
”好吧,这事儿就这么定吧,你们可以回去了“,鬼王向两人挥挥手,生怕他们在阴间多呆一分钟。
桑荫笑笑的跟鬼王告别,算是领了他的一番好意。只是想不到阴间律法如此森严,出不得一点儿纰漏。想想也是,如果动不动拘人魂下来,动不动公报私仇,动不动不顾章法你争我抢,那岂不乱套了吗?人可以犯错,但是鬼不能。
神,更加不能了吧?
想到此桑荫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落寞悲凉,都说神鬼无情,她怎么能有情呢?世间那么多恩怨私心,情缘未了,如果鬼神都来参与的话那肯定会引起天下大乱的。因为很明显,鬼神有变幻莫测的能力,相比之下人很渺小,很脆弱,如果你用你的神鬼之力去对付人,哪有他的还手之力呢?
一路携青狐脸儿走到门口,桑荫给青狐脸儿递了个眼色,突然拉着她的手向左边耳房跑去。来了不看一眼我的命格图谱就走,不可能。
但是这里的办公地点在哪儿?
两人跑到左边厢房,隐住身形透过窗子往里一瞧,原来里边鬼影幢幢,居然有很多人在这里办公。抄录,登记,核对,丝毫必争,有条不紊。
这怎么进去呀?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书记员模样的人捧着一叠文档往大堂走去。是要呈给鬼王核对的?
桑荫看了青狐脸儿一眼,青狐脸儿会意,款摆柳腰急走两步一个不小心,恰巧撞到书记员怀里,书记员手中的资料飞了一地。青狐脸儿急头白脸地跟书记员道歉,一边还拿乔做势叉着腰说自己初来乍到,实在分不清哪里是哪里。还请小哥见谅。
桑荫也慌忙帮手去捡,并且趁青狐脸儿和书记员眉飞色舞说话的当儿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但是怎么没有?按地方分类?本市的?桑荫拿起本市的档案飞快地翻了一遍,没有桑荫,眼睛一瞟瞥见一个档案上写着陈星河几个字,抓过来正打算好好看看,谁知道在卒年那一栏儿里一眼就瞅见了二十三,啥意思?陈星河今年多大?桑荫拼命想也没想起来陈星河说过过事儿,但是他无论今年多大,也不可能二十三就卒啊?
这怎么跟个笑话儿似的?
桑荫抓起那个档案一把撕个粉碎。
撕完想起来了,这特么又是一个因果,报应到哪里还不知道。
青狐脸儿赶紧拉过来那个书记员,说着话又要往人家怀里倒,一边望着桑荫冷笑了两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一只手还不停往脸上扇风。
阴间还冷不死你吗?你这是一天天的,是有多热。
一个厚厚的档案封面写着桑三,是桑三爷吗?桑荫悄悄抽走了那个写着桑三名字的档案袋,把档案交还到书记员手上。
搞得书记员还向她们弯腰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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